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于腐朽的枯枝上萌芽

作者:雨中曲终人未散 更新时间:2022/11/2 22:33:01 字数:15829

手指的颤抖,向羽寂诉说着过往的虚假,直到今日,他依旧没能和过去重合,本来羽寂会就此放弃,不仅仅只是因为记忆的朦胧,还有害怕。

白羽也想要阻止羽寂继续,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过分了。

可在第一个琴键被羽寂轻轻地按下,弹起,接连第二个第三个——羽寂以流畅的动作将一首无人知晓的旋律弹出来时,会场又一次安静。

害怕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羽寂虽然对突然清晰起来的记忆感到困惑,可是他在理解了记忆之中雨寂曾经在和老人一起学习时,雨寂所拥有的想法后,羽寂的眼神变化了一瞬,随后,他闭上了眼睛。

雨寂学习琴艺,并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是在见到过忆待在书房里画画,老人在一旁演奏的时候,忆所流露出来的心安,他被此吸引,于是最后他学习了这些。

只是在和忆的关系变坏了之后,成就了羽寂的此刻,他明白了雨寂对忆的感情,也明白了雨寂为此受的伤有多让人惋惜的时候,他觉得有些遗憾。

演奏的旋律并没有为了迎合这场宴会变得轻快亦或是优雅平和,而是一种渺远与悲哀,但在其背后,不知为何,又有着令人心安的感觉。

羽寂将自己所想,自己所念,全部为了旋律,他遵从自己脑海中一个又一个连起来的音符,即时演奏了这首旋律,它没有被任何一个音乐家谱写出来,只是一个人将自己最真实的感情,很单纯地叙述着。

在一旁倾听着的白羽,一开始很惊讶,后来她闭上了眼睛,去感受羽寂所表达的一切。

在此刻,只有两人的小小角落,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宁世界。

一曲终了,无关的人或许只会赞扬羽寂的演奏,但只有白羽不一样,她是知晓羽寂过去,见证羽寂今日的人。

她见识过命运在羽寂身上留下过的种种伤痕,理解其伤痕的意义,也为其感到过愤愤不平。

就算白羽和羽寂相似,可在心方面上的发展,羽寂早就在很久之前,就和她有着不可改变的决定性差异。

白羽再怎么受伤,再怎么对自己的命运不甘,可她仍然是人。

就算站起来反抗过了,也稍微改写了一些不幸,可身上的伤痕,依旧在向她诉说着自己的弱小与无力,诉说着她的放弃所带来的结果,诉说着自己已经失败了。

可羽寂不一样,他曾在绝境之中奔跑,无论摔倒过多少次,被打倒过多少次,就算一度坠入过死之渊,他也爬上来了,然后继续展露他的獠牙,向所有不幸发出咆哮,亲手从命运的手里夺走了撰写故事的笔。

于是他在这里,站在这里俯视他人,没有任何人能再次伤害到他。

“你真的……很强大呢。”

白羽微笑着,羽寂只是单纯地被白羽第一次对他真心露出的欣慰而感到意外。

“很好听。”

“那个……嗯,谢谢。”

“你,跟我道谢?”

“以前也有过吧?”

“有吗?我怎么记得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谢谢?”

“呃……应该不是第一次?”

“真是的。”

苦笑着,白羽也记不清了,以前羽寂到底有没有对他道谢过呢。

“倒是对不起就有很多次,这么说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这家伙最后说了句对不起就不再理我了呢。”

“以前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以前白羽虽然总是和自己对着干,但是那时候羽寂并不会慌张害怕,而是很客气地回敬一手。

可现在,在看到白羽有些小脾气但却在笑着的时候,羽寂突然感觉背后发凉。

“无所谓啊?”

“那个……”

“确实是无所谓,反正关于你体内现在的血也有一部分是我的这种事也无所谓就是了。”

“你这家伙……”

羽寂是不可能忘记白羽是自己救命恩人这件事的,他还不至于丧失人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当然也就仅限于白羽和过去同样救了他一命的老人这两人了。

“谢谢,虽然说的已经有点晚了。”

“你管这叫有点晚了?”

