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一行人扒在军方的无人侦察车上，慌慌张张地扣上从侦察车储物箱中取出的防毒面具，看着深绿的孢子尘暴滚滚而来。
“啧啧，真想不到军方居然在这附近活动。”
“确实令人意外，我们也没听说过最近军方会有什么行动。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这倒是帮了我们个忙，那棵菌树就交给他们处理吧。”
“比起这个，关心一下你们那位受伤的朋友如何？虽然做了应急处理，但伤口暴露在孢子雾气中很容易感染喔。”姑苏攀着车体的边缘，身旁的风景急速后退，飞扬的栗色发丝拍打在面罩上。
“那家伙不会被感染。”文森回答道，声音从防毒面罩里传出来显得瓮声瓮气。另一旁的小丑也举起捂着伤口的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无人侦察车狂飙着冲上破旧的大桥，拦路残骸或被撞飞落水，或直接被碾于履带之下，AI的行车风格可谓粗犷狂暴。车载无人炮塔上两管高炮平射着前方的尸群，弹幕所至之处无不披靡。只是苦了车上的外挂人肉装甲们，不仅要忍受颠簸抓稳车身，还得忍耐近在耳旁的爆鸣。
夜空中，一架无人机自孢子云团中穿出，拖着长长的紫色尾焰自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那是？”
“指示目标的无人机，应该是指引目标用的。”
混乱了二十余年，人类已经失去了对不少卫星的控制，一些需要精确打击的目标往往要预先设置信标为后续打击集群提供方位。指引无人机的出现意味着过不了多久空袭就要到来。
尚不满一分钟，超音速轰炸机的轰鸣便从天边传来，月下数个巨大的阴影滑出云层，投映在月白的大地上。紧随而至的是阵阵刺耳的破空声，精确制导炸弹像俯冲的游隼，滑翔着钻入孢子云团。
一阵闷响过后，夜空的地平线上升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红得刺眼的火球升腾开裂，化为一朵红莲，最终破裂为巨大蘑菇云，腾空而起。
“温压弹！该死，太近了，抓紧点，冲击要来了！”
话音刚落，燃烧着的孢子云团迅速向内收缩，气流狂飙着朝着爆心涌去.....温压弹主要是富含燃料的高爆炸药，爆炸时会在所在区域产生高压与冲击波，爆炸温度可高达数千度，爆炸的同时会瞬间消耗掉附近的氧气，形成一种缺氧环境。爆炸结束一段时间后，周边的氧气会被迅速抽入产生气流。往外推的冲击波与向内吸的气流轮流逗弄着车上的人儿。
温压弹轰炸刚刚过去，另一架飞机才缓缓入场，看着像是编队里落单的家伙。它在炸点上空盘旋数圈后才确定了方向，朝着炸点又投下一个硕大的锥状体后方才慢悠悠地爬升入云。而投下的大家伙在半空中打开了减速伞，慢悠悠地飘着，悠闲极了，在月光下弹体泛着宝石绿。
“疯了....军方真是疯了，连这种东西都用上了。”苏卿看着下坠的绿色巨物，喃喃地说着，防毒面罩下是他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是....什么？”一直缄默的亦汐好奇地开口，她自出生以来便是生活于废墟之上的求生者，对这些的了解确实不如这群或多或少与军方有所交集的人。
只是，其他人似乎对此也没有太多了解。
“那是塌缩液，一旦开始起效这里会......”苏卿的解释还未能说完。
“呃啊”
姑苏和亦汐的惊叫声里，大桥狠狠地晃动了一下，炸点附近迅速塌陷形成一个天坑，一座座建筑坍塌滑落，河堤决口，涛涛江水泄入坑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瀑布，可天坑的范围却仍在不断扩大，一步步地向外侵蚀着。跨江大桥的桥墩很快倾斜，桥面也迅速被“拧”转起来，终于在应力的临界点桥面轰然断裂......
苏卿没说完的是，一旦塌缩液起效，它会迅速将所在地的土壤液化酸化，失去稳固地表的区域会迅速发生大规模坍塌，这会....埋葬一切！
此刻离对岸不过百米，塌陷的桥面却紧追不放，钢索与桥面一同拧转起来，桥塔折了腰栽入水中，钢筋被扭得像麻绳，一切都发生在身后咫尺。终于，一阵失重感传来，他们连人带车一同摔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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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三号要塞，第11废墟区军方指挥部。
蓝樊急匆匆地离开“黑色圣殿”的中层实验室，夹着一叠略显凌乱的文件，小跑着绕开眼前的人，一把钻进电梯里。按下顶层按钮后才察觉比起冷气大开的实验室，这外面实在有些燥热，他松了松白大褂，又往衣服里扇了点风，仰头盯着楼层显示颤着右脚。虽然已入冬季，相比废墟区，工业活动较多的要塞区要暖很多，何况这座大楼是供暖的，要说穿着奇怪的反而是保暖装备齐全的自己了，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实验室的那些复制品培养液必须在低温环境里。
电梯终于稳稳地停在顶层，原本同乘电梯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快步走进顶楼指挥部，询问值班人将军此刻是否在军官休息室。得到肯定回复，他也不等值班员问来由，匆匆签了来访登记表后拔腿便往休息室赶。
“先生，您不能擅自往里面走，得先让我们传达一下......”
