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车厢就听见了巨大的鼾声，安搭克在车厢角落的座位上躺着，正睡得香甜。虽然他背后靠着的是可以并排坐三人的长椅，却也只能放得下他的上半身，露在外面的腿横跨在过道上几乎碰到对面的长椅。
狼牙和火女不知跑去哪里了，车厢里没有看见两人的影子。端木可可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在我刚进车厢时抬头看了我一眼，象征性的点了下头就不再有反应了。
静止住的端木可可正无神得望着桌面，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望着雕塑一般的端木可可，我突然觉得到她的心里一定影藏了什么秘密，自闭症一般的表现，偶尔露出的做作表情，躲藏在废屋里哭泣，以及给我起了奇怪的名字。我无法克制得想去弄清这些事所代表的意义。
我在端木可可对面坐下，故意撞到桌子制造响声，但端木可可只是快速皱了下眉头，目光依旧落在桌面上，这是表示讨厌，请离开的意思吗？不过我可不会像安搭克那样迁就她，所以就当诶看见吧。
“可可……”
“恩？”
端木可可疑惑得抬起头，似乎没有在意我对她的称呼过于亲密，真是松了口气哪，刚才还很担心的。
“真是神奇啊，这里竟然有黑夜。”
“是啊，很奇怪哪。”
口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敷衍，不过好在听起了没有厌烦的意思，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困啊……”
“这很正常，我已经至少一个月没睡过觉了。”
“什么！”
难道说她的怪异表现都是失眠引起的！不过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人可以失眠吗？
“在这个世界不睡觉也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也对，去世虽然也可以被称为长眠，不过真的一直睡着的话也不可能和我说话了，还是不需要睡觉这个说法比较可靠，不过……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落在了横跨过道的那两根绿色柱子上。
“那为什么安搭克他……”
我用手指了指睡得正香的安搭克。
“安搭克哥哥以前总是失眠，真是的，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的……那些都是我们活着时候的事了，现在他说想把以前没睡的都补回来，在这里虽然不似必须，但只要希望睡着就能立即睡着，而且还会做梦……”
可可的头低了下去，语气中的敷衍已经不见了，要说现在的口气的话，应该是带了些许的哽咽。
“怎……怎么了？”
“唔？我没事啊。”
可可的头再次抬起，脸上的表情做作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演技实在太差了，僵硬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对了，狼牙和火女去哪了？”
可可的表现让我感到越来越接近真相，只要照着现在的势头继续追击的话……但我却决定转移话题，可可僵硬的表情随时都可能融化变为真正的悲伤，我无法允许自己继续深入探究真相。明明刚才已经下定决心了！你真是个笨蛋！我在心中这么骂自己。
“啊？恩……”
可可的眼睛突然睁大，带着强烈的诧异感瞪着我。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看来转移话题也不容易啊。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没有……等一下……我组织一下语言……”
我耐心等待可可回答我的问题，一边细细得观察她的动作。可可的左手无意识得**着鬓角垂下的头发，右手随意得放在膝盖上。这应该就是她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吧，这些奇怪的姿势让旁观的人有种这个女孩正陷入窘境的感觉。
“恩！”可可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猛的握紧，**鬓角的左手也停止了动作，“那个……其实这节车厢后面有一节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车厢！”
“啊？”
“恩……他们其实是恋人……那个房间里面有床……”
“什么意思？”
“他们在啪啪啪！”
“？”
“交配！”
“啊……哦！啊啊啊！”
总算是明白了！我竟然追问未成年少女这种问题！应该……不算性骚扰吧……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
“对不起……”
“没关系，你只是不知道，不过不准去偷看哦……”
“我才不会哪！”