“我都说了今晚上我会为你无条件做任何事了,你就消消气行吗?”

羽寂说完之后,白羽显得有些失神的样子,然后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低下头,声音很轻,这句话完全是白羽无意识地说出来的。

“只属于我……这种事,也可以成全吗?”

梦境的世界已经改变,白羽过去没能表达出来的愿望,此刻终于当着羽寂的面前说出,而这一点小小的变化,就已经足够影响接下来的一切。

听到白羽说的话,羽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初步接触过男女之间因特殊情况后发生的事情了,尽管说大多数都是不情不愿,甚至可以说是强迫性质的事情,也因此羽寂亲手了结了不少这种案件。

可好的,也不是没有,最好的例子,就是雨寂,雨寂对忆的感情尽管没有自觉,可羽寂能够明白,那是恋慕的感情。

曾经这份恋慕也快发展成了爱慕,只不过最后因为一些变故,不了了之。

羽寂是明白这些事情的,只是他搞不明白现在的白羽,究竟是什么方面的意思。

只属于她,羽寂早在白羽要求他当众揭下面具时就已经察觉到这种意思,但现在由白羽切切实实地说出来之后,那这种意义,到底是回到她身边,还是她追求自己?

前者是如同曾经的队员长官一般的关系,后者,就是普通男女的关系。羽寂对于界线一直都抱有很明了的认知。

只有这一次,羽寂感到了不解。

“白羽。”

听到羽寂呼唤自己的名字,白羽回过神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只知道羽寂现在的态度很认真,刚才呼唤她的名字时所用的语气也非常郑重。

“只限于今晚。”

能清楚地感觉到,羽寂加重了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是不会轻易动摇的态度。

“我会为你无条件做任何我能做到的事。”

话语相似,但羽寂改变的地方让白羽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是羽寂无能为力的事情,好笑的是自己居然不记得了。

“看来是我的坏习惯为难你了。”

白羽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会这么快就忘记。

厌恶自己的情况下所追求的任何事物,都是自己无法原谅的奢望,那不该是自己该拥有的,所以白羽只会逼迫自己忘记。

“没什么,只是我还没有那种资格而已。”

在相似,又不相似的方面上,羽寂和白羽是一样的,虽然羽寂一样对自己的某些地方感到厌恶,但更多的,羽寂所有的理由和行动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这些在羽寂看来这都是自私自利,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已经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已经不值得任何人对他付出哪怕一点点好意。

“还没有……吗?”

白羽斟酌着羽寂说的话这一小部分,还没有,也就意味着是现在暂时不行,那么之后呢?有了的话呢?尽管自己已经忘记了提出的要求,但是之后有机会的话,这个要求,羽寂会完成吗?

想着想着,白羽就笑了出来,她在笑自己的妄想。

“我还真是个白痴。”

还没等羽寂问她为什么这么说,白羽就站了起来,先前的消极模样已经消失,反而一转轻松,但羽寂清楚白羽这是在逞强罢了。

从何时开始,这两人已经能够看穿对方的一部分伪装,就算不明白其更深的意义,可这一点点被看穿的部分,已经让两人都更加了解了一点彼此。

“那陪我跳支舞如何?”

羽寂苦笑,白羽知道羽寂不会,毕竟就羽寂这性格怎么可能会有跳舞的机会。

“那我就稍微出丑下了。”

不过羽寂并没有拒绝,反正都已经说过了,他会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就算不会,他也能临时学一下。

羽寂整理了一下仪容后站了起来,白羽也一同站起来,她对他伸出了手,他牵住了她的手,她领着他走入舞池。

宴会的乐团早已将悠扬的舞曲奏响,两人也只不过是众多舞动的人之间的一员,但只因羽寂是今晚的主角,所以不由得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一开始,如白羽所想的一样,羽寂的动作很笨拙,她也只敢慢慢来,毕竟自己也已经很久没跳过了。

“以前你也参加过这种活动吧。”

“是啊,只不过我很讨厌就是了,毕竟也被家族逼迫着相亲过。”

在逐渐地找到节奏感后,现在羽寂被白羽的节奏引领着时,羽寂的体能和协调能力再一次让白羽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陪你跳舞的男性。”

“怎么?不开心?”

