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的座位在教室里最后一排最里一列挨着窗户边的角落上。从第一学期入学开始,景子的位置就一直固定在那里。
因为个子很高,加上景子自己乐得窝在角落里清净,所以每次调整位置她都很乐意和抽到那个角落位置的同学交换……久而久之,那个位置便成为了景子的专用席,甚至景子还由此得了个窗边君的绰号。
“嘛,这样就好”景子经常歪着脑袋托着腮看着窗外在心里这样想。
因为个子高,所以是异类,这点无论对于女生还是男生都一样。除了女子篮球部的部长一直狂热的拉拢景子入部之外,景子基本游离在班级各类小团体之外,在学校里并不会和其他同学有太多纠葛。
从景子的位置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那个坐落在校园内的小小的神社,还有那棵传说中的樱花树。
据说有一只胖乎乎的灰猫也住在神社里。那只灰猫被人们称之为胖蓝蓝,传说有人从战后重建期起就见过它出没在校园里----不过那些都只是无聊的谣言吧,是的,学校是个无聊的地方,因为无聊,所以才需要这样的传说,景子这样认为。
“不过,能够象那只肥猫一样也不错呢…”景子带着羡慕的看着窗外那只在太阳下打滚的胖猫在心里想。虽然常常这样想,不过景子的身材和肥猫的形象可丝毫搭不上边----景子给人的印象就好象一株黎巴嫩云松,高而结实,充满着机能的美感。而这一切都是过去玩剑道的遗产。
景子家是开剑术道场的。在鹤冈市,北川家可是有来头的。很久以前北川家便在藩里担任剑术师范,年俸三百石,可不是什么普通藩士之类的家门。现在教人剑术以为谋生也可算是继承祖业。景子从小就在自家道场里修行剑术,在高中以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竹刀少女。那时候的景子不仅在同龄人里出类拔萃,即使是对战道场里的成年人也能不落下风。因为也是修行一刀流的,所以那时候的景子常被人半开玩笑的称之为“北川家的鬼佐那”
然而从国二的某一天起景子便突然放弃了剑术,变成了做什么事情都觉得没什么干劲的窗边君。如果非问景子为什么的话,大概她也只会用“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很多很多”来回答吧。
即使是怪物巨只女或者窗边君,景子也还是有朋友的。
每天,隔壁班的真希都会来找景子一起吃午饭。真希是个和景子类型相反的女孩。身材娇小是好听的说法,其实是有点矮,外貌不能算多漂亮,更适合用可爱来形容。真希和景子自国中时代起便是好朋友,两个人也算得上老交情了。景子她们念的国中选择海坂高中升学的人很少,而这一期只有景子和真希两个。所以进入高中后即使两个人分在了不同的班级里,真希依然经常过来找景子。
“怎么样,今天的三明治可是我的自信作哟”真希用小狗一样期待赞许的眼神看着景子说。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摇得很欢吧。
“非常美味超级美味哟。小卷的手艺太棒了,好得我都想嫁到小卷家去了”景子笑着回答道。小卷是景子对真希的爱称,一来是因为卷和真希同音,二来真希的头发有一点点自来卷。
“啊啦,爹地和妈咪的感情很好哟,弟弟才三岁…所以景子要想嫁到我们家来还要再等十三年哟,恩,恩,恩,就是这样”真希象小松鼠一样点着头说
“啊呵呵,那小卷你嫁到我们家来吧”景子继续笑着说,
“恩,如果让景子喊我妈妈,那样的感觉似乎不错呢”真希笑着回答。景子的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多年的鳏夫。
“啊哈哈哈,如果那样可真苦恼了呢”景子也笑着说,只是笑容里隐隐带着点哀伤。真希仅仅把景子当成亲友,可是景子的心里却不是一样的,大概还包含着亲友之上的别样情愫吧。
午餐时间结束,真希收拾好餐具离开了景子的教室。景子则又变回了窗边君模式,开始静静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起呆来。
无论是剑术还是学问,对于女子摆脱命运的桎梏都没有任何帮助。这就是这个社会的RULE。不管选择那条进路,最终都不过是成为属于男人的生产工具或者生活资料而已。景子曾经想干脆在进路调查表里一口气填上三个新娘算了----反正不管是去念大学还是女子短大或者是专科学校,最后都只不过是略有不同的新娘修行罢了,是这个社会为了把女孩改造成符合需求的新娘而已。不过真要那样填,那就太高调了,所以景子最后还是随便填了几个短大的名称。
