本卷的舞台·有四幕。
第一幕,决斗。
在某小村子入口处的荒原中。
身穿军装,装备着枪和军刀的士兵有数十人,摆着整齐的队列。
虽然散发着战气,但周围仍然被毛骨悚然的静寂包裹着,被夕阳一照,更显得莫名凶恶。
在阵头站着的是一看就很威严的,穿着厚重铠甲的武士们。
厚重的铁甲,长大的太刀——从他们身上发出的威压感来看,就算只有一骑也有着优于身后所有士兵的战斗力这件事,
是不用说也都知道的吧。
现在,向着村里喊话的人是在铠士里看起来像头领的一个人。
从说话语气的傲慢里,可以看出他就是率领这个部队的部队长。
《这个村子里藏有参与了仓挂反乱的叛贼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老实的把他交出来便好——
不然,便连同这个村子一起灭掉!》
听他说话的,是在村子入口处的群集,住民们。
并没有不明白布告意义的人,这不是简单的威胁这件事大家也知道。
但就算如此,陷入恐慌的人却并没有多少。
人群中所膨胀的感情只有愤怒。
——山狗混蛋。
——吃腐肉的。
并没有大声说出来的勇气。
但还是充满着憎恶的轻语。
——六波罗。
——六波罗。
像要将那名字嚼碎一样,轻声说着。
六波罗
被这么称呼的军兵集团的首领,还在重复着刚才的通告。
村人们并不回应,只是抱着敌意和憎意互相轻语。
通告,又一次响起。
同时,兵卒们将枪口对准了村子。
轻语停止了,恐怖的感情扩散开来。
但就算这样,村人们的敌意并没有消失。
无言的杀意。
无言的敌意。
而这均衡,突然崩溃了。
崩溃它的,并不是部队长的开枪命令,而是在那之前发生的别的变化。
村人所形成的墙壁慢慢从中间分开了。
从那后方有谁正要走出来。
——不行。
——请回来,武士大人。
——不行啊,会被杀的。
——武士大人啊!
那是大家所发出的,制止的声音。
对着他们,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
“受你们照顾了”
他继续前进,在部队的前面显出了身影。
是个铠士。
与压迫村子的家伙,是一样的。
要说有不同的话,就是铠甲的状态了。
被用心的整备过,拥有万全的机能的与、
损伤没有修复,性能劣化后就不管的这两种。
只有这样的差别而已。
役属于正规部队人的和落人的差别。
落人要更加的往前走的时候。
他的手,被另一只小手握住了。
是个童女。
什么也不说,只是握住手,不愿放开。
落人也沉默着,看着那个童女。
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童女的头。
之后,她便放开了阻止落人的手。
而童女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像要切断什么联系似地,落人毅然的向前走去。
从部队里有几个人大概想逮捕他吧,正架好武器准备冲出去的时候,被一只手给遮住了。然后部队长一个人站到了落人的面前。
在村子与军队中间,两个人相对了。

“......你想干什么?鹭沼。”
“只是对之前的上官表示一下敬意而已,垣见少佐——元少佐。”
“......说放过村子这件事,并不是虚言吧?”
“只要将你人交出来,就不会过问村子的罪行,和之前说的一样。”
“那便好。那么......?你不会真想和我单打独斗吧?拜托在后面等着的部下不是更好么?”
“为什么,我需要那么做呢?”
“......”
“你确实以一骑战中没有过失败而自豪吧。可惜,我不会让你抱着这个名誉去地狱的。那个名誉就请你留在现世吧。背叛了六波罗的人的最后,没有任何名誉和你相应!”
“......哦......”
