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是漆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我在哪……”
声音，有两个？为什么？
意识恢复了过来，醒来时，自己身处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身下是深邃的无尽之海，天空只是裂开了一道无止境的裂缝的深渊，被一分为二，中间空出一个大洞，仿佛深渊的门。
凝视着深渊的门，身体感觉在逐渐消散，死亡？那是什么？死，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分不清……
当羽寂醒来时，只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没有尽头的海，身体无法动弹，唯独能看到的东西，只有一分为二的天空与天空之中的巨大空洞。
“哦呀，好像不小心让你们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第三者……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这个声音是第三者。
“所以，你就是“我们”吗？”
“嗯，不过你也可以称呼我为你们的起源。”
第二者……
除了羽寂与第三者的声音之外，还有着一个人，羽寂知道这个人是谁，自己的另一面，雨寂。
“那你又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自从开始诞生时，就已经熟知世上的所有感情，觉得一切都无聊透顶，谎言不会存在，真理也丝毫没有意义，一切，都无聊透顶，知道了一切，能够做到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什么都能够改变，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这种感觉，无聊到让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神』？”
“噗……哈哈哈哈，或许可以这样说，不过我也是个普通人哦，如果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自己完全不想做的事，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所谓的『神』，只不过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而已。”
笑声，虚假的让人想要狠狠地打上一拳……
他们，在说什么？眼睛……为什么……看到的都是黑色……可恶，给我……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观察着没意思的“风景”到底活了多久？”
“你们活了多久，我就活了多久，可你们如果死亡，我是不会死亡，我说过了吧，我是你们的起源，雨，杀戮；羽，守护；我的话，是空无，什么都没有的空无，更准确地来说是虚无吧，因为我即使拥有什么东西，也不过是假的而已，借鉴的东西而已。”
“呵，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是啊，我啊，是个可怜的家伙呢，有着神明一样的能力，却活的连普通人都不如，没有所谓的欢乐，也没有所谓的悲痛，希望与绝望哪个我都没有，地狱和天堂哪个我都去过，可是，明明知道许多世间常人无法触碰之物，可我仍是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没有意思，就连人与人之间那份感情，爱与恨，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
雨寂沉默了，在这个尽是一片深邃的黑篮的世界，他拥有的，只是死亡，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死亡，他就这样一个人地活在死亡的世界里，觉得什么都无趣。
在看向沉浸在海里的羽寂时，雨寂的心中只有无法诉说的沉重，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开始，可是却由羽寂和雨寂来承受。
“你恨我吗？”
“嗯，我恨你。”
“可我不恨你，也没对你的愧歉之意。”
雨寂听到这毫无感情地回答，咬紧着牙关，低着头，一言不发，额头前洒落一片阴影。没错，这个存在不会认错，也不会否认错，因为所有事情跟他有关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什么都觉得无趣，对，他只想找到有趣的事情，对于他而言，无论是什么样性质的事情都没关系，只要有趣就行。
“呐，我说，如果给你一个选择，其一是成为能够做到一切，却无法拥有任何珍贵之物的神，其二是拥有珍贵之物，却无法保护其物的凡人，你会选择哪个？”
雨寂有那么一会陷入了失神当中，但只是在回忆着自己的一生，当结束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雨寂身边。雨寂愣愣地看着这个身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忆会永远站在雨寂你这一边哦，无论是什么决定，忆都会尊重的，只是，忆是不会放开的，因为寂忆永不分离。”
雨寂感受着抱住自己的娇小身躯的体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哈啊……我在想什么呢？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雨寂将身边的人一臂揽入怀里，只是依恋地靠在她的身上，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安心地闭上眼。
“神又如何？凡人又如何？如果说成为神不能拥有珍贵之物，那不成为神也罢，如果说作为凡人不能守护珍贵之物，可却能够拥有珍贵之物，那成为凡人又有何不可？”
“哦？即使最终会失去吗？”
“谁又规定过一定不能守护好自己珍贵之物？神？那是什么东西？如果那是神规定的，那么我愿意犯规，不管多少次，践踏所谓的伦理与法则和道德，无论被谁指责，我都会继续，如果一次不够，那就第二次再来，第二次不够就第三次，无论多少次……”