景子用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脸懒洋洋得看着窗外,在视线的尽头,那只名为胖蓝蓝的灰猫很霸气的打了个滚,舒展了一下身体以后继续晒太阳。坐在教室里的早已不是北川家的鬼佐那,只是名为北川景子的幻灭后的人形残渣,景子经常会这样想。
好想变成一只猫呀,如果能变成猫就好了,看起来猫比较幸福,如果是猫的话,就没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了吧。是的,还是猫比较好,如果变成贝壳,海里的话太黑太冷了。
“小卷,我好象爱上你了呢,之所以用好象是因为我很害羞”要不要干脆就这样告白呢?真希或许会当成玩笑一笑了之吧。这样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如果真希被吓到了,两个人以后就很难再做朋友了----象现在这样粘在一起互相取食一起吃午饭,只要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就会变得很尴尬。所以告白什么的,景子可没有那个赌上一切的勇气。
恋爱就是哀愁,尤其是单方面的。春去夏来,神社的那棵樱花树今年也依然没有开花。就在景子每天每天忧郁的看着窗外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渐渐有些疏远了。到暑假结束第三学期开始的时候,传来了真希有了男朋友的消息。
“抱歉抱歉,以后可能不能天天和景子一起吃午饭了”真希双掌合十说
“没关系,没关系”景子好象抚摩猫咪一样摸摸了真希的脑袋说。景子早就想到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和自己不一样,小卷是个很女生的娇小女孩,男生可是很好小卷这一口的。虽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可是到真正遇到的时候,要想装得波澜不惊还真难呀。景子在心里苦笑着想。
真希的他名叫井上心太,是剑道部的主将,而真希是剑道部的经理,两个人在暑期集训时擦出了火花,于是便顺理成章的交往了。嘛,这也是常有的事。
恋爱就是希望对方幸福,不管是不是单方面的。如果自己真的爱小卷,那么就应该祝福她。景子这样说服自己。小卷是个正常的女孩,找个男生恋爱结婚,就是她想要的幸福。象井上这样高大帅气英俊爽朗的校园运动明星男友,一定就是小卷想要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樱花树不愿开放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不想被流水辜负吧。景子一边这样想一边站在海坂高中里的无名神社里,抚摸着樱花树粗糙冷硬的树皮。不过擅自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樱花的心情,还真是自以为是的想法呢,旋即景子又在心里吐槽自己道。
如果真希真的能够交往顺利,获得幸福那倒好了。那样的话,景子大概就会继续扮演着窗边君,就这样过完高中生涯吧。不过世事未必如人愿,看来景子的祝福并没有起到效果。到过了圣诞节的时候,真希就突然不登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景子平时都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看风景,这种时候就显出情报流通欠缺的不利来了。
直接去拜访真希家,本来这是最简单的选择。可是前面真希开始和男生交往之后,不,从更之前一点,景子就已经和真希有点疏远了。现在这种时候找上门去,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来面对现在的真希呢?景子很胆怯。
然而突然凑到女生的小团体圈子里去打探消息,这种事情景子也做不来。而且每次景子还没走到大家中间,仅仅是影子盖到了她们身上,大家便立即停下了交谈很尴尬的看着景子问“请问有何贵干”,而景子每次都只好说路过路过我是打酱油的。
“啊,真是苦恼呀!看来,只有找那个人了”景子眉头紧锁的看着窗外暗下决心道。
与其说是那个人,不如说更象一头猪……景子厌恶看着面前这个BMI值说不定超过35的肉球,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后悔来。
“那那个,大小姐有有什么吩咐”对于身处景子的房间,似乎肉球也很紧张,所以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叫我北川同学就好,不要什么大小姐大小姐的!”景子看着似乎缩成了一团的肉球,心中突然涌起了想换双高跟鞋踩上两脚的冲动。