“先生，您在听吗？请别让我们难做.....”
值班员多次想拉住蓝樊却没有得手，研究员的地位不低，动粗也不合适，着实让他焦急。
蓝樊已经来到休息室门前，正欲抬手敲门，却听得咔嚓一声，门先一步打开了。
“蓝研究员夜半拜访有什么事情吗？”一名中年将军目光如鹰，摆了摆手示意值班员退下。
看着远去的值班员，将军叹了口气，将目光挪回蓝樊身上。
“虽说你身份特殊，但他没能按命令行事将你拦下多少让我有些失望，搞政治的安排过来的人不太行啊。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军人，将军。”看着值班员远去的背影，蓝樊扭过头，确认没其他人后，再度开口：“关于‘矩阵’的08号，数小时前我们得到了她的新动态。”
将军面色一正。
“先到里面说吧。”
军官休息室十分简洁，几座沙发一张茶几占据了中间区域，角落里落寞地藏着一张小床，应该是给军官临时休息用的，此外除了一个冰箱和柜子外再无他物。
一杯加冰的威士忌被推到蓝樊面前。
“战前的存货，试试味道怎样。”
抿了一口酒液，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头，蓝樊将一份报告推到将军面前。
“就在刚刚，我们监测到08号实验体的应急机制被激活了。”
“应急机制？”
“嗯，研究小组曾经给她植入过一个载有应急程序的芯片，用以在失去意识时接管身体权限。为了更好地接入她的意识，芯片激活会唤醒她的另一个人格......一个更加好斗战斗本能更强的人格......总之，芯片被激活的时候‘她’曾经试着与研究所的超级计算机‘格林’建立链接。我们现在大概能得知的信息就是她还活着，目前在第11废墟区深处。”
将军凝望着手中浮着月光的酒杯，接着问道：“哈哈哈，好斗...本能....‘她’是什么野兽吗？哈哈....算了，知道她的具体位置吗？”
“不能，时间比较短。”
“无妨，我们稍微把春季攻势提前一些......”将军透过窗户，遥遥望着要塞都市闪烁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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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炮的轰鸣不绝于耳，炮弹与火箭弹欢快地划过夜空，像一列列撒欢的过山车，远处的白磷弹宛若流星坠地，在悲鸣声里染红了半片天空。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白磷弹是种毫无人道的武器啊~40度自燃，剧毒，接触人体会烧蚀入骨，即便侥幸活下来也大概率会死于器官衰竭......”副官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废墟中的光火。
“对敌人不需要慈悲与人道，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痛苦，震慑作用还挺强不是么。”年轻的军官笑着反问。
“虽然这次成功摧毁菌树，也剿灭了大量外围的圣徒分子。不过把废土防卫阵线当诱饵这件事怎么交代.....”
“就说我们也没能及时发现外围潜伏的圣徒分子，传达迟了。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冬天多给他们拨一些物资吧。”青年军官顿了顿，接着说“解决那群圣徒分子，一个也不要漏掉，顺便把突然冲击进来的尸群也洗掉，明天早**要看到一个安宁的废墟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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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
亦汐破水而出，贪婪地吸着冰冷的空气。江水应该十分寒冷，即便自己的身体特殊也依旧有些抵不住寒意。她看了看四周，江水不再是如往昔朝着出海口流去，而是直冲那刚刚出现的天坑汇集，在江上形成大量湍流旋涡，而她此刻也正被水流裹挟着漂向深渊边缘。
深吸了口气，亦汐奋力朝岸边泅去....
离岸不过数十米了，亦汐最后一次吸了口气，正打算一鼓作气登岸。却横遭暗流，不知被水流中的什么东西击中了腹部。
“咕！”
呛了几口水，她开始挣扎着调整姿势。直到突然一股拉力传来，亦汐才被重新扯出水面。
.........
