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在街上飞速地奔驰着,透过黑色的车窗,景沫惊恐地望着街上正发生的种种怪象。
街铺被损毁,碎裂的橱窗玻璃洒落一地,上面还沾染着猩红的血液。人们四处奔逃,混杂着姿态怪异如野狗般无差别扑咬路人的“疯子”,其中既有正当壮年的男性,也有步履蹒跚的老妇,甚至还有背着小书包穿着鹅黄色制服的幼稚园儿童。而他们无一例外的,行动都异常敏捷,一旦咬到谁,就死死地再也不松口,直到被咬的那个人被整块整块地撕下皮肉、鲜血直飚为止。
在景沫脸色煞白地望着这一切时,道路正中,两辆相对而行的车辆忽然撞在了一起,其中一辆翻滚着向他们所在的黑色轿车袭来,正好是在景沫这一侧。景沫下意识地闭紧双眼,一只手忽然绕过她的后背,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猛地压下;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腰,将她的身子紧紧扣住。
景沫只觉得身下的轿车忽的拐了一个极大的弯,离心力将她整个人甩向了一边,和另一具温热的身躯紧紧接触,仿佛被对方完全地拥入了怀中。
待到轿车摇晃几下,重新恢复正常行驶后,景沫才终于能用双臂支撑着座椅,勉强抬起头来。脑袋晕乎乎的,不期然间,她的视线撞入了一双关切的眸中。
那是一双漂亮的杏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仿若蝶翼,泉水般清澈的明眸深深地凝视着她,许久才不舍地眨动一下。
景沫有些尴尬,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甚至,林霖的双手还亲昵地环在她的腰间。她能感受到林霖鼻中轻轻呼出的热气,扑在脸颊上,有种奇妙的馨香。
她干干地笑了笑,不自在地伸手扶了扶眼镜,低着头,将身体坐直了。她感觉到,林霖的双手在片刻地僵硬后,慢慢滑下了她的身躯,收了回去。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感到对方的手指,从她的脊背上若有若无地划过了。从肩胛骨,到脊椎,触碰到文胸带,再划过另一边的肩胛骨,方才离开。
这细微的触感让景沫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更加不自在了起来。
她不敢往林霖的方向望去,只能将头转向车窗外。此刻,道路上的拥挤情况更甚,交通已经完全乱了套,不时有车祸发生,其中有两个司机下车打起了架,却不料被另一边扑上来的人给双双咬住了脖子。
轿车高速地行驶着,这些景象无不是一闪而过,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景沫无从得知。
一切都乱了,整座城市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沦陷着,而景沫坐在这辆高速行驶的漆黑轿车上,隔着一层同样漆黑的玻璃,望着这座不断坠落的城市,孤独地想哭。
姐姐……
她忍住鼻子上泛起的酸意和眼中涌现的模糊,掏出手机,拨通了景梦的电话。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不在服务区”。
“姐姐……姐姐……”她焦急地低低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得到的回复却永远都是那句冰冷的“不在服务区”。
“没用的,现在信号已经被切断了,一切通讯设备都陷入了瘫痪。”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一边警惕地注视着窗外的情形,一边忍不住提醒了景沫一声。
景沫闻言,捧着手机的双手无力垂下,落在光洁的大腿上,温热的机身贴着赤裸的肌肤,却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一双温热柔软的手伸过来,将她攥着手机的双手轻轻握住,景沫转头,对上了林霖那双美丽的杏眼。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她的声线如乐器般清亮,衬着柔和的语调,彷如诗人深情的吟唱般。