“看样子,母衣已经损伤到连双叶轮都不能使的程度了啊。就在地面,用太刀打决一胜负吧。
“还真是能说出豪言壮语呢,鹭沼。那个黄毛小子也真是变伟大了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去冥土的土产的那个人头,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赫,收下了这句话是我要说的话,垣见。想到今夜能以你人头为点缀喝酒,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被称为鹭沼的部队长和被称为垣见的落武者。
有着旧缘的这两人停止了对话,同时拔出了太刀。
村人与兵士,都屏住了呼吸。
大铠的武人——鹭沼,将刀刃指向前方。一击必杀,将敌人突刺杀死的正眼的剑形。
大铠的武人——垣见,用刀架到肩上的一样的上段姿势。一刀两断,从上将敌人斩杀的雷刀的剑形。


然后相对着。
两者都,犹如凝固了一样。
时间徒然的流逝。
村人们的手中握出了汗。
军队的大半,也看着这没有预告过的决斗而哑然。
但中间也有一部分人,正确的洞察了静止的意义,边考虑着胜负的结果边吞下了吐沫。
两者对于对方的意图都很清楚。
将剑架在中段的鹭沼要以突刺刺穿对手的喉咙。
如果要以这个姿势变为斩击的话,就会做出多余的动作,被敌人逮到空隙,总之可以说并没有突刺以外的选择。
然后,被厚重的盔甲所保护的武者的弱点就是铠甲所无法覆盖的关节部。而其中最致命的就是咽喉的间隙。
所以以突刺瞄准这里。
相对的垣见是以上段来瞄准对手的脖子。
那里也有铠甲所无法保护的空隙,从鹭沼的姿势来看,只要将太刀快速斩下的话,便可以潜进头盔与铠甲的空隙
将刀刃斩入那个部分。
要以其他部位来作为对象的话,果然还是需要预备动作,这样就会给敌人制造出致命的空隙吧。
所以两者全部,决定了攻击的部位。
但两者只是,不动的等待时间流过。
那是因为两者全都决定了攻击手段,并且也准备了应对手段,而且对于敌人准备有应对手段这件事都并不怀疑。
六波罗的将领鹭沼如果先攻的话——
垣见便会以小角度躲过那锋利的刀刃,然后在鹭沼调整好姿势之前将剑斩下,如此决定胜负吧。
落人,垣见如果先攻的话——
鹭沼便会以退后一步来躲过那个刀锋,再迅速回击将宿敌刺杀吧。
攻击那方是必杀的话,受攻击那方也为必杀。
双方都清楚对方的打算,所以不能动,战况陷入胶着。
以现形式来看,胜负便为体力与气力的对决。
垣见与鹭沼,对持的这两人都维持着只动一足与一刀便能将敌人干掉的体式和不管敌人有什么动作都不会放过的
集中力。所以才会出现胶着。
这对这两人的身心会造成多大的负担不用说也知道。
就像以一根绳子来度过峡谷一样。
当有一方精疲力尽,姿势崩溃的时候。
另一方却还有体力的话,便会马上瞄准那个空隙攻击过来,成为胜利者吧。
军将,鹭沼。
落人,垣见。
各自都担当着自己的角色。
“......”
“...呜...”
“...... ......”
“......呃......"
年龄的差距显现出来了。
鹭沼尚处于壮年,相对的垣见的年龄比那还要高,是已经开始感觉到衰老的年龄。
体力差虽然并不大,但确实存在着。
鹭沼处于优势。
胶着的状态对年轻人更有利。
垣见最后会维持不住体式,被敌刃将喉咙贯穿吧。
如果不想那样的话,那便只有乾坤一掷,自己先攻将鹭沼杀死以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然,那是非常恶劣的赌博。
不靠部下的士兵,只以单骑提出决斗的猛者没有一点空隙,直直的看着原来的上官现在的叛徒的对手。
只是什么都不管的赌博一样的攻击会被轻易的躲开,然后用完美的反击技来赢得胜利吧。
落人垣见进退维谷。
前进、死。
不前进、死。
从旁边来看是像湖面一样安静的情景。
但在水面下,胜利与败北,荣誉和破灭的天平已经慢慢在倾斜了。
时间再度流逝。这场战斗沉静的,向着闭幕走去。
比对手稍微衰老的人,呼吸徐徐变乱。
接着,膝盖的震动也变得越来越大了。
看到明显发生变化的情景,一部分的军兵嘴唇上扬,变成了笑的表情。
幸运的是村人们什么也没感觉到——现在的话。
不过还是有感觉到气氛变的不安的的人吧。