肉球家过去是乡士身份,比普通藩士又低了一级。而另一方面肉球家从过去起至今都一直在北川家的道场帮忙,和北川家有着类似家臣的关系,所以肉球从小就一直对景子用敬语,称景子为大小姐。
“是,是,景子殿下”肉球低着头说。
“不要拘束,边吃边谈吧”啊,算了,就随他怎么称呼吧,景子都懒得生气了。不过找他来的主要目的是要他帮忙调查真希的事,肉球虽然看起来是个很没用的肥宅,不过他们肥宅之中据说有个相当不得了的地下情报网,所以景子想来想去,能够拜托的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家伙了。
“哈!!!”应完,肉球用他肉肉的爪子小心的端起了面前怀纸上的和果子。
“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问问关于B班的本仮屋同学的事,本仮屋真希”景子尽量镇静的问道。
“哈,原来那位是殿下的朋友呀”肉球停止了对和果子的攻击若有思的回答道。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是的,关于为什么她最近不登校,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吧,不过如果殿下有意,小的这就立即去着手调查”肉球环顾了景子的房间,看着电脑说“后天,不,明天,小的就把调查报告整理出来发到殿下的邮箱吧”
虽然看起来不太可靠,可是景子也没有其他渠道可以调查了,于是景子把自己的电子邮箱地址告诉了肉球,一边心想着这件事结束以后干脆把重新注册个就好了。
第二天,夜里,电脑前。
幸亏调查结果是那个肉球用电子邮件的方式发送过来的。对于这一点,景子甚至微微感到庆幸。因为如果是肉球亲自当面汇报的话,景子可没有自信能够克制得住情绪不失礼于人前。
真希的事,简单说起来就是被人始乱终弃了。真希并不是多漂亮多热辣的女生,而且天真单纯得好象描写七十年代的电影里走出来的乖乖牌。井上心太这种受欢迎的男人,虽然一时间迷恋上了清新小菜的真希,可是没过多久便又嫌口味太淡了。
可是真希并不能明白这些,她无论如何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一起吃便当一起约会看电影一起在房间里做那种事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甜蜜那么温柔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抛弃了自己和别的女生搞上了。可是真希的抗议换来的却是对“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的评价,受尽了周遭的嘲笑和讽刺。
不是所有的女生都是“骨肉皮”!即使所有的女生都是,小卷也不是!景子在心里愤怒的呐喊道。小卷是多么的温柔是多么的纯真是多么的擅长信任,没有人比景子更清楚这一点了。借助英俊外表和校园运动明星的身份,欺骗玩弄了小卷的感情和肉体,然后又弃之如弊履。一想到可怜的小卷就好象用过的卫生纸一样被丢到了垃圾桶里,景子就觉得全身发冷发抖好象要发心绞痛。
然而愤怒了一阵,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景子又更多的陷入了无奈和自责。
一方面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长得好看的,有才华有能力的男人拥有玩弄女性的资格,而女孩子们爱慕虚荣,也乐于凑上去被人玩弄。而另一方面小卷的遭遇,自己就没有责任吗?因为心里怀着不能说出口的爱慕,于是不知不觉中和小卷疏远了,漠视着小卷一步一步落入那个男人的陷阱……不,从更早更早开始,小卷的悲剧源头都在景子这里吧---国中时代还是剑道少女的景子解救了被混混纠缠的真希,以此为契机,两个人变成了亲友……而之后真希因为仰慕着景子,才会对剑道产生兴趣,又因为“虽然没有剑道的天赋,那就作为剑道部的经理吧”才在高中加入了剑道部担任经理……或许,一开始没有和自己相遇就好了,景子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这样想。
想要现在就立即冲到小卷身边去,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抚慰她受伤的灵魂……可是主动疏远了小卷,漠视着一切发生的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出现在小卷面前呢?恍惚之间就过了一夜,景子难得的有了黑眼圈。不过纠结一夜,景子还是决定要报仇,向井上心太复仇!
