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
目光习惯性的望向餐桌，端木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今天的主食是葱花面，切成片的火腿肠像扑克一样铺在面上，左上方还有一半只煮鸡蛋。筷子工整的放在碗上，边上的马克杯里倒满温好的牛奶。相比之下，餐桌的另一头就有些寒酸，碗里只有光秃秃的面，杯里是普通的白开水。
因为以前就过着穷苦的日子，导致搬来后连带我的生活都变得艰苦起来。
该怎么向她开口呢？其实我每个月往手游里扔的钱可以养五个普通高中女生，吴铭的话能养十个，至于像端木槿这种过度节俭的，养二十个都不是问题。
“端木槿？”
“嗯，我在。”
客厅沙发那边传来她的声音，沉稳而平静，搭配充满古意的复姓，总让我联想到诗词中古人泛舟的画面。
冬日，飘雪，戴斗笠的人撑着船，缓慢驶向远方……既孤独又遥远。
我走到沙发背后。
端木槿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明明坐在沙发上，身体却拘谨的保持着正坐姿势。
腿边放着叠整齐的衣服，深蓝色的西服外套和格子花纹的百褶裙——那是朝云中学初中制服，今天是她转学的日子。她对这套校服宝贝得不行，拿到时对着它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试穿过一次后就仔细叠好放进衣柜，时不时还会打开柜子，确认没有丢失……跟老爸看他保险柜里的钱如出一辙。
“你……在看什么？”
这个问题一看便知，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她搭话。
“动物世界。”
电视机上的画面是茫茫的金色草原。
草原上，一只在迁徙中落单的斑马正被猎豹追赶。猎豹渐渐追上斑马，从侧面将它扑倒，然后咬断它的喉咙。
“好像。”
我不禁脱口而出。
“好像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
这时斑马已经彻底死去，不再摇晃蹬腿，变成一具任由猎豹撕咬啃食的尸体。而与此同时，一只鬣狗从半路杀出，与猎豹争抢斑马的尸体。
一豹一狗各自咬住斑马尸体的一端，像拔河般僵持不下。
“更像了。”
我再次脱口而出。
“又像什么？”
“我的一个朋友。”
*
“阿嚏——！！”
我狠狠打了个喷嚏。
“该不会生病了吧，姐姐来帮你看看？”
吴玖正要伸手去摸我的额头，却被姐姐抓住手腕。
“他肯定是生病了，而且是传染病呢，你这该死的病原体。”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姐姐斜着眼睛狠狠瞪了吴玖一眼。
“嘿嘿，那还真是对不起。其实他早就被我传染了，只是最近几年被你治好了，知道是什么病吗？”
“什么病？”
“是姐控啦！”
吴玖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住我。
“他本来是个无可救药的超级姐控，爱姐姐爱到不行，可自从多了你这个姐姐后，他的姐控病就被治好了。”
“你、你说谁是姐控啊！”
“嘿嘿，你别害羞嘛。”
吴玖用脸颊来回蹭着我的胸口，简直像狗一样。
谁、谁害羞啊！快、快放开我！我、我倒数一百秒，不然就打你了！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快放开他！给我离他远一点！”
“才——不要～！”
姐姐来到我的后方，两只手抓住我的头向后拉，而这时吴玖也紧紧抱住我的腰。
话说这画面是不是很眼熟？好像经常在中央七台看见。
“快松开！”
“拒绝，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才是他姐姐，你这外来人！”
“噗嗤。”
姐姐终于被吴玖的态度彻底激怒。
“我警告你快放开他，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就扭断他的脖子。”
哪有这样的？
用我的性命做威胁，吴玖才答应放开我，不过又拉住我的手，而另一边姐姐则咬紧嘴唇生闷气。
“你究竟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哎，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走？”
“立刻，现在，马上，now。”
“是嘛，那我就偏不走，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嘿嘿。”
“你、你这混……怎么又搂上去了？！”
“我是他姐姐，姐弟之间做这种事很奇怪吗？”
“我就从来不这样！”
不不不，你昨天上午就做过了吧？后来还强行躺在我腿上，非要我喂苹果给你吃，不然就不肯起来。
“我要打电话告诉妈妈。”
