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汪汪！把我胳膊还回来，不要再用你狗牙啃了啊！舌头舔也不行！”
我在藤蔓小屋的一楼追逐着亡灵犬汪汪。
它趁着我在打扫卫生，便直接把我的前臂撕扯了下来。
在慌乱之中，我脚下踩到了自己法袍的衣摆，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到在地上。
还撞倒了一个满是瓶瓶罐罐的货架。
耳边响起了噼里啪啦水晶瓶破碎的声音。
“喂，你在底下干什么啊！”
声音从二楼的楼梯上传了下来。
很快一个绿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伊伽贝拉手中拿着像是试管一样的东西，看样子她正在二楼调试魔法道具。
她入眼所见，自己那个学徒工正摔倒在地上，身上灰色法袍也被一些液体染的红红绿绿。
她瞬间换上心疼的表情。
不禁让我心里一暖。
看来她还是在意我的啊……
然而伊伽贝拉对我却不管不顾。
她蹲在我身边，手中小心翼翼捧起水晶瓶的碎片，喃喃自语着。
“我的灵魂提取液啊……”
“这个……很贵吗？”
她一扭头，脸上一副要杀了我的表情。
抓起我的衣领，黑着脸对我怒吼道。
“你TM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魂石吗？！”
我为自己辩解，说是自己还没有习惯穿衣服。
说起来我先前都是裸奔的。
毕竟谁也不会去在意一个骷髅穿没穿衣服对吧……
并且我从未穿过法袍这种东西，生前基本都是一些紧身衣物。
在变成勇者之后，每天的衣物也大多数都是软甲之类的战士装备。
所以在面对如同连衣裙一般的长袍时是真的让我束手无措。
伊伽贝拉阴沉着脸将额头抵在我的花瓶上。
伸出手捧住了我脖子上的花瓶。
一使劲便把花瓶拔了下来。
我想要用仅存的一只手去夺回自己的脑袋，却被她一巴掌拍下。
“你全身上下就这东西值钱了，先把你脑袋放在我这里抵债！”
我只能极其委屈的抱怨了一下。
伊伽贝拉面无表情说着。
“还是说你觉得我把你炖成排骨汤比较好？”
“对不起，我错了！”
一边向伊伽贝拉赔礼道歉，一边见到在一旁的罪魁祸首还在美滋滋啃着我的手臂。
我心里不平衡的指了指伊伽贝拉的爱犬，向她告状。
“这一切都怪它，它非要给我捣乱。”
“呜汪……”
听到我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汪汪悲鸣一声，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希望借此博得主人的同情。
“汪汪，你又调皮捣蛋了吗？！”
伊伽贝拉双眼微眯一副和善的表情。
在这种无情的威压之下，汪汪只好悲鸣一声，乖乖将满是它口水的手臂送到我身边。
表情如此生动，完全看不出它们是亡灵。
这就要不得不提一下作为大自然象征的木精灵了。
木精灵天生就拥有旺盛的生命力，生前可以青春永驻，哪怕在死后也能保持尸体不腐。
这也因此在人类之间有了一个传闻。
处女木精灵的鲜血可以保证你的面貌永久年轻。
一个种族的灾难也因此降临……
人类欲望中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人类本就可以无理由的伤害他人，更别提杀害他人对自己有益处了。
好在木精灵天生就是大自然的宠儿，栖息地也天然拥有森林的庇护，所以人类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木精灵。
最多是一些偷猎者秘密潜入森林绑架尚且年幼的木精灵幼女。
一旦这些落单的萝莉被偷猎者所盯上。
她的下场……
我不敢也不想用言语去描述。
所以自幼目睹同伴是何等下场的木精灵对人类有着天然的仇恨。
哪怕死后因为内心滔天的怨恨变成了巫妖。
伊伽贝拉对其他人类巫妖也有着隔膜和抵触之心。
所以她刻意将自己的身份隐瞒起来，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在其他亡灵眼中的伊伽贝拉是一个孤僻且不近人情的巫妖。
但是经过这两天的接触。
我认识了卸掉一切防备的伊伽贝拉是多么可爱。
在努力认真的表面之下，也拥有着她自己所未发现的天然呆。
经常实验做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忘了一个步骤或者少放了一个原材料。
又不得不重头再来。
一边重新忙活一边还非常苦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瓜。
“我怎么这么笨啊……”
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副在我面前毫无戒心的样子。
在我内心中，突然莫名迸发出了一种情感。
但是我清楚，这并不是一见钟情或者说是爱情。
而是发自内心感到愧疚……
看着自己的手臂被啃的只剩下了半截，我只好苦笑两句。
“算了，你还是继续啃吧。”
[骨质增生]
伊伽贝拉握起法杖为我施加起能够修复骨头损伤的魔法。
这也是曾经我多次享受到的魔法。
感受着前臂重新生长所带来的瘙痒感，我若有所思。
对伊伽贝拉说道。
“伊伽贝拉，我能学习魔法了吗？”
“叫我主人！”
“好的，伊伽贝拉。”
“……”
伊伽贝拉也懒得多在称呼上纠结了。
