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

作者:雨中曲终人未散 更新时间:2022/10/23 15:53:01 字数:9439

傍晚,温暖的火堆旁,十几只狼保持着一定距离在此歇息,它们今天的收货很丰盛,分量已经足够它们饱肚一天了。

羽寂背靠着一只身形壮大的灰狼,灰狼注视着羽寂的眼神之中有着名为慈爱的感情。

他算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个小小的族群曾因不同的他,度过了许多难关。

它们亦然是荒野的一部分,只是因为接触了人之后,建立了关系,做出了改变,参与进了他的世界之中。

“呜——”

轻微的嚎叫,令歇息中的羽寂醒来,今天的狩猎之中羽寂很努力了,所以有点累,但一头小小的幼狼轻咬着羽寂的衣袖想要拉他去火堆边时,羽寂露出个微笑,摸了摸它的脑袋。

“谢谢。”

将今天狩猎到的猎物分给族群,羽寂自己只留了很小一部分,不过这头幼狼似乎并不想让羽寂饿肚子,于是它有些着急地又拉了拉羽寂。

无可奈何的羽寂,只能起身,跟着它回到了小木屋里头。

把之前做好的肉干拿出来,撕了一部分递到幼狼面前,幼狼嗅了嗅,又抬头看了看羽寂,羽寂点头,但它没吃,只是盯着羽寂。

羽寂苦笑着,在它面前吃了一块之后,它才摇晃着尾巴显得有点开心的样子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幼狼欢快地叫着,在屋外的狼群们抬头看向屋子,然后又慵懒地低下了头,休息着。

火对于它们而言确实是危险之物,但是只要羽寂在,它们就敢待在旁边,毕竟不碰就没事,和羽寂的相处让它们明白了这个道理。

熟悉的气味归来时,寒冷的冬夜,也多了些许温暖与欢闹。

夜渐入深,狼群也开始睡眠,它们已经没必要再为了食物奔波,今天的狩猎已经结束了,所以它们决定睡个好觉,只要羽寂还在,它们就不会有任何忧虑,这是无条件的信赖。

狼群是这样,羽寂也是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它们对他表现亲切时,羽寂也无条件信赖它们,只因他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过去另一个他通过毫无抵抗地露出自己的弱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时,为首的老狼明白了其意义,没有完成他的意愿。

因为那是一个失去了一切之后陷入绝望了的孩子所希望的结局。

只是好巧不巧,它们给了这个孩子一丝希望,最后让他活了下去。

在羽寂的记忆之中,不属于自己的,又和如今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记忆,是在荒野上奔跑,在生死之间挣扎,拼尽一切活下去的画面。

狩猎结束时族群的欢呼,他的欢呼,就算筋疲力尽,依然兴奋到颤抖的身体与自己炙热的感情,都向自己证明了,自己是属于这里。

羽寂守望着狼群,他回来了,但是也要离开了,屋子内放在木桌上的通讯器发出他讨厌的光亮,羽寂盯着通讯器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一根和手指一般粗长的铁针,留在了其上面,让其彻底静默了。

整理好装备,换上了过去的装束,羽寂清楚自己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无法贪恋这些幸福,就算羽寂再怎么和野兽无异,他本质上,依然是人。

身为人,羽寂已经犯了太多错,时到今日也依然在犯错,所以,羽寂早就做好了准备,无论何时何刻迎来自己的结局,这个结局再怎么残酷,他都要独自承担。

有太多太多羽寂不希望被牵连的事物,所以,羽寂只是来做个告别,今晚一切都会结束,不会再留下任何一点,因他而至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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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会场之中,许多高雅之人聚集在此,但这些人,大多数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都有着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带着形色各异的面具,不管是表面上的,还是背后的。

白羽和老人来到会场时,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这宴会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豪华。”

老人表示同感,毕竟光是熟悉的感觉,老人都感觉有两位数了。

“所以,你的老朋友呢?爷爷。”

待在这里让白羽很不舒服,尤其是许多人注意到自己的外貌,都开始谈论起了自己时,就更不舒服了。

毕竟自己这显眼的外貌,算是这群人熟知的一件事,当然,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嗨,老朋友,我没想到你还真会来啊。”

正当白羽因为不适应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过来,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我会不过来吗?”

“明明当年算是你自己强硬地离开?”

“那现在你们又如何?被肃清整治了一下之后,还有多少人?”