我到底被当成什么人了！怎么可能会去偷看哪……我突然想起乌塔萨雅的话，“我听不见你们那节车厢再后面一节车厢的声音”，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不过也太做作了吧！完全无法相信！乌塔萨雅小姐你一定有偷听啦！
“那个……我想休息会……”
这次是明显得表达了希望停止谈话的意思，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问出答案的最佳机会，不过这也是我自己放弃的，怨不得别人。
“那晚安了，我出去走走。”
“五号！”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可可突然叫住我，用的还是那个不像人名的称号，不过意外的是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
“怎么了？”
“明天下车后一起走吧。”
“唔？”
少女发出了邀请，不过话语中没有带进什么特殊的感情，相反比起刚才的每一句都更加平淡，让人搞不清楚她的用意。
“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就……明天继续聊，晚安。”
“晚安。”
我站在车厢的交界处，继续思考刚才可可邀请我的用意，答案还是……根据已知情况无法判定。于是我决定去拜访一下其他人看看能不能得到其他线索。
现在能去的地方有左侧车厢和乘务员室。
左侧车厢。
乘务员小姐一定已经睡了，但乌塔萨雅小姐却一定还醒着，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于是我推开了左侧的门。
“五号，早。”
“早。”
乌塔萨雅小姐运用了与时间不符的问号方式向我打招呼，我也用了同样的方式回答她。不出我所料，乌塔萨雅小姐果然还醒着，在我刚进来时正在阅读一本蓝色硬皮书，看见我进来立即合起来放在桌上，面带微笑得向我问好。现在的乌塔萨雅小姐完全没有表现出白天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显得更加神秘了。
“请坐。”
“谢谢。”
我在乌塔萨雅小姐的对面坐下，这位置让我不禁想起了刚才和可可对话的场景。比较起来，虽然乌塔萨雅小姐更加亲切些，但我却不由得表现出比刚才多几倍的拘谨，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影响了我吗？恩，应该是的，整个车厢就像是上流社会的舞会一样让人不得不注意言谈，而造成这种气氛的人正是坐在我对面的女人。
“我真的听不到后面车厢里的声音，真的哦。”
乌塔萨雅小姐没头没尾的话让我花费了几秒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竟然没等我提问就回答了我最想问的问题，她刚才肯定偷听了我和可可的对话！
“我才不信哪！越强调越可疑了！”
“真是伤心啊，五号竟然不相信我……”
“让人相信就不要做这么可疑的事！”
我突然发现车厢里的气氛完全转变了，从我激动得吼出“我才不信哪！”开始那种拘谨的感觉就已经消失了，不愧是能制作气氛的女人，而且还这么善解人意，好感不由得化为数值进入了计量槽。
“那个……其实你一直在偷听我和可可说话吧……”
发现对方用意后我决定还是用稍微客气的点的口气说话，不过乌塔萨雅小姐却完全不准备给我当绅士的机会。
“啊！你竟然直接叫她可可！已经用这么亲密的称呼了吗，发展真快啊！”
对乌塔萨雅的印象增加一条，喜欢戏弄人，开无聊又不合时宜的玩笑。
“不准转移话题！给我正面回答！”
“啊……好凶……是啊，我一直在听你们说话，不过再后面一节车厢的声音真的听不到。”
“不用再重复这个了！”
“唉？五号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问这个的吗？”
“哪有……好吧，的确准备问来着，只是没想到你自己就招供了。”
“自首的话要减刑哦。”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和乌塔萨雅对话时可以轻易进入正题，但却会围绕着话题周围五米展开仿佛异世界般的穿越。现在虽然已经弄清了想要知道的，却无法做出反应，生气啊理解啊都没有，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乌塔萨雅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甘拜下风。
“对了，你在读什么哪？”
为了摆脱困境我决定转移话题，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桌上的蓝皮书上，就以此作为话题吧。
“这个啊，是《圣经》。”
“乌塔萨雅小姐你信教？”
“不，只是刚好在上一个城市看见了，就买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旧约全书》，《古兰经》，《先知书》的合订本，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不过蛮有趣的……”