她坐在树条木椅上，从圆木桌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书籍，将其捧在手中。
翻开其中一页对我说道。
“我倒是想教你魔法，问题是你连最基础的魔法原理都看不懂啊。”
“真不知道骨龙大人为什么把一个文盲送过来学习魔法。”
“不要太小瞧魔法师所应该做的功课啊！”
该怎么说呢。
我以前是能看懂大陆文的。
只不过我所看懂的大陆文都是经过系统转换之后的文字，是一种叫做华夏文的文字。
我至今清晰记得，在刚穿越时我嫌麻烦，就干脆让系统自动开启翻译功能。
当时我觉得主角穿越自带语言精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后来我也尝试学习了一下大陆的通用语种，但是只限于会说和认识几个常见词。
再加上我躺尸了这么长时间，一些关键的记忆都出现了残缺，更别提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然而这件小事却关系到了我今后能不能学会魔法。
我只能讪笑着。
“要不然你教我多认识几个字？”
“哼，想得美。我可是非常忙的，哪里有什么空闲。”
伊伽贝拉是个大忙人，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我来这里两天，一个登门的客人都没有。
整日只有四个字。
闲得无聊。
灵感来了，便做一下相关的魔法实验。
除了逗狗和睡懒觉这两件事之外，便只剩下折腾我这个玩具了。
我也容忍她的瞎折腾，因为我知道她是孤独的，想要借此寻找一点乐趣，从而慰藉自己的心灵。
这点她和我一样。
所以伊伽贝拉只是在最初傲娇几句。
现在她已经拿起书本教起我认识大陆文字中字母的原音和副音。
手中捧着书的伊伽贝拉非常文静。
她与静悄悄地树屋融为一体。
这甚至让我忽视掉了她巫妖的身份。
似乎坐在这里的仍然是那个温柔似水的木精灵。
恐怕再没有良心的人，也不愿意让纤细敏感的她受到任何伤害吧。
在我心神越飘越远的时候。
耳边依旧传来了伊伽贝拉一边又一边的字母发音。
在她平静的朗读中。
我突然插上了一句完全不符合当前气氛的话。
“伊伽贝拉对教学生很熟练呢，以前也教过别人认字母吗？”
这个问题让伊伽贝拉愣住了。
她合上书本，静默不言，只是表情却瞬间变得痛苦起来。
她闭上眼对我说道。
“我以前救下过一个遇难者，在他醒来之后，我便把他收做了学生。”
“不过，他比你还要笨一点，他竟然连一个字都不认识。”
“说起来很好笑吧，就他那副文盲样子，还说自己还是背负打到魔王使命的人呢。”
“在他养伤这段时间中，悉心教导过他认字读书，也带他认识木精灵的大家……”
“他曾经表现得非常谦逊。”
伊伽贝拉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她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
内心的痛苦她无法独自承受。
也许她想着如果有人能跟她一起承担多好。
长久的孤独让她非常渴望温暖。
至少这个骷髅心地还是不错的。
最后，她缓慢说出了后续的故事。
“然而……”
“他却背弃了完全信任他的木精灵族和作为木精灵大祭司的我！”
“他竟然将那些肮脏的人类带到了木精灵的圣地……”
“在他嘴中还说着什么下克上的叛师是主角传统。”
“并且他竟然吩咐着那些人类，对我们展开屠杀。”
“理由仅仅是为了完成狗屁的系统任务和赚取点数……”
我沉默了半晌，用极其轻微的言语小心翼翼对伊伽贝拉询问着。
“如果有一天那个人再出现在你面前呢。”
“再出现？”
“老娘绝对会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把它剁碎了煮烂了喂给那些憎恶！”
伊伽贝拉极其罕见的爆粗口，语气也极度激动，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骂道。
在愤怒之后是无尽的悲伤。
伊伽贝拉掩面痛哭起来。
她双手覆盖住了面容，我只看见泪水透过指缝跌落在书页上。
“他伤害我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连那些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被哭泣的伊伽贝拉所感染。
听着她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在那短短一句话中，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我心中仿佛被千刀万剐，悲痛欲绝，然而我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已经变成骷髅了，再也没有眼泪，也再也不能欢笑和哭泣了。
所以我不奢求原谅，也不渴望赎罪。
我只能做出自己目前能做的，也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背后轻轻揽住颤抖的伊伽贝拉，将身体贴着她的后背。
用滴血的愧疚之心说上一句。
“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