亦汐大字躺在河滩上，时不时咳出点水来。
“哈....咳咳...刚刚谢谢你了，小丑先生....小...姐？”
小丑和亦汐已经上岸，身上身上的水珠不住地落向地面，小丑取下了那个金属鬼面头盔，将里面的江水尽数抖出。亦汐有些出神地盯着专心抖水拧衣服的小丑。
月下，小丑湿漉漉的深灰色短发滴着水，耷拉着，湿透的后颈被月夜照得发白，浅浅的刘海护在额前，薄唇、琼鼻，眉目带着倦意，仿佛对任何东西都兴致缺缺，却盖不住那股英气。江水打湿的衣物紧紧地贴在小丑身上，那草草包扎的伤口也开始渗出血迹来。
“啊，那个.....不痛吗？”亦汐指了指小丑侧腹绷带上的血迹。
小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脖子上的金属环，示意自己暂时说不了话。
“嘿，你们两个在这啊！被冲得有够远的嘛，快过来，我带你们去跟大家一起烤烤火，这会他们应该已经把火升起来了。”栗发女孩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叉腰喊道，也是湿答答地在身旁落着雨。
...........
文森的414小队和废土防卫阵线的特别小组正围成一圈坐在码头小屋附近的火堆前，火是用屋里的桌椅和残存的油料烧起来的，不远处堆着成小丘的防毒面具正滴着水。远处的菌树已经燃成火树，火屑四散，像是地狱深处伸出的手。附近孢子云团几乎在温压弹爆炸的瞬间被燃尽。当然也不是没有残余，不过眼下众人处于上风口，孢子云正顺着风道向废墟都市的另一侧飘去，这也是他们敢在隔岸休整的原因。
姑苏领着小丑和亦汐回来后，铁人顺天的目光便一直定在小丑身上。显然对于这个战力出众，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家伙居然是个女性一事感到吃惊。
另一边，小丑终于完成了对那个金属环的调试，正重新把它戴上。
“咳咳，没想到你是个女生.....那个....你还挺可爱....额....挺帅气的....”顺天同志憋了半天终于蹦出这么句话。事实上小丑的样貌确实挺符合铁人顺天的审美，看上去她是队伍里最成熟的女性了，顺天对姑苏和亦汐这种小女孩子可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同于以往他在安全区见到的女性，小丑身上没有阴柔的气息，相反十分干练英气，同时又区别于废墟区饱经风雨成熟女性的颓气与逆来顺受。
“........”
小丑依旧在摆弄那个金属项圈，未能应答，而其他人也不好插话。
沉默....沉默在队伍里蔓延。
姑苏捂着脑袋腹诽：出现了！钢铁直男低劣的搭讪技巧....啊....怎么说呢....太直球了。
一旁的文森正捂着嘴偷笑着，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而身旁的苏卿则显然惊讶于小丑的样貌，毕竟一直不曾见过这位相处甚久的搭档的真面目，平日里一直将对方当男性看待，眼下的落差造成的讶异是不可避免的。
小丑按下金属环上的按钮，蓝色的信号灯闪烁了两下，深灰色的眸子缓缓移到了铁人顺天身上。
“抱歉，我并不是女生。”（电子音）
“诶？！”现场的众人（除了文森）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可....可是你明明....”铁人顺天一时难以接受。
“你说这个样子吗？在成为‘矩阵’计划01号前因为某些原因维持过这种样貌，接受实验后样貌和状态基本固化下来了，改不了。”（电子音）
“你说的那个实验是？”苏卿有些好奇地问。
“我来解释吧，军方当初为了弄出能批量生产的超级战士而进行的实验，虽然我们不是‘矩阵’计划的成员，但因为同样接受过实验，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矩阵’项目里的家伙跟我们这种超能型的不同，他们从一开始便是以能力均衡的专职战士为目标，力量、恢复速度、身体强度异于常人，不惧感染，在特殊药物的作用下维持接受改造后的状态，直至死亡。但据我所知‘矩阵’计划一直都不是很成功，直到最近才有所成果。”铁人顺天适时地接过话头。
“不过....你真的不是女生吗？”铁人依旧有些不死心地追问。
“不是。”（电子音）
“姐.....呃....哥哥你的发色和瞳色好奇特啊，是混血儿吗？”亦汐踟躇了一会，终于问了出来。
“不，是药物的副作用。”（电子音）
“不失为变强的一种方法呢。”苏卿若有所思地说“有这份力量的话.....”
“最好不要起这种心思哟，实验本质上自愿为前提，受试者也能换取大量物资，但契合度太低可能会死哟，我能透露大部分人过不了第一关。除非急需和走投无路，一般没人会做这个选择。走上这条路的人很多，或为家人，或为恋人，但无论为了何种目标，死亡的风险都很大。即便成功经过第一阶段，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也不是没有过。即便能达到你朋友那样的程度也会缩减寿命，毕竟是违背自然的事情。痛感弱化，情绪起伏度会降低.....越过某条界限的话可能会再也体验不到人类的情感....老实说他们那个计划的人比我们更不幸一些。另外，恕我冒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失败之作....或者说，半成品吗？”铁人看着小丑，目光有些复杂。
“是，另外能麻烦你们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吗。”（电子音）
小丑淡淡地回应着，缓缓背过身去，解开上衣，背后交错的旧伤痕宛若繁盛的藤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