雨寂本来还想回答的，刚要出口的时候就被一直沉默的羽寂给打断，三者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挣扎出死亡之海的羽寂，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我都愿意犯规！如果想让我求饶，向所谓的神求饶……”
身体残破到简直不能再残破，雨寂很清楚，此刻的羽寂才是所有轮回之中意志的集合体，那个已经残破不堪的羽寂，无法再承受任何痛苦的羽寂，在此刻，依旧在挣扎着。无论是初世，还是现世，他都一直在挣扎。
“那我可以告诉你，绝不可能！向他们求饶？向这群只会自相残杀的混蛋求饶？绝不可能！”
“自相残杀吗？说的……也没错。呵呵。”
为了成为唯一的神，随心所欲引起战争，从两人身边夺走一切，无辜的人如清扫尘埃一般被无情杀死，他们两人所生存的世界只是相似罢了，本质上依旧有着区别。
“可是，如果到最后，你依旧无法做到呢？也无法再次犯规呢？”
“……”
雨寂和忆看着陷入沉默的羽寂，雨寂看向空洞之中模糊的人影，他不知道羽寂会如何回答。就连这一刻雨寂也感觉这个问题是在问自己。
“那又如何？”
两人都没想到羽寂会这样回答，雨寂的脸色变得有些意外的样子。
“至少，我曾经拥有过，即使，最后这些全部都会失去，我也可以昂首挺胸地说出我没有虚度我的一生，我努力过了，也尝试过，为此也独自一人承受过了，我已无悔一生。”
“这样啊……真好呢，就连无法感觉到任何感情的我都有些动摇了呢。独自一人承受过吗？”
雨寂抱紧了怀里的身躯，对他而言，这又何曾不是他所拥有的呢？
两人都经历过许多足以让他们无法再站起的劫难，可是，他们两人都死不悔改，硬是要反抗到底。
可第三个他们之前从未得知的存在，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有失去，没有经历过所谓的痛苦，也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欢乐，甚至他连一个人独处的寂寞都感觉不到，温暖与冰冷，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字词而已。
他，什么都没有。
一个可怜到无药可救的家伙，一个已经坏到无法再补救的家伙，一个让他们两人都感到同情，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
“如果我把你们的一切都夺走，占为己有，你们又会怎么做？”
雨寂还没有回答，就感觉忆一下子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臂，雨寂既感到了一丝丝疼痛，也感觉到了无法诉说的欣慰。
“我是永远不会放开他的！”
“我……如果最后我真的失败的话，你能让白羽活着，那也是最好的。”
雨寂和忆都不敢置信地一致回头看着羽寂，他们两人根本无法相信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羽寂居然会说出把白羽交给别人的话。
“可是，我还活着的话……”
当两人都有些无名的怒火时，只见羽寂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冷漠的背后蕴藏着那宛如实质的锋利的刀刃一般的杀意，那一瞬间，两人的怒火全部熄灭，取代的是一种深深的畏惧。
“你就先试试看吧。”
明明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空洞里的存在，可是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威胁，想要出手，可当冷静下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羽寂，危机感，充斥着全身。
“你……”
两方对视着，羽寂没有任何怯懦，反而是另一方感到了棘手，停了下来，回避着羽寂的目光。
雨寂和忆两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说实话，那一刻雨寂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另一面会透露出如此危险的气息。知道了这个人的温柔，却忽视了温柔背后隐藏的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他。
“我们，或许都疯了吧，明知道做这些都是垂死挣扎而已。”
“可一旦放弃，我们就连挣扎都做不到了，不是吗？”
雨寂呆呆地看着忆，忆的目光一直在羽寂身上。
“忆，真的想好了吗？”
“嗯……”
“那祝你走运……”
忆感觉怀抱着自己的双臂收紧了一点，两只小手放在了上面，只是轻轻地抓住。她知道的，这个决定会让三人都受伤，因为她都是三人曾经最重要的人，失去她的话，三人都会被伤害到吧。
羽寂、雨寂、白羽，她承载了三人的许多回忆，那些都是他们不愿去接受的回忆，可她心爱的人已经全部接受了，并且留在了她身边，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无论是谁，都有自私的想法，无论是她，还是雨寂和白羽，都在做最后的赌注，羽寂的选择，和她的抉择，会彻底影响这次轮回的结果。
“我不想失去你……”
“忆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寂”。”
“停下好不好？”
忆瞪大着眼睛，她没想到雨寂居然会哀求，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未透露过软弱的一面的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哀求着自己。
“已经无法停下了……”
“……”
不断收紧着，忆感觉自己有些不能呼吸，可是，这也无法改变，如果能停下的话，如果还有别的办法的话忆绝对会选择停下，可是，已经无法停下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遗言）的话，那我会尊重你到最后，包括，你想让白羽活下去的想法，可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谢谢。”
