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气得只想骂人,一方面要求我火速赶到,不然他们就撕票,一方面又把我当猴子耍,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得到的却又是新的地址。
如此折腾了三次后,我不忍心再麻烦这个好心的大叔,天色已经快暗了,我有预感应该他们也快玩够了,也就是说我正在向真正的地址靠近。
但这也意味着危险,这个大叔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善良而被人拉着一起倒霉,这对他不公平,所以这次我装作找到了的样子,向大叔道谢与他告别。
大叔看起来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深入,只是让我好好劝劝朋友,下次别再一个人跑出来喝酒,直到我们互相挥手告别,他都不知道其实我骗了他。
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罪恶,我欺骗了一个用善意对待自己的人,但也是我对他的善意,或许他今晚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边和妻子聊天,突然聊到白天帮助了一个小伙子的事。
整理思绪,我还得继续前进,因为已经没有退路。
不出意料,后面的几次又是假的地址,不过能够确认一点,他们的地址并不是乱给的,因为我每次到了指定的地方,新的地址就会立马发来,就像有人时刻在背后盯着自己一样。
不久,天完全暗下来,阴云笼罩着整片天空,空气湿热而粘稠,阴沉压抑的氛围让我内心更加不安。
破旧的小巷,被风卷起的废纸屑,满墙的涂鸦,还有不时窜出的老鼠,以及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异味。这一切被糅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感官,能清晰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加速。
这里是北外旧城区,脏乱差是这里的代名词,这边的房子都是几十年前的产物,按照政府的计划是要全部拆迁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拆迁计划执行得异常的缓慢。
大多数住户都搬了出去,有些去了南外的新开发区,有些则去了其他城市,这里住的人很少,还住在这的一般都是老人,他们腿脚不方便不愿意搬走,也可能是舍不得习惯的居住环境。
旧城区本来治安管理就差,大部分住户的离开更是导致黑暗的滋生,这里成了社会闲杂人员的聚集地,他们的乐园。
所以一般人是不愿意来这边的,这里一个月至少发生三起聚众械斗,要是不小心被卷进去报警都不顶用。
「应该就是这里吧……」
我低头看手机上的地址,再次确认一遍,却想起把我拉过来那个司机师傅的眼神,感觉有些微妙,我是被当成不良了吗?
手机铃声响起,我赶紧接听。
「小子,别傻站着,去微凉酒吧对面等着。」
这次的声音很有特色,带着地方浓浓的口音,令人印象深刻,但令我记住他的不是他的口音,而是他话语中的戏谑。
虽然我也是本地人,但我对这边是很陌生的,隐约记得小时候来过几次,但那时治安还没有这么混乱,人也挺多的,不像现在这样萧条,走了半天也没看见几个人,也可能是天黑的原因,反正只看到了几个老爷爷,在围着棋盘下棋,下棋者一边下一边叫,观棋者也不安生,嚷嚷着自己的锦囊妙计,都争得面红耳赤。
沿途问了路,又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这所谓的微凉酒吧,它开在巷子深处,和普通酒吧不同,一般人还真找不着这里。
它的对面也是一个巷子,又深又长,没有路灯,看起来像黑暗中巨兽的大口。
我在那里靠墙等着,也不在意墙面有多脏,这时候只有背靠着东西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十分钟过去,隐约能听到酒吧里火爆的DJ声,还有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不悦耳,但是我也不反感,听到这些噪音反而让我定下心来,证明自己还在人间,并非恶魔的深渊。
妹妹回去了吗,会不会担心?
拿起手机,最终又放下,我终究没能鼓起勇气,不是怕她担心,而是怕一旦接触光明,就再没有勇气等待在黑暗中。
头脑有些麻木,思维又乱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我其实并不是勇敢的人吧,从小时候起,胆小一直是我的标志,自卑、懈弱是我的主旋律,就像一潭死水,静静地躺在那,死一般沉寂。
如果不是她,我应该还是那个样子吧,装作可怜,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因为她,我第一次看到了阳光,那是我从未看到过的风景。
「卧槽,这里还站着个人,吓老子一跳!」
「嘿,你别吓到人家,这可是我们老大请来的稀客啊,哈哈。」
「喂,小屁孩,说你呢,傻了?」
耳边传来嬉笑声,与此同时我被踹了一脚,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回过神来我赶紧稳住身子,并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做完这一切,我才开始打量前面的一大批人,和平常人的着装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个穿得花里胡哨的,明明天气热还硬是裹着皮夹克,银链一晃一晃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混混的样子。
目光掠过人群,我发现大多数混混是男生,当然女生也有几个,带着耳环留着纹身,花着厚厚的眼影,看上去确实社会气息十足,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两个字。
「终于来了?你们老大在哪里,他约我来,总不会自己不出面吧。」
我尽量装作淡定,其实心脏早跟脱缰的野马没两样,快飞出来了。
「嘿哟!你什么东西!就你还想见我们老大!」
立马有狗腿子一样的角色冒出来,嚣张跋扈地指着我的鼻子。
「滚,没你说话的地方。」
「是是是……」
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没什么特点,但是却把他吓得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
人群散开,簇拥在人群中的那个人走出来,和旁边人不同的是,他打扮得很平常,板寸头白衬衣黑短裤,如果没有脸上的纹身,应该是一个很帅气的人,看上去也很年轻,可能也就20多岁。
他手上拿着台球棍,搭在肩上,嘴上叼着烟,他旁边的其他人也都和他一样拿着球棍,看来是刚从台球室出来。
想到自己苦等半天,他们居然是在打台球,顿时心里有些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您就是老大吧,我是楚轩,我的朋友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我保持不卑不亢的语气,同时略微低头,以示自己对他的尊敬,这时候绝不能太过软弱,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好欺负。
「呵,我为什么要让你见到他?给我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