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的外伤已经有了好转,但剧烈的运动仍常常导致伤口的撕裂,所幸因为她的特殊体质几乎不会发生伤口感染,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天来体力下降得厉害,即便她起早贪黑地赶路,一日的前行距离也不及以往的四分之一。
僵尸脸和那个怪物一样的家伙最近都没有出现。不如说,自从进了深度感染区后便再也没遇到追兵。
短暂的安详。
她这么想着,走进巨大的火车站废墟。但愿今天能在车站商铺里找到一点食物——罐头。这种特殊食品只要密封得当,保存半个世纪并不是问题,特殊情况下甚至能保存百年。雪越来越大,想靠捕猎获得食物越来越难,何况自己现在弓箭丢了,身体能力也大不如前,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这个身体的食物消耗小了。
巨大的车站本身便是以大量并列的高架铁路桥为中心建造的,一层便是售票大厅,也是并列高架桥的底部,大量并列延伸的桥柱撑起了一座蔚为壮观的现代灰色宫殿。
灰迈步穿过破碎的玻璃门,售票大厅里充斥着零散一地的行李箱,早已朽烂的衣物,以及.....无数的尸骸。她数了数,32只半休眠的普通感染体,如此广阔的区域绕开它们并不难。
少女信步上前,身后或破损或完好的建筑玻璃给雪天的弱光放了行,灰白而形如实质的光束谨慎地探了进来,却在往前数十米后踟蹰不前,钢结构的网格背着光,被拉伸了的条纹投映在地上,纵横交错,里里外外都俨若囚笼。对这些亡于此处的人来说,此处也许真是最后也是永远的囚笼。对于生者呢?于混乱之地求生的幸存者,灵魂每天都可能在任何地方被永远囚禁,或者永远活在某些人的心里。
但灰从来不是一个特别感伤的人,她今日的目标不是一层的售票大厅,也不是二层的月台,而是三层的候车区,但愿那里的商铺没被洗劫过。
再往一侧的手扶梯深入,便再没入口处明亮的感觉了,照明设备早已失效,所幸现在依旧是白昼,整座车站钢结构玻璃幕墙的采光设计令此处暂时远离黑暗。
她猫着腰,用随手捡来的破旧衣物在手上缠了数圈,而后从裙下腿根附近的刀鞘里抽出黑刃。说是裙下其实并不准确,那不过是粗厚外套下一件过于宽大的衬衫罢了,可她着实难以找到合身的衣服了,索性就当连身裙穿,反正不阻碍行动,她也着实没什么可挑剔的,有什么穿什么。
回到正题,少女此刻正轻手轻脚地从背后靠近一只感染体,它很有缘分地在上行扶梯的位置站桩,也只得手刃了它。枪支不是首选,且不说子弹宝贵,枪声还会惊醒其他休眠中的感染体,自己的目的不过是搜寻食物,没必要大闹一场消耗体力,这样只会更饿。
青绿色的感染体依旧站着,每隔数秒便抽动一下身体。近了,近了,她踮脚连跨数步上前,用缠了数圈衣物的手闷在感染体的口鼻前,从背后将黑刃推入感染体的上脊柱。感染体隔着那数圈布料发出短促难听的嘎吱声后便安静了下来。
灰将感染体放倒在地,收起短刃便迅速往三楼小跑。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人的旧车站里却格外响亮,所幸声音并不足以吵醒这里麻烦的绿色住民们。
三楼,穹顶的玻璃已有数处破碎,雪花早已落了一地,落在昔日候车大厅的钢制排椅上,也落在参差分布的商铺上。候车厅的杂志栏上插满了已经发黄的旧刊物,穹顶破裂处的刊物就没这么幸运了,它们早已在日晒雨淋中成了烂浆,冬季失水冻住后便就这么倒垂着贴在了上面。往前走,部分阴湿地段的墙面早已留下霉菌的签名。候车大厅东角落,一架直升机的残骸就这么倒悬着,顶上巨大的缺口让这里的落雪成了一个近五米高的小丘。
她几乎没有驻足,走马观花地快速扫过三楼,跨过一地杂物与枯尸,从一座商铺钻到另一座商铺。发黑的冰箱,空荡荡的柜子,空荡荡的纸箱,满是灰尘的厨房,不堪入目的餐桌,无论是小餐厅还是杂货铺,到处空空如也。少女有些沮丧地走到了候车厅的尽头,只余下一间小食肆了。也是,毕竟这么多年了,就算剩下什么保存完好的食物也早就被其他先行的幸存者搜刮一空了吧。
扔出最后一个空纸箱,少女失望地叹了口气,原地小转了一圈跌坐在地,听着肚子的抗议声。再这么饿下去她可能连感染体都会去啃,反正自己不会被感染,只是不知道营养价值个口感如何......等等,既然....感染体是受菌类感染,也就是说类似蘑菇?
