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断汇集在贝利塔娜的周身,在汇集成风卷后,朝布恩森特释放。
此时,昏迷了的吉米斯正站在原地,看着过去那个叫嚷着要去看白夜国的自己。从鸦祭拉学院和罗伦米一起帮助布恩森特开始,记忆转瞬即逝——便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暗。
“吉米斯。”不熟悉的声音呼叫着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去。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吉米斯,他肯定会哇哇乱叫地问:“喂喂你谁啊!知道把小爷困在这里的代价吗!”但,今时不同往日。吉米斯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对方说出下一句话。
“布恩森特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你。”
吉米斯看着棕发的青年。一言不发。就像是某种直觉,他知道对方所说的布恩森特跟他自己想的那个小屁孩不是一个人。
就像是,他明明心里知道攻击他的那个布恩森特和他认识的那个完全不是一个人一样。
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怨恨着布恩森特。只是——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总有一种他似乎能带给自己真相的感觉。但,真相对于他而言,又算什么呢?罗伦米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布恩森特也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一切都改变了,只剩下他自己。
或许,这是罗伦米想要知道的真相吧。
棕发青年叹了一口气,记忆的潮流随着他的叹气声,覆盖了周围的黑暗:“你想不想,拯救爱莉?”
“我想拯救的,只有罗伦米。”
吉米斯坚定地说道。尽管平时吊儿郎当,也并不意味着吉米斯是一个蠢货。他自己知道,或者早就已经猜测出来他喜欢罗伦米。
棕发青年并没有强迫吉米斯的意思,只是严肃地继续说着:“吉米斯·林尔。我知道你不会把你的身体拱手让人,就像罗伦米·尼尼阿根一样。你们都是倔强的人。只是,现在爱莉的情况……”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就是贝利塔娜口中的垩。长生勇者只是针对我和爱莉。你和罗伦米只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布恩森特,的确是白夜国的祭司。从白夜国建立王朝之初,一直到白夜国覆灭。并不是名字相同……至于是什么原因致使于布恩森特变成你记忆中的小孩,这我有所不知。但,在我告诉你我所了解的真相之后,请务必要让我去拯救爱莉。或者……和爱莉一起死。”
“否则,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和罗伦米一起死在布恩森特的手下了。”
吉米斯听着,低下头。
真相,是什么?
布恩森特接住贝利塔娜的风卷,狂暴的风流把身体撕裂。布恩森特只是闭着眼,似乎在体会着风流将他的身体切断的滋味,随后,身体又飞速愈合。除了被风吹乱的头发和掉落的一部分沾了血迹的衣服,布恩森特就像没有承受过贝利塔娜的攻击一样。
“我记得我的心脏在你的身体里。”布恩森特从容地笑着。“贝利塔娜,你的父亲至死都在想着要怎么终结魔王的悲剧。只是……”
“你旁边的那两个小孩,名字叫罗伦米和吉米斯,并不是你口中的爱莉和垩。”贝利塔娜没有被布恩森特的话语干扰,只是沉静地思考着对策。
布恩森特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贝利塔娜。
“我想,祭司大人,我们可以合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西纳安格雷?”
贝利塔娜的一句话,让布恩森特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西纳安格雷,是谁来着?
果然只是长生勇者的一部分。菲莲对他使用了催眠术。
“那么,你还记得菲莲曾对你说过的……‘做一场梦吧?’”贝利塔娜直截了当地试探着布恩森特。如果是长生勇者的一部分,有一定可能性,他是记得菲莲的。那么菲莲的能力——只要让他意识到这是催眠,那么一切就会像剥丝抽茧一样容易。吉米斯和罗伦米,也就能够幸免一难。
并没有辜负贝利塔娜的期望,布恩森特的神色变得愈发呆滞。
贝利塔娜趁机打晕布恩森特,随后便将他手上戴着的木公戒取下。或许那里具有能够帮助布恩森特的——西恩导师留下来的东西。
她向着木公戒里的书堆看去。从书堆里寻找着,有没有西恩留下来的信件,或者是其他的东西。凭借着布恩森特对于西恩导师的情感,他一定能清醒过来。
吉米斯从第三人称的角度看着垩的记忆。
原来在1000年前白夜国的那场战争中,布恩森特欺骗了他和爱莉。爱莉和垩原本分别是贝利塔娜的学生和贝利森的部下,但布恩森特欺骗垩说贝利森最后的命令是死守王宫,并且杀死一切企图进入王宫的人。贝利塔娜的学生爱莉,正好收到她上级暗杀部门的命令——贝利森魔王的身份已经败露,必须立刻处死。
白夜国的暗杀部门,权力全归布恩森特所有。
所以……
忠心耿耿相信布恩森特和贝利森的,相恋的两人互相厮杀。刀子击穿了各自的身躯。
所以,爱莉和垩恨着布恩森特。
不明原因的命令,就能随意地指使他们二人厮杀,混乱,深陷于灾难之中。了解的真相只有一团混沌。
吉米斯只是看着。他认识的布恩森特和垩——和这个棕发青年记忆中的布恩森特出入很大。但他也选择了抱有几分怀疑的态度,去揣测布恩森特。如果布恩森特,从一开始就是表演出来的呢?那一份弱小……
他想起来罗伦米曾经跟他说的那些话:“我在某一个瞬间,探查过布恩森特的魔力。完全没有探知到什么。只探知到了恐惧。那是——我对他的恐惧。”
但垩就好像看出吉米斯的想法一样:“不,布恩森特没有欺骗你。也没有装作弱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欺骗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我记忆中最后对他的印象截然不同。更不知道为什么,你记忆中的那个布恩森特给我的感觉和1000年前的布恩森特如此的不同……”
吉米斯感到迷糊了。布恩森特没骗他?