就算现在这样的社会给了他玩弄女性的权力,但是景子一定不承认!即使神能够原谅他或许只是年少轻狂,但是景子一定不饶恕他!景子一边用冷水擦脸,一边在心中下了决心。
既然他是校园运动明星是剑道部的主将,那么就在剑术上打败他吧。过去景子一直觉得剑术修行毫无用处,现在倒觉得自己是北川道场的女儿这一点,实在太幸运了。放学后,在一个人的道场里,景子一边换上了许久没穿过的剑道服一边想。
“殿下……”肉球又出现了,
“你来啦”景子一边应道一边手上不停,继续着最基础的正挥。毕竟已经有了两年的空窗期,一切以恢复基础体力为先。
“这个,那个,很适合殿下”肉球支支吾吾的说
“啊?”
“那个,殿下太适合高马尾和剑道服了,简直就好象冲田总司再世一样”肉球大概是进入了御宅模式连说话都变得流利了“恩,御法度版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小的摄影,好让全国的同志都欣赏到……”
“少在那里得寸进尺!”景子拼命忍耐不用手里的木刀去砍面前的肉球,木刀可不比竹刀或者袋竹刀,真的用力打下去可是能出人命的。
“那个,那个,殿下要要的资料,小的已已经找好了,刻成了光盘,就就放在这里”肉球一惊,又变得结巴起来了。
“那谢谢你啦”虽然是个恶心的男人,但是道谢还是必须的。
“哈!”肉球一边应声一边高高撅起屁股,深深的伏在了地面上,好象一只乌龟一样,倒退着爬出了道场。
虽然井上心太是个无耻的垃圾男人,但是他的剑道部主将可不是白当的。作为一刀流的好手,之前夏天的全国大赛上,代表海坂高中剑道部团体战和个人战都有不错的表现。而剑术比试的偶然性是很大的,即使是高手也不能保证获胜,传说宫本武藏三十岁之后就再不跟人比试了,景子的计划里只有一次机会复仇,为了在这唯一的机会里确保成功,景子只好再去拜托肉球,请他帮忙收井上心太的比赛录象。
每天等道场里没人了,景子就会开始做挥剑和步法的各种练习,晚上洗完澡以后再在电脑上研究井上心太的招术。人太累了,反而会睡不着。这种时候,景子便会拿出和真希合拍的照片。照片上的景子已经被剪掉了,只剩下了真希一个。景子看着照片上的真希一边在心里呼唤着小卷的名字一边**,然后眼泪就哗啦哗啦的流下来了,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第三学期结束,传来了真希转学的消息。听肉球调查汇报说,是转去了祖父母所在的乡下。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吧,即使再见……。这样想着的景子把心思更专注在了筹备已久的复仇上。
冬去春来,又到了一年四月,景子升上了高中二年级。路边开得早的樱花,已经开始落花缤纷了,不过海坂高中无名神社里的那一棵依然没有一点要开的意思。
就这样终于到了执行复仇的日子……
虽然升上了三年级,但是井上心太并没有从社团里引退,相反准备打到冬天,通过全国大赛来争取推荐甄试的名额。既然还挂着剑道部主将的名头,不,现在作为最强的三年级已经是部长了,那么对于招新这种事即使嫌麻烦也得出来主持大局。不过井上心太倒是不怎么讨厌招新,因为这是他在学妹面前展现自己的帅气英武的好机会。
海坂高中剑道部每年的招新分两个阶段,首先是新生大会上的对招表演,然后就是在道场里的体验入部活动----让有意加入的新人穿上护具和部员过招,其实也有入部摸底的意思。
今天也是入部体验日,井上穿着护具无所事事的等着新人们登场。第一来做体验对打的是个胖子,一副宅不拉几的样子。看到他那副挫样,井上就觉得恶心,于是在比试的时候故意下重手瞄着胖子的手来了两下。胖子一下吃痛,手里的竹刀都掉了。这样一来,这个胖子大概就会知难而退不来入部了吧,要是自己的部里加进了这样的垃圾,那就苦恼了。井上在心里想。
之后的大多也是完全没有经验的家伙,不过看起来还算老实听话的样子,井上就没有下重手了。而其中有两个是有过点剑道经验的,井上则展现了下自己的技巧,花哨的打败了他们。