男人的表情并不好看,老人说的肃清整治,自然指的是羽寂做的事。

“我是没想到那家伙做事这么狠。”

“亏你们那么多好事被搅黄了还敢让他坐一个位置。”

“惜才嘛,毕竟他算是你的孩子吧?那对老熟人的孩子肯定要好一点。”

“呵,那我倒是希望你们不会被反咬一口脖子。”

男人有些吃瘪的样子,白羽算是明白了老人说的老朋友可不是什么好朋友,而是坏朋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嘴上不饶人。”

“要想叙旧就免了,他人在哪里?我会赴约你应该清楚我的目的。”

男人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指了个方向。

“想要带走他那就看你们的本事,老实说,他已经算是个烫手山芋,再这么下去,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只有你们,没有我们。”

老人牵住白羽的手,转身就想走,但男人在看见白羽之后愣了一下,然后说多来一句。

“你还把她带来了啊。”

像是打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男人吃瘪的样子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诡笑。

老人盯着男人看了几秒,总觉得事情有些哪里不对,为什么男人会突然对白羽起兴趣?老人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他的事我就不和你们计较,要是敢盯上白羽,你知道后果。”

“我怎么可能会,她已经对我们没用了,一个无辜的可怜人,怎么可能值得我们盯上呢。”

表面上是这么说,然而男人还是笑着,尽管在外人看来那是和友人谈笑时的愉快表现,但老人明白这个男人的危险,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席。

“不管发生什么,要怪,就怪你要找的人就好,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说完,男人绅士地摆了摆手,走入到了人群之中,这个宴会没什么流程,该做的,都已经在两人来到之前做完了,剩下的就只是让参与的人今晚好好尽兴而已。

“白羽。”

“我不会答应的。”

老人叹了口气,将劝说的想法给按了回去。

“那就保护好自己,我是不信他们敢在这么多重要人物面前闹出什么乱子来,只不过万事以小心为重。”

“好。”

朝着男人指的方向,两人走了过去,在接近目的地之后,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羽寂歪靠在钢琴边的椅子上,已经松垮的领带挂在脖子上,旁边还有一件随意丢着的黑色大衣,略微凌乱的样子让人觉得这根本就是个混混,和现在所处的这场的宴会根本搭不上任何边。

而且还带着一副黑色的面具,要不是两人都熟悉羽寂的打扮,他们都以为是别人了,再加上因为熟悉羽寂的一些地方,所以两人在看到羽寂放在钢琴边桌子上的东西时,就更加惊愕了。

“他居然喝酒了?”

“而且还没有直接倒?”

虽然说现在羽寂看上去的样子说是随时会倒都不觉得奇怪。

“这家伙就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是有多危险吗?”

白羽完全没想到羽寂会让自己变得这么没防备,现在想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结果这家伙悠哉地喝起酒来了。

正当白羽因为气头上想要过去训两句时,几个年轻的女性先一步找上了羽寂。

“又有白痴不自量力了。”

旁边一个中年女性看见这一幕时,像是看好戏一样看向了这边,其他人随着她的话语也一起看了过来,白羽下意识觉得好像不妙,停下了脚步,老人也觉得怪稀奇的,然后跟着打算在一边看一下。

“这家伙也会被女人找上门了,还真是稀奇。”

“喂?爷爷,你这……”

“放心吧,我都可以想象的出来会发生什么。毕竟,这场宴会他是主角,再加上其举办的活动,啊,我都忘了你都没开封邀请函。”

说着老人就把邀请函递给了白羽,白羽打开来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然后傻眼了。

“面具舞会?”

老人笑了笑,白羽算是明白了,既然这场宴会的主角是羽寂,那么揭掉羽寂面具或者说,让羽寂主动选择自己然后对自己展露面具后的秘密,就是这场活动的主题。

谁成功了,就可以让羽寂做一件事,而且现在羽寂的地位宴会里人尽皆知,因此谁都想得到这个奖励,或者说,想把这个奖励,变成羽寂。

男人说过的话让白羽明白了其中的真相,因为他说过羽寂已经是个烫手山芋,只是他们隐瞒了这件事。

而接下来的场面也真的和老人想象的那样完全一致,因为不少人是带着家属一起的,他们也被宣告过了羽寂的地位,那么这些人肯定会想让自己的孩子去努力一下,但是无可奈何,羽寂连头都没抬起来看她们一眼,手抬起之后,白羽看见旁边的人们都捂住耳朵,她还没能理解这是干嘛的时候,老人帮她捂住了耳朵。

因为动作太快,在羽寂身边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巨大的噪音给震的晕头转向,羽寂一点都不带爱惜地直接一锤敲在了琴键上,这举动都让一些富贵人家看了心疼。

“能看出来羽寂这是在表达什么吗?”