景沫有些无措,她不太能够理解林霖的意思。追根究底,她和林霖并不熟,只是偶尔在班上擦身而过时,会互相打个招呼的程度罢了。现在,这样一个近乎陌生的同班同学,忽然在这种危急的时刻,认真地对她说,“我会保护你”,让她的思维有些错乱。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终,景沫只是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林霖望着景沫略显婴儿肥的侧脸,不禁出神了。或许是因为这个不正常的世界,导致一向矜持冷淡的她也有些不正常了。林霖将自己的唇缓缓向景沫的脸颊凑近。
“咳咳,小姐,恐怕我们得下车了。”副驾驶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手里抓着霰弹枪,向林霖提醒道。
林霖一惊,倏地收回了脖子,脸色平淡地从某个地方掏出了一把伯莱塔92F型手枪,随手塞进景沫的手中,然后在景沫震惊的目光中,熟练地抽出一把Mini UZI,检查弹夹,然后“咔擦”一声上了膛。
林霖正要去开车门,忽然回头看了呆滞中的景沫一眼,倾身向前,又把手枪拿回来,打开手动保险,上膛,然后重新递回景沫的手中,并帮她纠正了一下拿枪的姿势。
“这样拿着,不开火的时候食指不要扣在扳机上,枪口压低。到时候如果有丧尸朝你冲过来,先不要打,我来解决。如果我解决不了,你再开枪。现在下车,跟紧我。”
林霖叮嘱完,给了景沫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转身打开了车门。
一股沉闷的热风骤然灌入车中,让景沫不适地眯了眯眼。
下车后,她左右望了望,发现这里是通往出城的公路,然而路中央已经被一堆废弃车辆和建筑废料阻断了,看起来像是有谁故意这么做以切断进出城的交通。
“看来政府已经开始行动了,看痕迹应该是刚刚才堵上,决策很果断。”司机此时也端起了一把AK47,戴着墨镜的脸上刻满了冷静与坚毅。
“林毅,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林霖冷冷地开口问道。
手持霰弹枪男人展开一面地图,判断了一下方位,说:“跟我来,小姐和这个女孩走中间,林帆断后。”
由于公路被堵,一行人只能从旁边的绿化带绕。此刻这片地带一片寂静,附近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林霖口中的丧尸。
景沫紧紧地攥着手中那把陌生的武器,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
在绿化带里跋涉了一段时间后,四人成功绕到了公路的另一侧,前方畅通无阻,有两辆越野车和一辆货车在那里等候着。
“那辆货车是怎么回事?”林霖眉头微蹙。
林毅对此看起来也有些疑惑,他叮嘱了林帆一声,自己先往前走去。两辆越野车上各下来一个人,货车上也有人下来,几人交涉一番后,林毅很快地赶了回来。
“小姐,是这样的……”
原来,林家派来两辆全副武装的越野车增援,在等候时遇到了这辆货车要求同行,对方也持有一些武器,车上还有一些老弱妇孺。
林霖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说:“带上他们,一起走。”
“是,小姐。”
一行人向三辆车走去,货车司机在得到林毅的回复后,显得非常激动,亲自来和林霖道了谢。
这时,又一辆卡车从道路尽头驶了过来,晃晃悠悠的,像是喝醉了酒。林帆察觉到异常,首先举起了手中的AK47。
“喂!停下!”两个男人走上前,一边挥手一边大喊。
没有得到回应。
林帆走上前,用AK47瞄准了卡车的轮胎,数发点射之后,卡车停了下来。
然后,卡车的货箱打开,在景沫惊恐的目光中,数只丧尸四肢着地,姿态怪异如同蜘蛛,急速向他们爬来!
与此同时,从四周的绿化带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群数量可观的丧尸忽然出现,急速地向这边围拢着!
“保护小姐,上车!”
林毅大吼一声,林帆和几名大汉立刻架起林霖的身子,不等她拒绝,便将她拉进了其中一辆车中。
“等等……景沫!”