羽寂只是回以一个不明意义的笑容,然后,他根据白羽的节奏和自己观察的动作,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那我如果说你是第一个呢?毕竟,唯独只有你在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后还愿意接触我这种女人。”

不过一会儿,白羽的节奏就被羽寂的节奏取代,在羽寂十分自如的节奏下,白羽将自己交给了羽寂,她半闭着眼睛随着羽寂的引领前进、后退、旋转、再旋转。

“是吗?抱歉。”

在听到白羽说的话之后,羽寂就理解了白羽当初是怎么拒绝那些强迫的事情了。

白羽身上的伤痕,不仅仅是因为过去因为危险的任务而留下的,也有她自己自残所致的。

“又不是你的错。”

“不过,对我而言,这样的你,更让我着迷就是了。”

害羞出现在白羽脸上,在一次放手之后羽寂让白羽面对自己时,她故意踩了一下羽寂的脚,但很可惜没踩中。

注视着白羽那有些鲜红的眼瞳中自己的倒影,羽寂那略带淡淡晶蓝的眼瞳,也同样倒映着白羽的面容。

“你的眼睛……我现在才注意到原来颜色不同吗?”

“我那生理意义上的双亲,有一方是异国人。”

同样知晓羽寂身上那些伤痕有一部分是来自谁的白羽,露出了低落的神情,而羽寂对自己双亲的描述,也向她表面他已经想起来了自己自幼时的种种待遇。

“那我如果说喜欢你的眼睛会不会惹你不愉快?”

“喜欢的是我的眼睛,还是赋予了我这双眼睛的那两人?”

羽寂那轻柔的笑意,让白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白羽很不坦率,没有直接回答就是了。

“明知故问。”

又一次放开,然后让白羽背对着自己,羽寂闭上了眼睛,只是一刹那的愉快,但白羽的回答确实让羽寂松了一口气。

“你的话我借用一下,像我这种家伙你没嫌弃还真是我最大的幸运。”

白羽笑了一下,她是因为缺陷才有了那如血殷红的眼瞳,是一件瑕疵品。而羽寂的,是非常完美,没有一点瑕疵的完成品。

舞曲终了,在白羽一个旋转作为结尾然后站稳的时候,羽寂直接一个公主抱将白羽抱了起来,吓得白羽惊叫了一声。

“哇。”

“果然这么做还是太冒犯了?”

“不……我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能被你这么轻松地抱起来而感到吃惊。”

这回轮到羽寂笑了一下,然后用着捉弄人的语气说。

“对我来说你轻的也太不像话了,有好好吃饭吗?”

“喂?怎么你也来?”

“也?啊,这样啊,那就真是你的错了,让爷爷和大家都担心你。”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心眼了?”

“现学的。”

听到这句话,白羽才意识到这次重逢之后,羽寂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和从前不同了。

“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你这家伙。”

没有反驳,羽寂把白羽放了下来,白羽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但没过多久,一个声音随着掌声响起的时候,白羽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和先前的轻松完全相反。

羽寂温和的样子也一瞬间变为了冷漠,因为他不可能错过在白羽眼中闪过的那一瞬的恐惧。

“跳的不错,绘……”

在出声的人还没能说完的时候,白羽几乎是怒吼的程度打断了他,羽寂也从白羽的举动中清楚地感受到了名为憎恨的感情。

“给我闭嘴!我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也没资格叫我的原名!”

白羽死死地盯着在人群之中走出来的一个男人,在男人旁边还有一个老人。

“你这话就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你爷爷……”

“够了吧?你那恶心的嘴脸能不能收敛点?我的父母差点被你害死,两个妹妹也差点被你当成工具,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旁边的老人从出现开始就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态度看上去是谁都不站。

“明明就是那两个人违背家族的规矩,我只不过是按规矩行事,别忘了你能活着是因为谁!”

像是训斥一样,男人对着白羽大叫,从白羽怒吼着打断男人的话时,这场宴会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早在很久以前就该结束的闹剧。

在白羽因为怒火而失去了理智的时候,羽寂微抬起手将白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两方都愣住了。

“或许你们的确给了白羽活下去的机会,但曾一度差点害死她,以及她的家人的,也是你们,不是吗?”