老人带着坏笑看着白羽,白羽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她是想不到羽寂会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既然知道就早点跟我说不就好了?话说,这是你的坏习惯吧?以前在家族里你就总是对那些惹你不高兴的人来这么一下,搞得都被拉入黑名单不让参加活动了。”

老人的琴艺很好,而且雨寂也跟着学过,只不过到了羽寂这白羽就没见过了,或许早就生疏了吧,就自己和羽寂相处的那几年,白羽是没见过羽寂碰过。

被羽寂赶走的那几个女人一脸不满地回到了他们的家族之内,而且还抱怨着羽寂,只不过因为羽寂的地位和权力,谁都没法拿他怎样就是了。

“总觉得他要是见到我估计会用更极端的方式表达情绪啊。”

老人苦笑着,因为羽寂喝醉了的缘故,他们又离得比较远还正好在羽寂的视角死角,羽寂在赶走打扰自己的人之后,又一次端起了红酒杯,轻轻摇晃着,但没有喝的想法,低着头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倒影。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唉。”

老人刚想走上前,白羽拉住了他,老人还以为白羽是在开玩笑,但白羽一副认真的样子让老人没有了这种想法。

“你确定?”

“大概我会被更生气地赶走吧。”

老人看了一眼羽寂,又看了一眼白羽,然后叹了口气,他清楚白羽的倔强,而且要是他过去了,羽寂肯定会察觉到老人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然后说不定羽寂会跑掉。

“有没有什么能堵住耳朵的东西?”

“这时候了想这些干嘛?真是的,等我的坏消息吧。”

老人没辙地笑着,他倒是希望白羽能带回来个好消息。

说完之后,白羽就朝着羽寂走了过去,见到又有人想要惹羽寂的时候,他们都抱团看起戏来,只不过这一次的人因为外貌实在是过于特别,很多人都认出了白羽,而在其中,也有白羽曾一度逃避过的阴影。

察觉到又有人接近自己的时候,羽寂这一次是直接就锤了下去,不过白羽反应也挺快的,但近距离挨这么一下白羽也感觉不太好受就是了。

“什么时候你这家伙变得这么暴躁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羽寂愣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尽管带着面具,但他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就像眼前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时一样。

“我多少次警告过你不要碰这些危险玩意儿了?你是不知道自己的体质怎样是吗?”

没有反应的羽寂显然是懵了,他完全没想到白羽也会来,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看过名单,他只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在今晚结束掉,压根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

“你倒是说话啊?还是说半年没见就把我忘了?不过你现在好像是醉了来着?真的是。”

“我没醉。”

在前排听到羽寂出声的人跟石像一样静止不动了,然后后面的人在了解了前面的情况时,一个接着一个,他们走了过来,最后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全场静止不动了。

因为羽寂在前半场几乎赶走了将近一半会场的人数,所以在知道羽寂对谁起反应了之后,他们都感觉破天荒。

头一回,白羽感觉羽寂的语气像孩子赌气一样,她呆呆地看着羽寂。

“我已经不会醉了,这玩意儿顶多只会让我觉得难喝。”

回过神来之后,白羽这才察觉到,这半年的短暂时间,羽寂身上的变化,多了很多。

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这是很正常的事,白羽知道,只不过她没想到会变化的那么大,都会跟她赌气了。

“那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像什么?”

“人多,闷,很烦。”

尽管对此白羽也表示同感,不过因为久别重逢,白羽想要多待一会儿,也就没觉得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白羽就算被羽寂用同样的方式试着赶走了一次,但现在两人的气氛完全不同,白羽在羽寂面前站了很久,羽寂也让白羽在自己面前待了很久。

“现在倒是感觉你像是我的长官了。”

如果没有带着面具的话,白羽就会看到羽寂苦涩的笑容,的确,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是白羽的长官了,前提是白羽没有离开的话。

“你已经不是他们的一份子了。”

“那你呢?为什么回去?”