车门关上前,林霖只来得及传出这句无谓的呼喊。景沫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载着林霖的越野车在一群人的火力掩护下冲出重围。随即,一只大手钳住了景沫的手臂,将她一把拖入了另一辆越野车中,和卡车一起,向外冲去。
前方的丧尸越来越多,简直像潮水一般前赴后继。车轮碾压着丧尸的身体不断颠簸,摇摇欲坠。林毅见状不对,立刻下达命令改变方向,往另一处丧尸较少的地方驶去。
景沫隔着越野车的钢化玻璃,望着那辆载着林霖的越野车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一时五味杂陈,熟悉的孤独感再度升起。
她不禁有些抱怨起来,短暂的同行之后,便是再会无期的分别么?说好的,保护她呢?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串震动和一声消息提示音,景沫一愣,眼中浮现一抹惊喜,慌忙将手机取出,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刚要沸腾起来的血液,立刻又冷却了下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枪械人形》,枪支建造完毕。
叹了一口气,景沫重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两车在驶出一段距离后,于公路边一家便利店停了下来,原因是卡车上的人需要准备一些补给品。周围没看见什么丧尸,不过在有了前车之鉴后,一行人在下车后仍然小心翼翼。
不远处是本城新建的一片工业区,远远望去廖无人烟。景沫下车,在搜索便利店的人发出安全的信号后,跟随着进入便利店搜刮起来。
由于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事先准备补给,景沫只是拿了一瓶矿泉水,和几包便携的压缩饼干。
正要出去,忽然想到一件事,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后,景沫跑去货架深处,拿了一包卫生巾。
——出门在外,这种必备用品还是得准备一些的。
查看了一下身上的口袋,将卫生巾塞进其中一个里面后,景沫转身,向外走去。在经过两个货架间的空隙时,脚踝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她“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上,手枪滑出去老远,手机也从口袋中掉出来,躺在地上。锁屏界面亮起,上面依旧显示着“建造完毕”的消息,景沫用手撑向地面时,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上面。
她站起身,揉着摔红的膝盖,眼前出现一个瘦高个,弯下腰,将地上的的伯莱塔92F捡起,握在手中把玩。
“哟,这枪居然是真的?你个小姑娘玩什么手枪啊,不如送给我,我来保护你啊~”瘦高个口中叼着一根烟,满脸的痞相。
景沫蹙着眉,有些为难:“可那是林霖给我的……”
“林霖?那是谁?”瘦高个不解地问。
景沫明白了,这个瘦高个是那个卡车里的,和林霖他们并不是一伙人。
“就是那辆越野车上那些人的……嗯,小姐。”景沫试着解释道。
“小姐?”瘦高个不怀好意地笑了,“这时候居然还带的起一个小姐?多少钱一晚,我能睡不?”
景沫知道瘦高个误解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感到有点生气:“我说的‘小姐’不是那个意思,你快把手枪还给我!”
“还给你?”瘦高个嘴角露出一丝淫邪,将手枪指向景沫,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那蓦然惊恐起来的眼神。
“行啊,”他说,“现在,陪我来一炮,我就把枪还给你。”
“这不可能!”景沫声音颤抖着。
“没什么不可能的,小妹妹,”瘦高个一边说着,一边向景沫走近,“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一个交易,你把身子给我,我来保护你,很划算不是么?”
“你……无耻!”景沫恨恨地说。
瘦高个无所谓地笑笑:“提醒一下,你现在还剩三秒钟的时间来做出选择。三,二……”
景沫清楚地看到,瘦高个的食指已经触到了扳机。
“……一!”
景沫瑟缩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可是,既没有枪声出现,也没有侵犯发生,片刻的寂静之后——
“你你你……快把枪口移开!”
意外地,瘦高个惊恐得变了调的声音忽然响起。
诶?
“不想体验一下么?脑袋跟西瓜一样炸开的感觉。”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说道。
“见鬼!不要开这种玩笑!快把这玩意儿给我移开!”瘦高个的声线有些颤抖,却又不敢太大音量地说话,像是怕刺激到什么一般。
“手枪丢了。”女声命令道。
“啪”,手枪落地的声音。
“够了吧!你还要我怎样?”
“转过身,滚出去。”
一阵颤颤巍巍的脚步声后,这处货架重新恢复了安静。
景沫睁开眼,眼前,一位穿着水手服的粉发少女正向她转过头来,怀中,一把巨大的狙击步枪正散发着怪兽般凛冽而摄人的寒意。直径足有人眼球大小的枪口仍然对着瘦高个离去的方向,仿佛随时会从中射出足以将人脑像西瓜那样打得粉碎的子弹来。
她望着景沫,眨了眨眼睛,将狙击枪从肩上放下,枪托杵在地上,一手扶着枪身,一手叉腰,粉色的双眼中闪烁着桀骜的色彩。
“请问,你就是我的指挥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