白羽的家族也是应邀而来,一开始他们也没想到白羽会出现,不过就算出现了他们也不在意,只是因为白羽和羽寂的关系使得他们在意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家事,而且你也已经为她摘下面具,那么她身为我们家族的人,我们叙叙旧也没什么关系吧?”

只有羽寂注意到了,男人旁边的老人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原样,这一点变化不知为何让羽寂很在意,但现在羽寂没有将其列为优先处理的级别。

“家事?你们家族的人?呵,你这话还真是有够无耻的。”

轻蔑的笑声响起,羽寂早就调查过了白羽的家族,这个家族已经在稍久以前开始变得没落,因为过去白羽家人的事情导致了他们失去了大部分信誉。

不过在前不久,也有羽寂掺了一脚的缘故就是了,他故意破坏了一些能够让这个家族有机会重振的交易,毕竟本来就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要是管拿三个孩子的人生当做你赚钱的工具的事是家事,被你们迫害到逃出来的人还算是你们的人的话,那我也来谈谈如何?”

“你别忘了你自己定的规矩。”

羽寂提的事情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于是很多人都对男人议论纷纷,而且还有人对男人居然还能站在这里感到疑惑。

“我定的规矩?”

“你已经为了她摘下面具,那么我们也有权力……”

“你脑子没坏吧?”

感觉到羽寂对自己更加轻蔑时,男人忽然感觉,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个与他同样是人的生物,而是一头露出了獠牙,盯上了他的性命,也如同咬住了他的脖颈的凶兽。

“白羽,你觉得他们有权力命令我做事吗?”

还在对羽寂的干涉变得失神的白羽反应了过来之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好好回答了。

“没有。”

“就这样。”

“可是!”

“可是什么?”

屡次被打断已经让男人很恼火,但就是没法向羽寂发泄,他只能被羽寂那锐利冰冷的眼神盯着,身体变得僵硬。

“我的地盘规则,我来定。今晚我只为她行任何事,其他人,无权定义我的规则。”

羽寂不是第一次展现他的强势,早在半年前,白羽就见识过了一次。

而如今这种强势变得更加明显,明显到了羽寂一旦产生了怒火后,即使没有表现出来,光是被盯着,就足够被这种强势带来的威严给镇住。

“如果你还想在这个世上稍微站住一点点脚跟,保持一点点人样,现在立刻给我滚。”

“就算你权势再大也别忘了这些都是谁给……”

一阵风猛然掀起,男人的脖颈上已经架着一把短刀,数米的距离,就算看清了羽寂爆发后的速度,可谁也没有看清楚羽寂是从哪里拔出的刀。

“谁给我的,是吗?的确,这个组织的成立免不了你们这些人的功劳,但你又如何?能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当成随意贩卖的商品的畜生不如的东西,你做了什么?”

男人已经动不了了,他只能移动着恐惧的眼神瞥着身边反握着刀架着自己脖子的羽寂。

“成立这个组织的人最开始只是为了许多人的安宁,而你,还有和你一样的那些渣滓,只不过是毒瘤罢了。你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是吗?”

羽寂能够坐上其中一席并不是只凭借了他的武力,同样还有对许多秘密的掌握,他已经成了掌控命脉的人之一,就和白羽所认识的老人还有那位院长一样。

只是过去那两人因为失望透顶离开了这里,而他现在则是为了肃清才成为了其中一员。

“本来我看在你们已经不再试图践踏他人我放过了你们,但现在,要是试图以为她能给你们带来好处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来一场打扫。”

闪烁着寒芒的锋刃随着羽寂稍轻地抖动,在男人脖颈上划开了一道浅痕。

“毕竟……”

会场寂静地落针可闻,除了白羽还有几个在幕后观察情况的人以外,就再也没有谁见过羽寂动手时的场景。

“你这种人畜不如的存在,或许连灰尘都比你顺眼的多。”