“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必须到要你付出生命吗?”

“生命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

“那么珍视你的人呢?”

“现在哪还有什么人……”

说到一半,羽寂停住了,就算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告别,狼群仍然是他留恋之物,一位老人也是他牵挂之人,眼前的人,暧昧不明,但也是他在意的人。

“所以你是要带我走?”

明明羽寂的话语是提问,但白羽却感觉羽寂是在求救,他也会向别人求救的时候。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我摘下你的面具了。”

羽寂抬头看了白羽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说着与现在无关的话。

“换个地方说吧。”

“我拒绝,在这里就好。”

白羽的意思羽寂都不用思考他就明白了,人群面前她要他摘下面具,意味着白羽想要让所有人知道,她要带走他,谁都不能阻止。

“我要是拒绝呢?”

“那还有一条规则就是我试着去摘你的面具。”

羽寂没辙,他知道这场宴会的活动主题是什么,一开始羽寂就没打算向任何人妥协,只不过没想到白羽会出现。

“那还是算了吧,难得你有一次像个女孩子,我可不想让你出丑。”

这话直接就是把白羽气炸毛,只不过这种情况对于两人而言算是家常便饭,他们都是这么吵过来的。

“那我就更想试试了。”

说着白羽下意识地想要像对抗训练时那样做好准备,但是在那之前,她就被羽寂束缚住了手脚,背靠在了羽寂身上。她愣是没看清羽寂的动作,一点都没。

“队长你是不是太久没训练了?动作,慢了很多啊。”

双手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在身后,无论白羽用多大力气挣扎都没有一丝动摇。羽寂还把头搁在白羽肩头上,活生生一副流氓样。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放水了来着?”

“你这家伙……根本就是醉了吧!”

“哼哼~”

羽寂没有回答,但显得有些愉快的笑声,表达了羽寂现在的心情。

然后现在,轮到白羽的心情变得坏起来了,但这种坏,白羽并不认为是生气或者是恼怒,她没法理解这种坏的心情。

羽寂就这样限制着白羽的行动,然后像是恶趣味一样看白羽挣扎,本来白羽还在挣扎着的,但无可奈何搭在自己肩头上的羽寂每一次呼吸时的轻柔吐息,都令白羽的力气逐渐变小。

明明是耳朵被轻轻抚养,然而白羽却感觉心尖在发痒,逐渐的白羽就放弃了。

“我认输还不行吗?!”

“那就是我摘下你的面具了。”

见白羽真的认输了,本可以就此打住的羽寂还是没能忍住继续着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反正摘了也不会怎样。要做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你是不是忘了主办方是谁?”

听到羽寂这句话时,白羽才感觉到不妙,羽寂是这次宴会的主办方,那么他改变规则谁都不会有意见,因为现在已经有一个倒霉蛋栽在他手里了。

“你这家伙是越来越狡猾了。”

“毕竟是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教出来的啊,你今晚戴的面具也是,挺符合你的性格。”

“你的也是。”

白羽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之后,羽寂就松开了手,被抓的生疼的白羽揉着自己的手腕,她还是第一次对痛楚有强烈的不适。明明以前再痛都能忍过来。

“抱歉,我不怎么会对女士温柔。”

“你这家伙有温柔过吗?”

“这样的话,我就稍微表达一次我的温柔好了。”

抬手摘下了面具,然后在场的人就更加像石像了,在见到羽寂的真面目前,很多人都觉得羽寂带面具是为了掩饰他丑陋的样子,但没想到在见过后,反而是简单意义上的冷峻的面孔。

“比起离开那会成熟了不少?”

“我这样子也算?”

“要是刚见面时你没用那么孩子气的语气回答我的话?”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我那么孩子气。”

“不,那也挺好的。”

白羽有些放心了,虽然不知理由为何,但就是放心了,羽寂好像没有她想象中变得那么坏,就是欺负人的方面上,尤其是对她,好像变得很坏了。

“你这种温柔还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你又没教过我。”

“这种事要让人教?!你跟我扯犊子呢。”

羽寂也就只有对狼群才会温柔,对人他是真不知道。所以某种意义上或许还真要有人教。

“托你的福,我现在的计划完全乱了。”

“原本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这么多重要人物在这我会做什么?”