姐姐拿出手机威胁吴玖，但看到对方无动于衷，便真的拨响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有什么事吗，大晚上的打过来？”
爸妈所在的地区与我们有不小的时差，他们那边现在还是晚上。
“吴玖她说要来我们家住几天。”
“好呀，就让她住吧，反正有多余的房间不是吗。”
“妈！”
“嗯嗯，好的，我明白了，难不成………………嫉妒了？”
“妈！”
大叫一声后，姐姐立即把电话挂断。
“妈妈说只允许你住一晚上。现在是第二天了，请你快离开。”
姐姐面露微笑，明明还睁着眼睛，却说起瞎话。
吴玖听后也不反驳，而是提出疑问。
“也就是说你的母亲不同意咯？”
“对，就是这样。”
“母亲不同意的话，意味着爸爸他也不会同意咯？”
“那是当然。”
“唉，那看来我就只能——”
吴玖叹了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
“看来只能搬出去呢。”
姐姐还是微笑。
“——只能住到我弟弟的房间了。”
姐姐的笑容凝固了。
“你刚刚说什么？”
“毕竟你们都不同意嘛，我就只好住他房间了。”
这回轮到吴玖对姐姐微笑。
“这也不行！绝对不可以！”
“这又是为什么？那是吴铭的房间，你无权过问吧？”
“那、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因为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你不能影响他学习。”
吴玖还是微笑。
“那岂不是更好，就由我来辅导他的功课吧。毕竟我也是个硕士，高中时成绩也一直稳居年级前三，和你这种进个前十都很勉强的差生不一样。”
“你！”
“行了，你们两个别再吵了。”
我忍不住出声制止她们，把话题引开。
“快点吃早饭吧，过会还要去上学。”
然而这句话不过是把战争引到另一个战场。
“说得也是呢，再不快点我们会迟到的。”
姐姐把盘子和水杯往我面前推了推，盘子上放着简易的三明治，杯子里倒满了热牛奶。
“的确，不吃早饭可不行。”
吴玖把一个看上去就很高级的保温袋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外卖盒。
两人隔着我相互瞪视一眼，又恢复满面笑容。
“来，吃吧，是我亲手做的。”“快吃，需要姐姐喂你吗？”
笑容背后杀气蒸腾。
“我可以都——”
““不可以。””
后路**脆利落的斩断。
“这些是我早上起来辛辛苦苦做的，你一定会把它们吃干净的，对吧？”
做这些连半小时都不需要吧……不过这对排斥早起姐姐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接着吴玖也发动攻势。
“这些是我早上起来辛辛苦苦买的，你一定会把它们吃干净的，对吧？”
“‘买’也能算辛苦吗？”
姐姐立即开始挑刺。
“坐车和排队不辛苦吗？”
“是外卖员送上门的吧？”
“我还付出了金钱，货币是一般等价物，既可以用于购买商品，也可以作为支付人劳动的薪水。以在餐厅打工的时薪来计算，购买这顿早餐花去的钱相当于我在餐厅工作一整天。”
“全是歪理……你该不会是不会做饭吧？”
被这样一问，吴玖先是像被戳到痛处慌了一下，但立即用手一拨头发作为掩饰。
“区区做饭我还是会的。”
“你会做哪些菜？”
“…………生命三文鱼烩饭。”
“那是什么？”
“…………一种以三文鱼为主的料理，主要用于回复体力。”
“是嘛……那该怎么做？”
“首先，打开背包。”
“背包？”
“将海拉鲁稻米、生命三文鱼、岩盐以及黄油手持。”
“怎么食材除了黄油都没听说过……算了，然后呢？”
“然后放入锅里，点击‘烹饪’…………就做好了。”
“这是游戏里的吧！”
就是游戏里的，我看金发笨蛋和陆子修玩过。
“咳咳，回归正题。吴铭，你到底要选谁，是我还是她？”
她们都凑到我面前，并用手指指向自己……等下，要选的应该是早餐才对吧？
“你会选我的吧？”“该选的是我，对吧？”
两人的脸一点一点逼近，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我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这是陷阱，我提醒自己。
就像童话里拿金斧子和银斧子的河神，如果选金斧子，就会被银斧子砍死，而如果选银斧子，结局也是一样，所以两个都不能选。
我飞速思考者，终于，眼前出现光亮。
“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站起身来，学着老爸思考时的动作，不断在餐桌边绕圈。
在绕圈的同时，我也在偷偷观察两人。
吴玖不耐烦的用手支起下巴，而姐姐则开始喝起牛奶。
很好，就是现在。
抓住两人松懈的这一瞬间，我先是背上书包，接着拉开冰箱门，拿出在陆子修推荐的那家店里购买的面包，最后飞奔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