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伊斯依稀记得在果实内的感觉,那是温暖湿润的乐园。
尚未成熟的幼体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够感知到四周倾泻而来的光芒,在寂静的夜里集中精神偶尔可以听到果实唦唦作响,那便是自己成长的声音。
这颗硕大的果实宛如母亲的子宫,而自己则是母亲体内孕育的幼子。
有一天,如同脐带般的茎干与果实发生了断裂,成熟的果实从树上落下,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果实顺着果皮上犹如咒文般的纹路龟裂开来,小小的婴儿终于得以从果实中诞生。
婴儿周围黏糊糊的液体虽然讨厌,却不可思议有着果实的清香。
凯伊斯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是粗大树枝上稀稀拉拉垂下的气生根,以及用充满爱和包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长袍少女,他感到惊愕,他的果实乐园已经不复存在,他裸露在天与地之间,没有发育完全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忘了呼吸的自己便因窒息感靠着婴儿的本能哭了出来。
「人类种。安全确认。」
少女微笑着看向婴儿,缓缓说道:「感谢世界馈赠的礼物。神树之子啊,欢迎你的诞生。」
……
凯伊斯做梦了,梦到了刚出生的自己。
他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
(不知道树下的她现在怎么样呢?)
反正也不是很远。以目前的脚力,也是二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
(去看看她吧。)
凯伊斯心中默默念着,小心翼翼地从上铺爬了下来。
下铺的路易翻了个身,抱紧了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还好没有吵醒他。
凯伊斯轻轻地推开门,望向青丘之下的巨大神树,向那边赶去。
▷▷▷▷
冲下青色之丘的男孩正望着不远处发呆。
被淡淡光辉笼罩着的世界树的树荫底下,金色长发的少女背靠着世界树的主干,垂着脑袋,似乎正在小憩。
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从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凯伊斯想起了刚从这个世界诞生的那一天,从「落果」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被称为神树守护者的少女。
说起来是她将自己从果实中抱出,见证了我诞生的吧……凯伊斯如此想到。
「凯伊斯……」少女察觉到了男孩的存在,于是喊他。
「吵醒你了?」
少女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欸?」
少女歪了歪脑袋,表示不解。
凯伊斯跑到她面前,害羞地挠着小小的脑袋回答:「因为刚才莉莉笑了。」
他想说莉莉的笑很好看,但是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自动人偶是不会做梦的哦。」
莉莉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把凯伊斯搂入怀中。
「又长高了呢,凯伊斯……」
凯伊斯的身高已经到了莉莉的腰部了。
莉莉说着,好像很感慨的样子。
凯伊斯的脸贴到了莉莉的腹部,柔软又有弹性,隐约能闻到柑橘般的清香,他羞红了脸,拼命地把头部向后仰,试图制造距离。
这一下,莉莉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说莉莉啊!」凯伊斯挣扎着喊道:「好痛苦,请把我放开吧。」
「嗯?」莉莉又稍稍使了下力。
「莉莉姐姐!!」凯伊斯求饶着悲鸣出声。
「嗯!这样才对。那么……凯伊斯能量补充完毕!」
莉莉说笑着,装作依依不舍,把凯伊斯从紧紧拥抱的状态解放出来。
男孩大口喘气着抗议道:「你知道的吧?我可不是只有五岁的孩子啊,突然间就把我抱住什么的……我的心理年龄早就是大人啦!」
「当然知道啦。凯伊斯是神树的孩子嘛~」莉莉悠悠的说着,丝毫没有在意。
「既然这样,就请不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了。」
「知道归知道,但是你从神树上『落果』下来,也才只有十年而已,怎么看都只是个孩子而已不是嘛。」
莉莉说完把右手伸了出来。
被摸头了。
莉莉修长的手指落在凯伊斯头上,温柔地、轻轻地抚摸着,在这样的抚摸下,即便再凶恶的猛兽也会温顺起来,凯伊斯对此深信不疑。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莉莉是不是自动人偶。」
凯伊斯叹了口气继续说:「自动人偶应该更冷漠,更不近人情才对。」
莉莉的摸头停了下来。
「……」
「莉莉?」
「……」
「莉莉姐姐?」
「冷漠模式启动中……」莉莉用机械般的声音说罢,扑哧一下自己就先笑了出来。
「什么嘛,居然又开我玩笑!」凯伊斯同样也笑着看向这白袍的守护者。
果然,微笑着的莉莉,很好看呐。
凯伊斯不禁感谢起这个世界,感谢头顶的这棵世界之树,是它让自己得以重生。
「今天学院不上课么?」
「起得比较早啦。散步偶尔经过罢了。」
「嗯哪嗯哪,你这个小傲娇。」
两人坐在世界树下的草地上,愉快地交谈起来。
▷▷▷▷
是的,正如读者大人您猜想的那样——凯伊斯是有着前世记忆的转生者。
但是这并不是多么令人值得惊讶的事情。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还得从千年之前的这片若兰大陆说起。
最初这片大陆是没有种族的,确切的讲,在「最初的七人」到来之前,这片大陆虽然也有飞鸟走兽,但都是没有智慧的物种。
「最初的七人」奋力地开拓荒野,在世界的各地散播着世界树的种子。
七株世界树在这块大陆的一隅扎根,并不断生长着。
某一天,世界树结果了,成熟的果实从树上落下,从果实中诞生了数十种智慧型生命,这些初代种们有着前世的记忆,于是他们用转生之前世界的知识在这个异世界生存繁衍,渐渐地这块大陆开始拥有了文明。
当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在这块大陆安定居住下来,再次回想起哺育他们的「最初的七人」之时,七人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
「神树的孩子们都是世界馈赠的礼物……吗?」
凯伊斯缓步爬上山坡,回味着莉莉在告别时所说的话语。
——神树的孩子们都是从不同世界转生而来的,孩子们各自有着转生前的记忆,即便他们转生之后变成了不同的种族,转生之后来到了陌生的世界,只要是活着,他们就会用与生俱来的知识与经验努力奋斗吧,为了感谢神树给予的第二次生命。
「喂!凯伊斯!」远处山坡之上,路易招着手向凯伊斯喊道:「吃早餐了哦!」
「马上来!」凯伊斯应声回答他,加快脚步向着青丘爬去。
是的,曾经历过死亡的少年少女们正要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