仅仅只是几秒,白羽想到了两种可能性,一下子白羽慌了神,她没想到羽寂想做的事会那么荒唐。

“你还真的是……”

两人的谈话没有让其他人听到,倒不如说也就白羽能这么快理解羽寂的意图。

“现在听我的,别做傻事。”

“好。”

见羽寂这么干脆地答应,白羽意外之余还松了一口气,然后因为从刚才开始的不适到被羽寂的欺负产生的各种紧张,现在一放松白羽就觉得有点脱力了,明明很多比这更紧张的情况她都经历过了,白羽都没想到自己变得这么弱了。

在羽寂还没能反应过来时白羽就软坐在了地上,就像白羽第一次见羽寂孩子气的一面时,羽寂也第一次见白羽像女孩子的一面。

“我说你,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别逞强,倒不如说带你来的家伙也太不负责了吧?”

“爷爷……”

羽寂愣了一下,然后目光扫视了一遍人群,一位就算老人带着面具,也很快被羽寂找到了。

“白羽就拜托你了。”

用眼神向羽寂传达了这么一个大概信息之后,老人就没入到了人群之中不见了,人群也随之散开,他们已经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羽寂身上,所以转身继续享受着宴会。

“真的是……”

羽寂没辙,对像只鸭子一样坐在地上的白羽伸出了手,白羽握住了手之后被羽寂拉了起来。

“还好吗?”

“有些没力气。”

“可别让我保护你。”

“我才不想躲在你身后。”

羽寂扶着白羽到椅子坐下,然后去拿了杯水过来给白羽缓解了一下。

“谢谢。”

“谢什么,你都让我摘下面具了,今晚我会无条件为你做任何事,这是我定下的规矩,我自然会遵守。”

白羽看了一眼会场内的人群,发现他们都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白羽自嘲地笑了一声,毕竟一个把自己家族搞得鸡飞狗跳,闹出了一大堆丑事的人,居然让今晚最大的主角摘下了面具,他们肯定没法理解,可能还有人认为羽寂脑袋坏了也说不定,因为这些事在他们之中谁都知道,大到家族的长辈,小到佣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晚我算是又出名一次了。”

“又?那前一次是指你以前的那些事?”

“现在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了啊。”

发现自己说漏了罪,羽寂很抱歉地看着白羽,白羽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变成什么样,也不在意自己的坏名声。

“为自己的家人争取幸福这种事,我觉得你可以自豪点。”

“前提是,她们两个现在真的幸福。”

白羽抬起头,用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羽寂,那眼神仿佛已经将他也视为家人

羽寂完全失神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用这么温柔的眼神注视他。

自从自己成为了被人恐惧的存在后,羽寂就再也没有被正眼看过,当然,这些都是自找的,羽寂有自知之明,谁叫自己总是接触坏的人,又对好的人隐瞒事实,这些待遇是报应,羽寂都习惯了。

在此刻之前,确实是习惯了,可现在,羽寂好像觉得心有些痛。为什么?不,自己明白理由,因为白羽将他当成家人是因为另一个他,他是她仅剩的两个妹妹的家人,而自己夺走了她妹妹的家人。

“对不起。”

在羽寂道歉之后,白羽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话,她明明是最清楚现在羽寂不是过去的人了,可她还是把羽寂当成那个人。

这对于羽寂而言是非常失礼甚至是侮辱的事,可没想到道歉的一方却是羽寂。倒不如说起了羽寂这个名字的白羽一直都在侮辱他。因为这样做的意义就是让羽寂自己时刻记住自己原来是谁,然后否定自己。

“不,是我说错话了,抱歉。”

“我是搞不懂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也没搞懂你为什么要道歉。”

两人对视着,然后一同笑了出来,白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什么时候我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像傻子一样了?”

“我还想问你呢,对我这么客气搞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不也是?”

两人又一次傻傻地对视,又笑了出来。

“半年时间能改变的东西还真多啊。”

不经意间白羽感慨了一句,羽寂无言,只是站在白羽边上。

“话说你之前是不是说今晚会无条件为我做任何事?”

“嗯?是啊,怎么了?”

“我现在有一件想让你做的事。”

白羽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钢琴,羽寂苦笑。

“我已经好久没弹过了,你这有点为难我了。”

“基础知识还有吧?”

“你觉得那些不是我的记忆我会记得清楚吗?”

“所以说是不行咯?”