扑通一声,羽寂收回刀的时候男人无力地跪倒在地,尽管这个人曾经是伤害了白羽一家最大的罪魁祸首,但羽寂没有选择动手,而是将决定权交给了白羽。

回到白羽身边,白羽看着眼前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男人,她的愤怒与憎恨,依然还在,只是因为羽寂做的事情,变得一时复杂,她过去所恐惧的阴影,没想到会由羽寂打破了。

这时候白羽又想起了羽寂今晚定下的规矩,那么现在她如果想要让这个人用性命偿还过去的一切,那么羽寂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事到如今,白羽还是做不到那种事,就像以前一样,她没法在任何一次行动中夺走敌人的生命。

白羽复杂的心情在羽寂眼中一览无余,他看了一眼白羽之后将目光转到了男人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老人。

“那么你打算如何?一无所知的家主。”

听到羽寂的话,白羽惊愕地抬头看了一眼羽寂之后也看向了老人,眼前的老人和曾经救了自己一家的那个老人不一样,是她真正的爷爷。

“一无所知?”

羽寂知晓所有秘密,所以他知道当年白羽不知道的事情。

“你一直没机会面对自己的过去,现在我稍微多管闲事一下吧,好歹也算是对方找上门来的。”

“呵,你这小丫头,算是找到了个不错的人。”

老人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他已经年事已高,在白羽现在的感觉下,这个老人,已经有七八十多岁了吧。一时间白羽心里五味成杂。

“感谢先生你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不然老夫这毕生的心血,可真就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老人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但那和之前的羽寂那不怒自威的模样一样,老人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之后就命令自己身边像是保镖一样的人带走了他。

“老夫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查清当年的事情,许多秘密已经石沉大海,所以今晚老夫才会想要带着他赴约。”

羽寂叹了口气,他知道老人做好了准备被白羽怨恨,这是打算清算一切的人才会有的举动,于是他暂时退下,送走今晚的其余客人之后,留出了让白羽和老人独处的时间。

“……”

老人看着白羽,一时间眼神各种变化闪过,有苦涩、有歉疚、有关爱,也有对他自己的悔恨。

“不必勉强自己,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家主,已经不值得你叫我一声爷爷了,你的父母,我也很抱歉。”

对于老人的话语,白羽沉默了许久,最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回答。

“探望……”

“嗯?”

“墓园,您有去探望过吗?”

老人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很抱歉地回答。

“我没脸去见他们。”

听到老人的回答,白羽不知为何笑了出来,老人懵了,羽寂在一旁也懵了。

“之前说他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现在我也是啊,真的是,都不知道我哪来的资格说他的。”

白羽虽然有去探望过自己的父母,但她并没有去探望过自己还活着的两个妹妹,老人自认为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家主觉得没脸去探望已逝的两人,白羽也一样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姐姐没脸去探望仍在的两个妹妹。

老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对白羽的解释作何反应,无奈只能笑了几声之后,引得白羽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的确没资格说人家。”

“你不也是?我可不想被你训,爷爷。”

听到白羽的称呼,老人愣了好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没过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白羽和羽寂都从那朦胧的眼神之中看出些许悲哀。

这时候两人也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位老人或许已经连看清白羽的样貌都是一件难事,倒不如说还能清楚听到白羽说的话和顺利交流都算是很难得的了。

老人借着拐杖朝着白羽走来,单薄的身体腰佝偻着,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白羽见老人走路都有点吃力于是自己走上前去。

看到白羽自己走近,老人慢慢头眯起眼睛,像是仔细地打量着白羽一样,但在他的视野里,白羽的面容朦胧不清,他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以及和他曾非常熟悉的纯白一样的纯白。

老人想伸手去碰碰白羽的脸,但无可奈何没有那个力气支持,见老人这样白羽自己主动握住了老人的手,将其贴在脸上。

“命运苦了你们的父母,也苦了你们三姐妹啊。”

“啊哈哈……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在离开之后过得可好?那老东西没亏待你吧?”