正当少女犹豫着要不要真的去烤只感染体吃的时候,转头却看见堆垒的杂物尽头有扇窄窄的门,那个地方好像还没找过。她快速上前,扒开身前的纸箱,推了推那扇满是挠痕的铁门。
锁了?而且是从内部上锁的。要费力去开吗?
她后退一步,门上脱落大半的油漆字让她下定了决心,仓储室里总该有点存货吧。
拉开一段距离,助跑,飞踢!
哐当一声,凹陷,却没有如预料般的连带门框一起倒下。而灰呢?此刻正抱着脚打滚呢。
【自行改造期间只开放最低限度的能力,请不要做超出自身承受力的行为】
“我知道....”灰揉着脚吃痛地站起来,脑内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些天时不时地冒出来“管束”自己的行为。从一次次脑内警告来看,自己的身体能力大幅下降可能与自身的某些改变有关,好消息是这是暂时的,坏消息是目前还不知道这状态会持续多久。
刚刚的声响似乎已经惊动了部分感染体,原本寂静的废墟车站已经开始零零落落地回荡着感染体嘶哑的咆哮声。声音有些远,现在还不必担心那群全凭本能行动的东西。
不过....既然已经闹出动静了,再闹大点也无妨。她取下背后的突击步枪,解除保险拉动枪栓,扣动扳机,硝烟的味道涌入鼻腔,半暗的空间不断闪着光火,待枪声停息,车站候车厅里的回声也晚了近两秒才停下。
少女熟练地换下弹匣,将突击步枪重新背回身后,忽略楼下的躁动,一把推开破烂的铁门,捏着鼻子顶着重重异味走了进去。
她双目快速扫过空荡荡的货架,朝着更深处走去......皱着眉头摆手扔掉一个空罐头,她继续探索,终于在靠墙的几排货架附近看到了些许不同。一小堆塑料食品包装和已开的罐头堵在过道上,不远处是一具靠墙的干尸,身旁的墙面上满是用于计算日期的刻痕。
“伙计,你可得给我留点。”她喃喃道,而后毫不在意地踏过满地的污痕,跨过尸骸,不久便晃着两个黄桃罐头回来了。
“不是吧,你一个人居然就把这里消耗一空?”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具干瘪的尸身。
嗯?箱子?
她疑惑地看着尸首与墙间的一个小医疗箱,果断用脚把干尸踢开。
塑料制的医疗箱上满是黑色的胶状物,可能是尸体腐液所凝,有点恶心,但岁月已经洗去了大部分气味。她解掉上面的扣子,翻开,药箱的一侧塞满针剂和药物,可惜早已过期,另一侧整整齐齐地码着几个肉罐头。她双目放光,将一侧的过期药尽数扔出,又满心欢喜地把放在地上的两个黄桃罐头塞了进去。
合上盖子,她提着医药箱便往门外急行,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道了句“谢了,老兄~”
.........
“刚刚的枪声好像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尚未穿过那短短的黑暗,库房门外的一句话就这么飘入耳内。
这个地方居然有人类活动吗?
敌友不明,两人以上。少女的步伐停了半秒,很快做出了判断,狭窄的通道里,一排排货架快速退到身后,她放弃背后的步枪,快速抽出手枪。
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近,少女在出去的瞬间压腰翻滚而出,避开了门口当着面门而来的一棍。蹬腿,起身,她绕开持棍人,径直往店门飞奔,将枪口指向挡在门前的拦路者。
“不想死闪开!”
拦路者一愣,而未等女孩的威喝起效,左后方一个壮硕的光头横冲出来,一把打飞她的手枪,随之而来的锁喉更是直接把少女吊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灰并未失去抵抗能力,扔下医疗箱,她双手抓住光头粗壮的胳膊,双腿在对方身上借力一蹬,身体上翻的同时旋扭对方的手臂。
光头吃痛地收手,脖颈处受到的重击令他一时重心不稳,很快便被挂在身后的少女带倒在地,与对方翻滚扭打起来。
“别愣着了!小丫头厉害得很,快.....快帮我搞定她!”光头把粗壮的胳膊横在两人之间,把少女架开,待气管的的压迫有所缓解了才喘着粗气对着在场的另外两人喊道。
先前的拦路人和持棍人这才从呆愣中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地围向翻滚互掐的二人,却只会在周围转来转去茫然无措,持棍人将棍棒举过肩头却迟迟无法抓住时机下棍。他们与光头的配合极不协调,可见他们并不常做这种事情。
局势依旧僵持,又有连续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少女一把踢开光头,摸下背上的步枪一枪托将持棍人击倒在地,而后又迅速掉转枪口指向空手的拦路人。
听着上膛的脆响,拦路人把手举了起来。
“停手!”
与此同时,少女的脑袋也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
“光头哥你们几个没事吧”
更多的人从店门持枪人的背后鱼贯而入,有男有女,在看清对峙场面后有的往后退了退,一部分人则举起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加入这紧张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