“所以,我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布恩森特。你呢?”垩淡淡地问着他。“王朝不复存在,我白夜余党的灵魂被封印在极界空间。而白夜国的长生勇者还存活在世界上,甚至,魔王还有可能再一次复活,这何尝不是一场笑话?”
“我和我的爱人再一次被波及到这场灾难中。你虽然是当事人,但你不是勇者,你要选择阻止这一切发生吗?吉米斯?”
垩苦笑着。
“小爷我啊。”吉米斯脸色阴沉:“还没说过要认输吧?”
贝利塔娜终于在一本书里,发现了夹着的一个信封。她轻轻地打开那封信,叹息着。或许是感慨着命运,或许是在感伤。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实验家。为了对抗魔物,他奉献了许多力量。或许只是榭塔那木昔这个国家里的一位平民吧?却一生都在抗争着。
【亲爱的小布恩森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你已经到白夜国去寻找真相了。尽管我对魔魂森林施了魔法,叫树木不断变化,恐怕你们依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作为你的导师,我不想让你面临前路那么多的困难,我想让你平平稳稳地在学院里成长。哪怕是作为一个丙级学员。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该有多好?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这个小鬼头。等你寻找到真相,回鸦祭拉学院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人家吧?斯若导师虽然明面上说你天赋很差,但对你也是赞赏有加呢。还有学院长,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西恩·博雷】
贝利塔娜的眼眸中,琥珀色流光温柔地流淌着。
现在,还哪里有什么鸦祭拉学院呢?只剩下废墟了吧?贝利塔娜拿着那封信,静静地等待布恩森特醒来。等他醒了,她要让他好好看看这封信……那是西恩博雷还活着的遥远的曾经,为他留下来的一封信。
木公戒……也是西恩为他制作的储藏物件的魔法戒指。
催眠,并不会让他把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这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把记忆藏起来了而已。
贝利塔娜坚信着。
在雪白的她的注视下,布恩森特醒来了。妖紫色的眼瞳依旧,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贝利塔娜只是平静地把信递给躺在她怀里的,小小的布恩森特。篝火的光照亮了他们二人……还有刚刚被贝利塔娜拖进来不久的,正昏迷着的罗伦米和吉米斯。
布恩森特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他只是接过那封信,在看完信之后……喃喃自语道:“这样啊。”随后,便要将这封信撕毁。
贝利塔娜立刻抢下信件,又把木公戒套在他的手指上。
布恩森特像是有了反应……目光愈发地呆滞。
鸦祭拉学院……西恩导师……木公戒?还有谁……那两个人……
贝利森看着透明屏障消失,小小的布恩森特再一次出现在黑暗的中央,立刻冲了上去,拥抱住他。
“还有你的伙伴。还有罗伦米和吉米斯……你说过你要救她们。你说过的。”贝利森像是拥抱着珍宝一样。尽管小小的布恩森特脚下的那一小片祥和早已消失,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他要守护布恩森特。
“你忘记了吗?你曾经夸罗伦米很聪明,吉米斯总是气鼓鼓地骂你驴蹄布恩。你们一起对抗了血月的幻境,遇到了贝利塔娜,然后,西恩为了不再伤害你,你亲手让他彻底从西纳安格雷的手下解脱。”
小小的布恩森特像是回想起什么一样,淡紫色的眼瞳中,装满了惶恐。
“我……伤害了他们。”贝利森拥抱着布恩森特,聆听着布恩森特的话语。“贝利塔娜会帮你的。”
“我亲爱的勇者……不。”贝利森温柔地抚摸着布恩森特的脑袋:“你一直都是鸦祭拉学院的布恩森特。”
贝利塔娜看着布恩森特的模样,渐渐放下心来:“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布恩森特回想着那封信,回想着从前和现在……回想着每一个他不舍得再一次遗忘的记忆,恐惧难过着……学院,学院,已经回不去学院了。为了那个真相。为了白夜国,星期零的那个真相。
哪怕,他曾经是白夜国的大祭司。
他拿过了贝利塔娜手里的那封信,紧紧地搂在怀里。
夜晚的风,轻轻地温暖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