知道老人说的是自己认识的另一个老人,白羽苦笑了一声。

“倒不如说我都没机会感谢他。”

老人感受足够了之后,手握住了白羽的手腕,就算他已经老到动作迟钝,但感知依然清楚。

“这些伤……看来是真的了。”

“这个……”

“唉……我要是能早点回来也不至于让你遭这种罪。”

听到老人说的话,白羽想起了羽寂说的一无所知,于是白羽很在意地问了一句。

“爷爷你那时候到底……”

“我被那畜生诓骗到了远地,起初他跟我说有一件大生意谈好了,但说对方家主要与我亲自见面,因为这件生意所带来的回报的确丰厚,再加上流程也没什么问题,于是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想着现场判断完之后再做决定就赴约了。”

在老人说完之后,羽寂不太想让老人费太多精力,就自己补充了下去,老人没有拒绝羽寂的好意,毕竟他实在是太老了。

“那是个陷阱,另一个家族想要击垮你们家族的阴谋,而其合作者,就是那个畜生。”

白羽在听完羽寂的话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身为一家之主的老人如果成功中计,那么家族之中的各种事情都会失去控制,这时候便会有一个人或者说家族里的分支会因为老人的遗嘱,当然这份遗嘱会被人伪造的可能性也有。

这个人或者分支会成为下一代家主,拥有许多权力与财富,敌对的家族答应了合作者事成之后会将这些都交给他,但在之后他需要和对方合作才能继续保持。

而早在很久以前,因为白羽一家的表现让老人非常满意,老人已经有了支持他们成为下一代家主的意愿,那么白羽一家也就自然成了被盯上的目标之一。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阴谋并没有成功,遭遇陷阱的家主在白羽认识的那位院长以及另外一些人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而白羽一家则是被老人救助。

“那个时候,爷爷因为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也找到了一些证据,他把那些证据当做导火索,让你们整个家族都陷入了内斗之中。”

“所以那时候我们才能稍微轻松一点地逃出来了啊?”

白羽没想到羽寂调查的那么清楚,也更加没想到那位院长也是救了他们家一命的人之一,倒不如说还有很多人其实都是,只是白羽不知道他们是谁。

“你的那位抚养者,也是协助者的其中一员,甚至是整个计划的主使者,只是在计划完成之后,他就离世了。”

老人说的话,让白羽非常惊讶地看向羽寂,羽寂没想到老人居然会知道这件事,也更没想到白羽好像也知道。

“灰,他被赋予的罪名,是你继承了吧?”

“那本日志的主人?”

此刻羽寂的神情变得黯然,灰这个名字是他最开始的名字,也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如果说羽寂现在所接触的狼群之中为首的老狼是他的再生『母亲』,那么最开始的灰,就是真正让自己在荒野中得到了归宿的再生『父亲』。

“爷爷已经给你看过那本日志了吗?”

“嗯……就在你被抢救的那一天,对不起。”

“我到也没在意就是了。”

整个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之后,白羽有些冷静不下来,她之前一直以为身为家主的爷爷也是伤害他们的一方,因为决定白羽脱离家族方式的人就是这位老人。

但在那之后,一直让白羽免遭危害的人也是老人,只是付出了很多代价,家族的没落也是因为这样。

“策划了那场阴谋的人当然不会只有那个畜生,他虽然说是最重要的棋子,但还有一些人,他们负责的,就是以防万一。”

为了让老人和白羽的家庭关系破裂,他们把一部分的事实篡改,并故意让白羽一家得知,然后老人也因此被栽赃了一些罪名,他尽力去澄清后,想要再挽回白羽一家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尽管打破了阴谋,也做好了事后的处理,但那时候老人的精力已经不支持他再做更多的事,家族内还有一部分无辜的受害者需要他的帮助,于是就只能先处理这一部分的事,再想尽办法让处在祸端中心的白羽脱离了家族之后,他就已经做不了更多的事。

“说来也是讽刺,就算那家伙是害得家族没落的罪魁祸首,被我逮住威胁了之后,他在许多事情都帮了很多的忙。明明能力出色,最后却走了一条不归路。”

“这种程度连偿还都算不上。”

羽寂很严肃地说了一句,老人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看向白羽。

“想好怎么处置他了吗?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合适的机会和白羽你见一次面,不过无可奈何光是维持家族的运转就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好不容易才遇到机会。”

说着老人看了一眼羽寂,他说的自然指的是羽寂这半年来把这个组织给肃清整治了之后,又在调查了他们事的过程中,将一些老人不知道的事情给阻止了,让老人受到的限制不再那么多时,老人又得知白羽已经自由,他这才想尽办法想要找到羽寂。

而为了羽寂举办的这次宴会,自然是最好的机会,因为羽寂把这些繁琐事交给了别人处理,他自然是不知道白羽的家族也被邀请了。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事,白羽听完整件事的过程,不禁感叹了一句。

“这算是我被安排好了吗?真没想到我出于一时的自私带走了你之后居然会导致这么多重要的事情发生。我都感觉我一生的运气是不是用完了?”

