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皮有些沉重。
眼眸几番开合后,一片黑暗里终于多了些亮光,周围满是烟尘,外墙开了个洞,雪花飒飒,飞入尚未飘散的硝烟。
眼里的世界依旧充满重影,少女向前爬了数米,倚着一截残垣坐了起来,眯着眼擦去满面的鲜血。左侧的垂发已经已经烧焦,她却浑然不知,只是木木地依着墙,经过数次尝试才堪堪站起。
被破片割伤的伤口血流不止,但此刻已无暇顾及,她正担心着会不会有下一发rpg射过来。也许,该换个位置了?
趁着他们还没到之前.........
她猫着身子正打算爬到另一侧去,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冲击。肺腔里的空气被挤了出去,小小的身板撞塌了一面陈旧的砖墙,滚滚扬尘里,她还来不及咳嗽,一个古怪的中年男音便传至耳侧。
“初次见面,军方的小丫头。”
审判官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从失修的收音机里声调不准的失真音频。
“模拟声带果然还是用不习惯。上次战斗的损伤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大......”审判官已经迈过瓦砾来到灰的面前,那张用菌丝缝合起来的脸在她面前展露无遗。
砰..砰..砰..砰..砰..砰..
回应他的是接连倾泻的六发子弹,它们准确地打在审判官的躯干上。
十环全中!
审判官后退了小半步,低头看了一眼弹孔,随即在那张怪物般的面孔上扯出一个令人恶心的微笑。他大步上前,很快就抓住了惊愕中的少女,一拳打在女孩的胸腔上,拳风吹起了周围的灰尘,少女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如果是正常人,胸骨应该碎裂了。”
他青黑的手臂猛地隆起,高举,将少女狠狠地甩到地上。
“别让我失望!你是军方的得意之作吧!让我看点有意思的东西!来啊!在我杀掉你之前!”
少女趴在皲裂的地板上,暂时没了动静。
审判官叹了口气,再次上前,朝着灰的后背伸出手.......
就在他即将碰到少女的时候,少女却骤然凭空消失。眼前黑影一闪,自左上方掠过,大概过了一秒半,审判官的喉咙像破裂的高压水管,黑血喷薄而出。他用力捏住喉管单膝跪地,原地顿了顿,没再倒下。
另一边灰刚刚退出特殊状态,趁着喘气的空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审判官已经开始缓缓转身。她急忙打开左轮枪的弹仓,正打算装填,却被凌空掀起,手枪在空中转了转,落在地上滑远了。
艰难地撑开眼皮,审判官已经不成人形的躯体挤满了视野,他的喉咙挤满了菌瘤,体形比刚刚见到的还要壮上一圈。
“真是可惜”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若是数个星期前,你刚刚的一击也许能让我陷入假死数分钟。”
没有回应,少女毫不犹豫地发起新一轮进攻。一个突刺,她将手中的黑刃刺入审判官的怀中。
“你应该明白,这种程度的伤势对我来说......”审判官看着冲入怀中的少女,蔑笑着。
话音未落,少女小小的拳头带着可怕的怪力砸在审判官身上,庞大的力量与拳头的大小不成正比,强大的压强让拳头深深陷入小巨人的躯体中。发劲,旋拳,甩臂,被击中的肉团扭曲着飞远。
‘肉团’落地弹起,弹起落下,翻覆之间,菌丝再次冒出,不过几息,身体已经在半空中完成重组。
审判官稳稳地落地,撞碎几堵隔墙,两脚在地上划出十余米的浅槽,飞溅的瓷砖碎片尚未落地,他便接连穿过数间商铺的距离,逼到少女跟前。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会给我更多惊喜吧!”
审判官狂笑着捏住少女单薄的身躯,奋力投掷。
轰隆!灰的身体像颗炮弹,击穿砖墙穿过漫天雪幕,在雪地上犁出一条带血的雪道。
仿佛没感觉到疼痛,女孩无视身上十数个飙血的伤口往地上一撑,直接起身并迅速在齐膝深的雪里朝着外围跃跑,全然不顾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可笑。
她要逃了!傻子才会去跟那个超规格的怪物打,就算打赢了还得对付对方的援军,现在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脱身!
...........
“动手!”僵尸脸下命令的声音也毫无感情起伏。
原本还在慢慢涉雪朝着商铺合围的人员纷纷停下脚步,抬枪朝着灰倾泻火力。
灰再次强行开启特殊状态,这次的眼前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慢,近乎静止,各个角度倾泻过来的子弹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她极力向前躲避,可这近乎静止的世界阻力也超出预想的大,大约前行了五米,那股退潮般的感觉来了,本来几乎静止的子弹开始缓慢滑动,身上的阻力也小了很多。
要完.....这次.....大概会很痛吧.....
尖锐的,密密麻麻的破空声,她前扑着进行了最后的挣扎.......
噗噗噗噗噗噗噗
血花四溅,碎肉横飞,骨屑飞散。少女的身躯破破烂烂,噗哧一声倒在雪地中央,大量的血液从弹孔里涌出,温热的血液很快融化了表层积雪,外渗的血液铺就了以少女为中心,内深红外浅红的圆毯。
躺在其上的少女还在汩汩冒血,右臂上臂连中三枪,皮肉早已炸飞,白骨森森可见,稀稀拉拉的肌肉纤维无力地系着断面。她的胸口的起伏已经微不可察,视线早已没了焦点,唯有沾了尘土的白皙小脸上,冻得通红的口鼻中许久才冒出的一小团白雾证明着她还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我说过要由我来解决吧”审判官怪物般的身体充满压迫感,外围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没时间给你玩了,她这样子是不可能活着带回去了,为避免节外生枝,就地处决。”僵尸脸抽出手枪,边走边拉动套筒,靴子踏入粘稠的血泊,两步开外,手枪直指少女的眉心。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我的对手由我来处决。”审判官按下僵尸脸的手枪。
“好吧,动作快点。”
审判官揪住灰的衣领,将她向上抛起,右臂迅速形变为黑色的长枪,径直将她贯穿。
“回去了,准备新一轮进攻。”审判官盯着黑色长枪上一动不动的少女。
“无趣”他唾了一声。
黑色菌枪向下甩动,重力拽着被贯穿的躯体在血液的润滑下向着远端滑去。
........