因为白羽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羽寂犹豫了很久,最后拿白羽没办法,之前他让白羽出丑了,现在轮到自己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

“演奏得不好可别有意见。”

“我会尽力忍住不笑的。”

瞪了白羽一眼之后,羽寂就坐到了钢琴面前,手指轻轻地放在了琴键上,闭上眼睛,去回忆过去那不属于自己的经历。

手指有些颤抖,白羽看出来了,她又一次逼迫了羽寂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所以白羽想要羽寂停下时刚准备开口,梦短暂地停止了。

“你打算怎么办?要让姐姐听一次吗?”

“这是你才能做到的事吧?”

雨寂和忆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出手干涉了,因为原本的世界之中羽寂一次都没有给白羽演奏过,反而在第二世的时候,经常给白羽演奏。

“那我如果说想要让姐姐听一次呢?”

“我能怎么办?除了支持你我还有别的选项吗?傻瓜。”

忆开心地笑着,于是她篡改了梦境接下来的过程,即使这有可能会让白羽察觉到异常,从而意识到这是梦境,违背了羽寂的意愿,可他们两人还是这么做了。

如今的羽寂所拥有的部分记忆,被忆通过雨寂作为中转站,传达给了梦境中的羽寂。而这一举动,也同时影响到了如今在试炼之中的羽寂还有已经醒来的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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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千生世罪得到回应的黑羽原本以为会发生什么事,但千生世罪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所以黑衣苦恼了很久。

再加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让黑羽有些着急,现在黑羽仍处在梦境里头,只不过属于黑羽的梦境结束了而已。

现在,当黑羽一直在找办法的时候,千生世罪忽然开始焕发着淡淡的光芒,让黑羽吓了一跳,不仅如此,梦境也变得虚幻了起来,本来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意外的黑羽,在梦境彻底消失,然后又变换成了羽寂的试炼时,黑羽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在回过神来后,黑羽从车顶上跳下来,四处找寻着羽寂的身影,但一片灰霾什么都看不清,再加上时不时响起的咆哮还有各种各样的灾害所引起的声响,黑羽连随意走动都不敢。

“主人,你到底在面对着什么?”

在黑羽对这个危险的世界感到疑惑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道雷鸣响起,然后罪孽形成的怪物于灰霾中出现朝着黑羽袭来。

一下子感觉不妙的黑羽刚想挡下怪物的时候,怪物撞到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黑羽意识到羽寻创造的这辆火车好像带着领域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是大地裂开的声音,在黑羽眼前如同字面意义上,大地直接被硬生生地斩断了一截,然后倾斜着滑落、崩塌。

如果不是有羽寻的领域保护着,恐怕这一连黑羽也会被波及。

在被眼前发生的事震惊到的时候,黑羽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谁做的事,当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想要找的人时,回头一看,她连呜鸣都发不出,只能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眼前的生物,究竟能不能算是人呢?黑影覆盖着羽寂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止住了血,也侵蚀了羽寂。

鳞铠般的部分躯体,已和怪物无异,明明没有锁链,可黑羽依然听见了钢铁拖动的声音。

这里是个巨大的囚牢,羽寂和意志的罪孽一同被关在此处。

无形的锁链无差别的囚禁了这里的一切,而羽寂,只不过是无视了它,强硬地挥动手中的兵刃。

所以,被紧缚的身躯被一次次勒断,然而又因为意志的力量再生,更极端点,可能羽寂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不过因为意志的力量所以能够无数次复生。

但现在的羽寂,真的是他们熟知的羽寂吗?黑羽已经无法理解了。

连人的正常声音都发不出,只是和怪物一样,挣扎着,咆哮着,最后遵循一开始的动机,继续着活动。

面对与承受都已经结束,而羽寂现在接受的,就是思考。

在众多罪孽的憎恨、愤怒以及各种负面感情中,思考。

思考自己的一切,思考这一切的意义,思考这意义带来的结果。

于是,早已失去了自我意识的羽寂,又一次挥动了手中的兵刃,斩断了一个意志的罪孽。

然后,接收了这些罪孽的羽寂也变得更加疯狂。到底多少次了呢?不会有谁知道,知道羽寂的身上如今有多少往日的残影。

意志聚集于一体,它们呓语;意志互相撕扯着,它们咆哮。

名为羽寂的意志,又能在这如汹涌海潮般的意志群体中,坚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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