“这要算是用完那也太早了。”

羽寂也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和白羽的过去有这么大的联系。

“哈啊……头都要晕了感觉。”

在白羽又一次因为脱力没法站稳快要软坐在地上上羽寂及时扶住了白羽。

“在你还没给那家伙应有的惩罚前你还不能晕啊。”

“爷爷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老人看向了羽寂,羽寂察觉到老人的意思,没辙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你们希望的。”

羽寂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这种委托,他也对这些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

沉默的白羽算是默认,她无法原谅过去伤害了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的这些恶人。

“那之后就由我安排了。”

“嗯……”

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决定一个人的结局时,白羽又一次想起了过去无数次思考过的问题,而现在,她得到了答案

“欲望……还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啊。”

白羽一直都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何会互相伤害,时到今日,她才明白,不,这本就是早该明白的道理,只是白羽不曾一次去面对过罢了。

只是一味地厌恶着无能为力的自己,迫使着自己忘了如此简单的道理,然后她也因为欲望,伤害了一些人,其中被伤害的最多的人,就在她眼前。

注意到自己被白羽注视着,结合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羽寂看穿了白羽的想法,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白羽的脑袋。

“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我,所以你大可不用怪罪自己,倒不如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帮你了结这些过去,现在,你就做好准备向前走吧。”

被安慰了,白羽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只能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简单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羽寂在告知白羽她的四个小队成员也在往这边赶来打算聚一聚时,待到羽寂离开独自去处理所有事情后,白羽这才很没样子地松了一大口气,毕竟今晚自己丢人的一面被看了个够。

“小丫头,终于放松些了啊?”

“诶诶诶诶?!爷爷你怎么还在?!”

但她忘了,老人还在这里。老人听到白羽的惊叫,也乐呵呵地笑了出来。他算是清楚自己这孙女的想法了。

“我当然在这,不然谁来帮你最后一把?”

“帮我最后一把?”

老人的目光落到羽寂离开的方向,白羽随即一起望过去,当然羽寂是不可能在这里的。

“你可得脚步加快点咯,那位先生已经走的很远很远了,你要是再晚点,可就追不上他咯,嚯嚯嚯嚯。”

花了几秒理解了老人的意思之后,一刹那白羽脸红了个遍,或许这是白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将自己女孩子羞涩的一面完全表现出来吧。

“爷爷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啊?!”

“老夫可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可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欺欺人哦?”

“我……才没有!”

老人笑的更欢了,白羽就变得更加羞涩了,这也可能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爷孙俩久违地闹一次别扭吧。

如果这样的平静开心的时光能就这么持续下去,那自然是最好的,但一声奇怪的声响,又一次打破了白羽短暂获得的安宁。

天花板上,白羽的耳朵很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声音时,她抬头一看,发现通风管道的挡板门忽然咔啦咔啦地抖动个不停时,只是几秒钟时间,白羽立刻对老人身边的几个保镖大声叫着。

“把爷爷带走!”

轰——!