今天的井上心太也一样完美得闪闪发亮呢,正当井上在心中自鸣得意时,今天最后一个体验入部的对手出场了。
对手看起来个挺高,不比178公分的自己矮,而走在道场的地板上的步子看起来相当扎实。井上心中微微一惊。最后一个对手默默无语,行了个剑礼,便摆出了个正眼的架势。看起来这最后一个也是个经验者,得好好教训一下,这样入了部才会听话,井上在心里盘算着。
正当井上盘算该怎么漂亮的取胜之时,只见对手已经无声无息的欺身迫了上来。
“诶!!!”的一声怒喝,听声音似乎是女生,正当井上这样想着时,对方的突刺已经直冲着咽喉就来了。井上慌忙招架避让,不过因为是猝然之间,所以样子有些狼狈。竟然让自己在人群面前出丑!井上心太不由怒火中烧起来。
“诶”
“诶”
“诶”然而对方却丝毫不给井上喘息的机会,连绵不断的用袈裟斩和逆袈裟斩攻过来,
“不要得意忘形了”井上在双臂上鼓足力气,架住对手,试图用力量优势把对方推开。虽然一直是单方面的承受攻击,场面相当难看,不过那只是因为一开始自己大意了,只要能重整态势,自己一定不会输!井上这样想。
然而对方面罩里那冰冷的眼神,简直就好象准备杀了井上心太一样,让井上心太心头一惊。空气似乎因为杀气而变得凝重了,皮肤也隐约觉得一阵阵刺痛。
井上心太连忙奋力一推,把对方从自己身边能推远一点就好一点。可是正当井上准备喘一口气,重整态势的时候,那双眼睛就象恶鬼索魂一样逼了过来,简直就好象从来没有被推开过一样。
狂风暴雨一样的斩击让井上连气都喘不过来。他几次试图将对手弹开,然而每次都徒劳无功。终于井上心太的弦啪嗒一下断了,双脚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不过对方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依然劈头盖脸的不停的用竹刀攻击着井上。即使戴着面罩穿着护具,但是井上依然觉得自己要被杀死了。
太可怕了!井上抱着头缩成了一团,一不注意,两腿之间出现了湿迹。到这里,已经不再是剑道游戏而是单方面的施暴了。周围的人也全都被攻击者鬼神一般的气势吓住了,呆立在了原地。
大概是打够了,攻击者把手里的竹刀重重的砸向了躺在自己的尿水上的井上,然后甩头离开了道场……
剑术比试是极具偶然性的。即使是高手,如果落入了别人的节奏也会输。虽然井上心太未必就弱过有两年空窗期的景子,力量上还占有优势。但是剑术之事,某种意义便是杀死自己的不安之心。景子一开始出乎井上意料的猛攻,便是将不安的种子种进井上的心里。而通过分析录象,景子发现在进行锷迫时井上每次要发力推开对手前都有一个习惯,他会先将右脚撤后半步。所以每次井上想靠臂力推开景子争取喘息的时间时,景子都会提前横向移动半步,一来借此谢掉井上的推力一来变换角度继续发动下一波攻击。而每次试图推开对手失败,井上心里不安的种子便一次次发芽成长……于是井上的防御最后崩溃了。
在以命相搏的剑道决斗中,其实失禁是常有的事。不过现代的日本高中生可不知道这一点。当众被人打得屁滚尿流的井上心太成了海坂高中的笑柄。学校的生态可是很残酷的,一旦丢掉了自己的位置,那么就别想再有位置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毫不顾忌的对着井上指指点点,“啊,那个尿裤子的”于是不久井上便退出了剑道部,再不久便不登校了。反正他也三年级了,是考生了,不过现在开始准备读书应考,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呢~
复仇之后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景子倒从没有期望心情能就此完全轻松起来。即使看到井上那凄惨潦倒的样子,但是只要一想起小卷,景子的心还是痛的不得了。然而去面对小卷的勇气,景子也依然没有找到。