只有思维和乌塔萨雅小姐差不多的人才会想出来吧！当然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反正说了她也不会在意的，说不定会被当做称赞接受哪。
“对了，要享受一下膝枕吗？”
“啊？”
“就是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睡觉。”
“我知道！不过这个话题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乌塔萨雅小姐的跳跃思维以及达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而且话题的尴尬程度……让我忍不住想做出摊开双手叹气的无奈姿势。
“要试试吗？”
继续坚持，表情还十分认真，这份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不用！”
虽然的确很诱人，我也真的稍微……非常希望能享受一下乌塔萨雅小姐的膝枕，但对这个话题产生源头的疑惑和我自己的节操观却让我不得不放弃，也许我以前是个很重视操守的人吧，虽然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在想关于节操的问题吧？”
“啊！你会读心术吗！”
“不会，我只是听力很好而已，不过听不到再后面一节车厢的声音。”
“求你了……不用再说这个话题了……”
“那要尝试一下膝枕吗？”
“这个话题也pass……”
“好，那就说个认真点的话题。”乌塔萨雅小姐收敛了微笑，“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累。”
看起来……很累？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
“真的这么明显吗？”
“恩，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了，从刚才开始就用竞赛一般的心理和可可以及乌塔萨雅对话，期待着能从她们的口中套到想要的信息，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下，大脑高速运作的感觉虽然很棒，但的确是让人心力交瘁了，特别是面对乌塔萨雅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消耗掉了多少脑细胞。
“所以才问你要不要躺在我膝盖上睡一会，应该会很舒服的。”
“恩……”
“所以，要不要试试看？”
乌塔萨雅小姐再次发出邀请，到底要不要试试看哪？如果对象是贵重品般的乌塔萨雅小姐好像不会产生其他歪曲的念头，而且我也没有必须坚守贞操观的对象，渐渐的我心中的天平开始动摇了。
试试？还是拒绝？
“算了……”
不行，再怎么说乌塔萨雅小姐也是刚认识一天的女性，靠在她大腿上睡觉这种事我做不到，在我脑中留存的信息告诉我膝枕应该是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发生的行为，我们并没有达到这种关系。
“真是失望啊……我原来还准备给五号唱摇篮曲的……”
“为什么是摇篮曲？”
“因为你是小孩子吗。”
“哪里像小孩子了！”
“你失去记忆了啊，不是和初生的婴儿一样吗？”
“一点都不像！我还保留了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觉悟！”
“哦？那你是要和我比谁更像成年人吗？”
乌塔萨雅小姐说完突然采取了正坐的姿势，双手放在膝盖上微笑着望着我，一瞬间就完全变回了初见时的贵重品模样，华贵的气质扑面而来，正准备脱口而出的反驳话语立即被压了回来。
“好吧……你赢了……”
气质是必须通过时间积累才会产生的无形物质，乌塔萨雅小姐的程度不是我所能达到的，同时我也明白了和乌塔萨雅小姐对话会产生挫败感的原因，那是经验的差距，就像是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耍小聪明一样。
“那……我先走了……”
我站起了准备离开车厢，既然已经发觉了自己与乌塔萨雅的实力差距，还是先战术性撤退吧。
“唉？不睡一会啊？”
“睡一会？在这儿？”
“对，即使不用膝枕也可以睡的，而且可以变出枕头不是吗？”
“我还是到对面车厢去睡吧……”
“唉？这么急着想回到可可的身边吗？”
“才不是哪！”
“那……是想躲开我吗？”
乌塔萨雅小姐突然露出了挑衅的目光，保持着正坐得姿势望着我。混杂着嘲笑以及轻蔑的目光瞬间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立即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我就在这里睡！”
“好的，枕头给你。”
乌塔萨雅小姐将凭空变出的枕头递给我，我随手将它放在座椅上，又瞪了她一眼才躺下，没想到一躺下就感到睡意像潮水一般袭来，眼睛立即就睁不开了，隐约中我听见乌塔萨雅小姐的声音。
“果然还是像小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