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银月当空。
我坐在书桌前,用手撑着脑袋,反复揣摩着妹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说想搬出去住……
如果是之前她这么说,我还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妹妹也长大了,当年那个洗澡都要跟我一起贴贴的小女孩也成了过去。
可能她也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想要和身为异性的哥哥保持距离。
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可以肯定妹妹这个傻丫头几乎没有变化,她的身上还残留着过去的影子。
所以,当她说想要搬出去时,我才会感到如此的违和,感觉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可她在餐桌上的种种小习惯,又纷纷表明了她就是我的妹妹,如假包换。
这些习惯,外人是绝对模仿不来的,是只有长年相伴的家人才会知晓的小秘密。
那她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想要搬走,而且是在我回来之后才说的,难道是,因为我才做出的决定?
所以她迫切想要搬出去的原因是……有什么不能被我发现?
妹妹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唉。”我深深地叹一口气,明明想吐出心中的郁气,心情却越发沉重。
关掉台风,我咚的一声倒在床上,随手拿过被褥盖住脑袋,脑瓜子还是嗡嗡的。
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出妹妹碗里那个完整的虾仁,我记得当时明明看到她有在吃,但事实上却是一口未动。
假设装作吃了是因为怕我担心,不吃是因为没有胃口。
可她平时最喜欢吃我做的菜,既然现在连我的菜都没胃口吃下去,那是不是说明妹妹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吃东西?
食欲不振,难道是胃部疾病?
不会是什么绝症吧?
因为身体痛苦所以性情大变,以至于虐杀小动物,因为怕我担心,所以选择一个人搬出去,怕我察觉出异常?
想到这里,我的瞳孔猛地扩张,心脏也疯狂跳动起来。
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妹妹刚才的样子,身形消瘦,单薄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皮肤依旧白皙的不像话,精致的脸蛋毫无血色,远远看去仿佛人偶一般。
和之前的印象相比,似乎的确脸色变差了些许,但是差距好像也不是很大,不像是一直没有进食的样子,毕竟她之前吃再多也是这个样子。
也许是正好没有胃口吧,我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即便排除是胃的问题,其他疾病……似乎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
虽然还没有什么证据,但我的心里似乎已经认定这个可能性,心中的疑惑也得到了稍许缓解。
抱着明天好好和妹妹沟通下,如果可以,尽量沟通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的想法。
我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双眼,让疲惫将自己淹没,从医院回来之后一直在忙,身体和精神早已疲惫不堪。
虽然问题依旧严峻,但是我至少做好了心里准备。
时钟滴答作响,夜色愈加深厚。
不知为什么,明明疲惫的不行,却总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在盘旋着一个念头——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于是我不由自主反复回想起妹妹刚才在餐桌上的举止,一幕幕像是电影画面般在脑海闪过,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奇怪,甚至有几分诡异。
毫无血色的脸颊,苍白的肌肤,空洞的眼神,明明有饥渴感却不吃东西,反而是不自觉地盯着我看……
那饥渴的目光,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
感觉那不是没胃口,而是想吃我啊!
想到这,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缩起脖子打了打冷颤。
越是细想,那股陌生与违和感便如同瓷器上的裂痕一样,逐渐扩大,直到再也无法维持原有的形状。
难道是被鬼怪附体了?
结合之前看过的灵异小说,我的脑海里突然钻出这个荒诞的想法,但讽刺的是,我竟然没有办法去否定它。
也许只有这样不科学的理由,才能解释出现在妹妹身上的种种违和吧。
等等,如果妹妹真的被鬼附身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若是按照这条思路继续走下去,似乎为什么她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住也可以解释了,或许这样想有些自恋——难道是她害怕伤害到我?
那厨房里堆积的那群动物尸体,难道都是失控后的产物?
脑袋里像是一道霹雳炸响,这莫名理顺的思路明明看上去是那么扯淡,却又……显得如此合理。
直觉也隐隐告诉我,这个答案似乎比之前想过的绝症要更加准确。
我自嘲地摇摇头。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自然是不相信鬼怪一说的。
如果非要扯上鬼怪,我更愿意相信,妹妹是由于心理上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创伤,从而性情大变,给人产生了像是鬼神附体一样的感觉。
而这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外部环境的剧烈刺激,才让她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毕竟听会长的描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十分血腥的。
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那个夜晚,可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和赵博奇都是昏迷状态,那群混混大多都进了ICU,不得不说奇迹的是那么重的伤却没有一个死亡。
而剩下几个伤势轻一点的也都成了疯子,住进了精神病院,整天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词,鬼、怪物什么的。
如此看来,那个唯一可能知道的人,似乎只剩下谢灵儿。
可是,妹妹现在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而我也不想逼迫她,我的本意是想获取她的信任,让她主动告诉我,而不是以爱的名义去撕开她的伤口,尽管出发点是好的。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死胡同。
我用手揉揉脑袋,越是思考,脑袋越是发涨,像是要炸开一样。
“难不成,还真是的鬼……”想起那些混混口中含糊不清的话语,我不由呢喃出声。
毕竟听会长描述,那些混混身上的伤势还真不像是人类能够造成的。
会不会是鬼怪附在妹妹身上,借助妹妹的身体对那些混混进行了攻击?
我简直是个天……才怪啊。
我坐起身,抱着脑袋轻轻撞在墙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真的是疯了,怎么老是往鬼神乱力的方向想。
趴在床上,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深吸几口被子上残留的薰衣草香味,本以为能够放松下来,但大脑还是一片浆糊。
睡也睡不着了,想着干脆去洗个冷水澡。
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多。
推开门,门只微微开了一条缝,我便停止了动作。
因为我发现,客厅的另一侧,妹妹的房门半掩,灯似乎还开着,清冷的光线从室内逃出,照亮了地板的一角。
房间里不断穿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啮齿动物摩擦牙齿的声音,窸窸窣窣,似乎又夹杂着兽类低沉的嘶吼声和喘息声。
怪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如此刺耳。
那是……什么?
熟悉的房间里,像是藏着一只受尽饥饿折磨,快要失去理智的野兽。
尽管很担心妹妹的安危,但在这诡异气氛的驱使下,我却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身上像是灌了铅一样,无法行动。
恐怖的气息,在黑暗中弥漫,像是雾一样笼罩整个客厅,空气中似乎掺杂着鲜血的味道,浓雾也仿佛染上了几分血色。
我咬紧嘴唇,待到血腥味在口腔逐渐扩散,才恍然惊醒。
动作轻柔地关上房门,不敢发出一丝响声,用背抵靠着,这才长松口气。
然而心脏却还是跳个不停,像是失控一样,疯狂泵出血液。
我家,好像进来了一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