不知道从谁那发出来的,武士大人,如此鼓励的话。
或许被这一声音推了一下也说不定。
落人垣见,先挑起了胜负。
发出强烈的气息,将自己的身体向前击出。
然后马上。
没有一瞬的迟缓,六波罗的鹭沼做出了反应。
......胜负,在这时便决定了。
鹭沼没有看漏垣见的攻击,只要不出现万分之一的别的可能性的话,那么便只等着结果显现就好了。
躲过先手的斩击,当敌人的刀对着虚空描绘完弧线的时候,后手的刺击就能射中目标了吧。
会变成那样的。
只要之前的状况是确定的话,便只能变成这样了。
如果前提不一样的话,那就又单说了。
比如——
斩过来的垣见的举动,只是假动作。
应该要斩下来的太刀,改变了轨道。
变到了使用者的左方,形成了新的姿势。
从下斩上的剑形。
以要斩下的幻影逼对手后退,然后追着那个空隙,击出真正的一刀。
——扰乱呼吸之术。
从下往上斩的目标是腋下,或者是股间——铠甲的防守薄弱的场所。
会比对手察觉到失败还早的,攻击那个空隙将对手杀死吧。
被突击到意想不到的地方的人,和一开始便想到的人。
谁的动作更快不用说也明白吧。
......如果这个诈术是一开始便设计好的,那么作为熟练的武人的鹭沼看不破就奇怪了。
被迫到墙角的老兵垣见的,必须用真的被逼迫到墙角才会使用的诱导之技。
瞬间一闪的想法。
就算不能避免毁灭的结果,只有这一战怎么也不能败这个念头生出的想法。
刹那间状况发生了激变。
这次真的,垣见向前方攻出。
将太刀从下斩上。
胜败决定了。
呼——
扑
刀刃划开肉体的声音传来。
“......呜呜”
“......”
“......鹭沼......”
“呼、呵呵......呵呵呵呵”
“...... ......”
“明明是已经没有未来了的身份,同归于尽不是挺好么。居然还抱着无用的欲望。”
“咳呜...咳......”
落人,垣见的嘴里,流出了赤色的浊流。
村人之间,发出了尖叫。
垣见的太刀,刚要展示出从下斩上的技巧的时候......
鹭沼的一刀,完美的刺穿了垣见的喉咙。
“我就算和你同归于尽也没关系,我已经抱着这种想法了。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当你攻过来时,我只考虑着将你这家伙的喉咙刺穿而已。”
“...... ......”
“你这家伙变了呢......。想要用赢一场作为去冥土的土产,耍了花招啊!所以,才迎来了如此悲惨的最后啊。”
“咳、唔......”
“去死吧......向六波罗反抗的武人,你这家伙就是最后的了。在大将领足利护氏的领导下,大和的武之一统达成了。大义实现了!”
“真会、胡说......!”
“......”
“还有......冈部弹正殿下存在!民间也,还有很多志士!你们这些家伙,永远也不会有荣华之时的!”
“冈部之流,只是等着寿命到来的老废物而已。藏在市井的阴暗处说闲话的家伙们更是算都不用算。垣见!你这家伙就为了那些人的到来,好好把地狱打扫一遍吧!”
呲——
说完,鹭沼便拔出腰刀,将败于自己的敌人的首级斩下。鲜血飞溅。
落人垣见那剩下的胴体,伴随着沉重的声音倒下了。
看着的村人们,已经连声音也没有了。
冻僵了一样,看着那虽然只有数日,但却已经熟识的武人的尸体。
对照的则是因为兴奋而发出感叹声音的军阵,从那军阵中走出了一个铠士,恭敬的接过队长拿着的首级。
“真是完美。”
“没什么,不算什么。”
“那么......鹭沼殿。村子要怎么样呢?”
“之前也说过了,只要将垣见交出来便不追究村子的责任。”
“是”
“那个村子......将垣见交出来了吗?”
“......不。不能算是交出来的吧。”
“那就没办法了......”
“......”
“反逆的种子一定要掐死在萌芽中。”
“御意!”
了解了队长意图的铠士,像后方挥手发出了信号。
看到了那个手势的一名士兵将法螺贝放到了嘴上。
嘟————
勇壮的乐章奏响了。
兵卒们用咆哮进行了回应。
将枪口冲向前方,瞄准了眼前的猎物。
这时发呆的村人们总算回过了神来——然后便陷入了恐慌。
因为已经知道了之后要发生什么事情,以及自己会变成怎样了。
那理解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