那血淋淋的手突然握住枪柄,不过一息,菌枪便被捏碎截断。审判官诧异地投去视线,断枪穿胸的女孩已经站起,上半身依然颓气地垂着,身上的伤口却在急速修复,大量弹片被推出体外,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右臂的肌肉纤维攀附着骨骼蠕动着将分离的肢体相连。除了皮肤尚未长出,一切已经完好如初。
【应急机制:激活代理人格】
“哈哈哈哈,有趣!”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审判官已再度出手。
“下去。”少女冷冷的声音传来,直接跃起将审判官砸入地面。她俯身下蹲,无视打在身上的子弹,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审判官的脊柱上。伴随着黑血的喷溅每一击都会引起地面的轻震,隔着那凌乱的发丝,隐约能看见血色双瞳下的狞笑。
看着暂时没了动静的审判官,少女将手直接插入审判官体内,以爪状握住脊骨将他当盾牌举在身前抵挡子弹。少女的衣服已经被子弹撕成了零碎,但凭着超速的再生能力肉体几乎没什么损伤,整个白花花的后背**在冰雪之中。
她举着大于自己数倍的躯体挡在身前,冲刺着穿过弹雨,迅速扎入人群。而后丢下手中的烂肉,再次提升速度,不过在枪火间穿梭两次便肢解了数人。
她抱着头颅,微笑着朝着下一个兵员走去。
“不要过来啊!!!”惊恐的武装人员咆哮恐吓道,持枪的手却有些颤抖。她看了眼朝她威吓的兵员,又看了看怀里的头颅,接着像是丢弃不要的玩具般直接将其往身后一抛,带着更灿烂的笑容朝着那人走去。
“啊啊啊啊啊!!!”武装人员将子弹尽数倾泻,可几乎就在开枪的瞬间,女孩沾满血液的精致面孔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腹部剧烈的痛感略有延迟地到达大脑。他的腹部被女孩徒手捅了个对穿,此刻腹腔中的肠团和内脏正在他面前被生生扯出.........
僵尸脸解除了最后一发RPG的保险,将它扛在肩上。远处已经乱作一团,圣徒士兵已经毫无阵型可言,胡乱开火的背敌逃离的比比皆是,也有部分人保持了理性,企图拉开距离进行射击,可这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三十人的圣徒小队仅存个位数,这一大片雪地已经红得刺眼,可那个小怪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犹如地狱的恶鬼,不断收割场上仅存的活物。看样子消耗战对那赤眼女孩没什么用,那么现在命中她的机会有几成呢?如果审判官在场的话或许能牵制她一会,能增加不小的击杀概率吧。僵尸脸将视线移到一侧,审判官依旧静静躺在雪地上,他的脊骨就立在十米开外。
这次你能不能活下来呢?僵尸脸在心里轻问。不过不论审判官是死是活都和他无关了,他看着赤瞳少女再次由残影转为实体,将一名士兵的胳膊卸下。
时机来了,他扣下扳机,火箭弹经过二级点火后以300m/s的速度穿过飘雪朝着残存的圣徒士兵和那少女袭去........
..........
没有夕阳的洗礼,阴沉沉的云染了几滴墨汁,暮色已至。
雪还在飘,一片一片地覆在暗红的地面上,流了一地的肚肠已经冻得梆硬,残肢横七竖八地落了一地。灰从雪地里惊醒,抖落身上的积雪爬了起来。她双手抱在胸前,身上的致命伤已经消失,但乱七八糟的外伤仍然醒目。
她往前走了两步,身体有些发虚,纤腿不住地打颤。超速再生的消耗太大了吗?
【08号2次面临机能停止;危险层级:高;请求开放更多机能权限,融合人格A】
【执行:身体强度自改造计划】
【注意:08号大部分机能暂时关闭】
谁在说话?是脑中的声音?少女摇摇头,不再理会。一路上她四处观察,却没发现审判官和僵尸脸的尸首。失控状态的自己也没能解决那两个家伙吗?只可惜自己在那种状态下除了迷迷糊糊的感觉外记不得任何东西......
看样子他们还会再来,得赶紧逃了。
“阿嚏!”少女打了个喷嚏,浑身又颤抖起来。她抱肩搓了搓身体,发觉自己早已衣不蔽体,弹雨和战斗早就把身上的衣物化为零碎披挂着的布条,怪不得身体总是打颤,不止是力竭,还有低温吗?奇怪,自己之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温度打喷嚏吗?
她翻起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将那件厚厚的外套拔了下来,也不嫌弃那上面腥气十足的血污,径直套在了身上。趁着天色尚未全黑,她捡回了那把黑色短刃,可那把可靠的左轮枪却再也找不着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她习惯性地把手往身后探去,这才回想起背包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少女失落地将一把完好的手枪放入外套,用脚勾起一把突击步枪,再取下挂在背后。
那么,该怎么走呢?记得他们有用于追踪的猎犬?
想到这里,她朝路旁一只休眠的感染体走去,抽出黑刃.......
少女身上涂着感染体的残渣,在无月的夜晚,朝着感染区深处走去,披风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