说到底所谓的复仇,只是自我安慰自我满足罢了。小卷没有拜托景子这样做,其他也没有别的谁拜托景子这样做。景子的敌人不是井上心太那个垃圾男人,而是自己的负罪感----这一点,景子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所以即使教训了井上心太,也只是为了让心里一时稍微痛快了一点而已。
“看来今年也还是不准备开放呢”景子站在海坂高中那小小的无名神社里,看着传说中不开放的樱花树说。
“不不去见真希殿下吗?如果要去的话……”肉球站在一旁说。说着,肉球摸出了一张纸,欲言又止。
“不,不用了”景子捋了下耳边的垂发说“谢谢”
“……”
“……”于是两人无语,只是默默的看着樱花树,就这么立着,
“喵,喵”那只胖胖的灰猫,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好象视察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大摇大摆的在神社里一边叫着一边散起了步。看来是只相当习惯了人类的猫,景子想。
不过在近处仔细一看,这只胖蓝蓝身上有着不少伤疤,身上有不少地方毛发脱落了,尾巴似乎还断了一截。大概野猫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的。景子感慨道。
不过,这一切并不妨碍胖蓝蓝成为一只每天幸福快乐的野猫。
小卷也一样,即使被侮辱被伤害了,但是伤口终有一天会结疤,即使是心上的。总有一天,小卷也会象这只胖蓝蓝一样昂首挺胸的再次起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吧。不过小卷的幸福,和景子应该是没有关系的。那段没有说出口的爱慕之情,就永远埋藏在景子的回忆中,收藏在最珍贵的宝盒里吧。
樱花开放之时亦是零落之日,就好比初恋一般短暂而绚烂。流水无情又如何?花所希望的只是在空中留下花的痕迹而已,即使只有一瞬间。不,即使没有绚烂的开放也没有关系,只要在心中留下花痕也一样。
景子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为真希祈祷了吧,祈祷她能获得幸福。
“殿下,以后准备怎么办?”肉球战战兢兢的问道
“恩,我呀,准备把头发剪短,然后去接受前辈的邀请去参加女子篮球部吧”景子看着面前的樱花树说“听说那里的女生素质很不错哟”
“啊!N~A~N~I!殿下竟然要把头发剪短???”肉球突然暴走了起来“明明殿下超适合高马尾的说,而且篮球背心什么的…恩,也很适合殿下吧,不过终归还是剑道服最高!总司最高!如果殿下把头发剪短了,那是全国一亿两千万同胞的损失呀!殿下,还请务必务必再次考虑呀”
肉球激动之下,竟然滚到了景子的脚边抱住了景子的小腿。
“滚!”景子抽出腿,冲着肉球就是两脚,
“殿下,殿下,还请再次考虑呀”肉球一副死谏的忠臣样,又滚了回来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暂时有这样的打算而已”景子也有些慌张只好先安抚肉球
“那,那就太好了”肉球趴在地上说。
真是麻烦的家伙呢,不过因为之前的复仇前前后后欠了他不少的人情,所以景子也不好对肉球太严厉。
“喵~~~”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猫叫,景子寻声望去。
蓦然回首,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一阵粉雪在风中飘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