本来还有些捉弄的语气此刻变得冰冷无情，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可是，这里面也不包含世间所有的感情，只是一位不悲不喜的神明。
“谢谢吗？对我这个罪魁祸首，呵呵，你还真是……”
后面的为了白羽什么都能够做的出来这段话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隐藏着自己的面容，偷偷地观察着羽寂，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看着羽寂的时候，脸上一丝丝疑惑与不甘浮现。
“你们也该离开了，这里，不是你们能够多留的地方。”
这个不知名的世界在三人眼前开始消失，不久之后，三人完全退出了这个世界，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
遗墓
在雨寂和忆一同回来之后，雨寂发现忆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一时间感觉心中空落落的，缺少了什么有些难以平静。
“为什么，你非得做到这种地步……”
雨寂看着“门”，问着“门”后的人，得不到任何回答，只是答案已经知道，因为换做是他来，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了吧。
只要有感情，拥有了自己的珍贵之物，就会在失去时产生还想再拥有的想法，即使不会再去拥有，也会想着它还存在于世，哪怕已经不再跟自己有任何关系，也希望还能够再见一次。
可他已经是已逝之人，为什么不惜让自己的所有痕迹都消失都要做到这种地步？
雨寂知道答案，可是，他不想让这个答案发生，因为他们是同一个人，尽管两人是敌人，可却从未真正地恨过对方。
————
回到两人刚才到达的世界，他只是坐在这片虚无的海面上，看着根本不像天空的天空，久久地发着呆。
“你还在这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只是平静地回了一个笑容。
“嗯。”
“他们来过了？”
“是啊，我自作主张放他们两个进来了。结果而言，貌似没有什么用，他还是这样，固执地已经无法回头改变。”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天空，身形逐渐凝实，显露出来。
看着这个跟羽寂和雨寂一模一样的面容的观察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的眼神是灰色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存在，可是他原本是有感情的，观察者回想着他的记录。
“你还要守在这里多久？”
“他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我就会守在这里等候多久。”
观察者落在他的身边，心中一个名字被它想起，雪落的灰空之下，只存在冰冷的孤寂之雪，一切被白银与灰霾覆盖，都进入了安眠。雪寂，是他的名字，可也是他抛弃的名字，但他抛弃的不仅仅只是名字，更是自己本该所拥有的东西。
只是因为没有自己在乎的人，没有自己喜欢的世界，他知道所有东西的真面目，也看透了所谓的在乎背后其实还是有着欲望存在，这对他而言一点意思都没，所以他把自己抛弃了，变成了现在的这种模样。
杀戮和守护，两个起源来源于他，因为那是他的遗弃物，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遗弃物所得到的东西比让抛弃的还要多，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拥有不了呢？明明他也试着去拥抱过一切。可是所得到只是没有趣味的真面目。
虚伪的面具被他一副副揭开。所谓的爱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方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使用的手段罢了，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乐趣。
可为什么？那两人所拥有的东西，比自己还要多？甚至还要好？明明，他们只是他的遗弃物。
于是，他想着去找回，可是当他发现自己所遗弃的东西都找不回来的时候，终于，他明白了，自己才是遗弃物，被那两人反过来遗弃的东西。
甚至包括现在他所待的这个世界都不是他拥有的东西，对，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有失去，他，只是把自己抛弃了而已。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失去，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地抛弃，因此什么都没有失去。
一个可怜的家伙罢了。
“你也要……”
“不用说的，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是吗……”
观察者跟他一起看着这个世界，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一个为了自己的爱人而固执到疯狂的地步的人，会拥有这种世界？
雪寂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虚无的世界，轻轻地自语。
“这个世界，是你的起点，也是你的终点，因为这个世界，不是我所创造的，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拥有的东西啊，羽。”
一切从零开始，最后也会回归到零，从虚无开始，消失时也会回归到虚无。最终，什么都不再会拥有，也什么都不再会失去。彼岸的终点，也是起始。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片深邃的无尽之海，他们都知道这片海是什么。
一个人的生命、时间、回忆，所有的痕迹，都化作了这片海。
而此刻，这片海，正渐渐地开始枯竭。
两者凝视着这片海的深处，一个巨大的时钟刻印被刻在海底的最深处，时针与分针同时停留在零上没有动弹过，可当时机到了，那么，这个时钟刻印将会重新被激活，但这一次，只是回归至零，不再是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