白羽的话刚说完,一声巨响从所有通风管道中发出,白色的雾气充满在整个会场,一群带着面具的人出现,白羽对此有印象,可这白色雾气在让白羽的意识渐渐模糊时,白羽就算想起了什么,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充满这个会场的气体是催眠瓦斯,这群人一直躲藏着直到羽寂离开才出现,白羽肯定想得到他们是针对羽寂而来,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他们更改了计划。

再简单不过的猜测了,因为在见到羽寂和自己的关系之后,他们肯定会觉得自己成为了羽寂的弱点。

“把他们带走。”

领头的人,白羽有印象,最开始来到这里时,她所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你可终于有弱点了啊,狼心,呵呵呵呵。”

他和羽寂一样,是其中一席,当年羽寂让整个小队得到自由的会议上,他就在其中。

现在白羽能做的事,强撑着去拿起一把餐叉然后对自己肩膀来了一下,又迅速撕开了桌布捂住了口鼻以此来延缓自己受到的影响。

“嚯,反应不错,动作也很快,啧,要不是你这家伙被他弄走了,说不定我还会引荐你成为其中一席呢。”

见到白羽的举动,男人赞赏般地说着,白羽忍着头脑还有点不清醒的感觉笑着回敬了一句。

“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可不想被赋予罪名,而且还是被罪名是锻罪的你。”

“怎么?你明明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只不过你还不够狠心而已。真是浪费那么好的才能。”

才能?白羽想起了羽寂,比起自己,羽寂才是最有才能的人,而且羽寂的才能好到令人恐惧。

一边寻找着突破口,但是白羽没法丢下自己的爷爷不管,现在只有她和这群不怀好意的人是清醒着的,要她一个人对付十几个精英级别的甚至还有一个头领,本就很心累的白羽现在更心累了。

“游戏也不带这么扯淡的啊。”

“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这样你也可以少受点苦头。”

这群人已经在昏倒的老人身边站着,白羽也明白他是想借老人威胁自己。

“说白了就是你们怕他折返回来,然后你们吃苦头不是吗?”

没有废话,被赋予锻罪之名的男人朝着其中一个保镖直接开了一枪。

“我这人还是很绅士的,女人、老人、孩子,可以的话,我是不太想伤害这类人啊。”

“你这混账东西!”

以前就听说过每个席位的人都心狠手辣,下手不会有任何犹豫,现在白羽算是见识到了。

见枪口对准了另一个人,白羽不想再出现多一个牺牲者,她刚准备妥协时,又一声巨响响起,然后锻罪只来得及察觉到来自远处的袭击,及时地躲了过去。

一根铁针,半截贯入了墙壁之中,如果结结实实地挨上这么一下,恐怕没谁能活下来。

“啧,这么快就解决了吗,一群没用的废物。”

“你也是个废物。”

羽寂手持着一把长度将近三尺的长刀,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死人走了进来,那是锻罪安排在外面的人。本该是监视羽寂以及防止羽寂察觉到异常折返回来的保障,但反而成了羽寂察觉到的关键。

“不然你教出来的这些人,也就不会一样是废物,露出杀意让敌人察觉,天底下还有比你们更蠢的废物吗?”

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羽寂冷冷地注视着锻罪,锻罪也被羽寂盯到浑身发毛。不过因为全服武装的缘故让人看不到表情就是了。

“也就你这种怪物会这么敏锐了。”

“所以,你想怎么活下去?让你直接死了反而会便宜你。”

“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先看看情况?”

抬手起令,十几个人将枪口对准了羽寂,同时还有白羽。

“你是能活下来,她呢?还有倒在地上的这几个人,哦,抱歉,有一个已经死翘翘了,呵呵呵呵。”

羽寂的眼神越加寒冷,的确,锻罪将枪口对准他的话是没有任何作用,但中间夹着个白羽和老人还有几个无辜的人时,那就不一样了。

“看来今晚过后,有一个席位要空缺了。”

见羽寂没有动静,锻罪得意地笑着,然后放下手,直接命令开枪。

“是,的确该空缺了,不过空缺的人,是你。”

在开火的那一瞬间,羽寂将自己拎进来的人当做是盾牌迅速到达了白羽的面前,推着白羽扑到旁边的餐车一脚踢翻起来,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之后,羽寂挡在白羽的身前,被他拎进来的人挡下了大部分打穿餐车后的子弹。

“外面我已经清理干净了,和他们汇合然后跑,知道吗?”

这个地方因为是私人财产,因此距离人群聚集的地方很远,再加上锻罪刻意地阻断了这里与外界的一切的联络手段,因此他们的争斗根本不会被任何知道,白羽理解了羽寂的意思。

“那你呢?”

近距离见到血淋淋的争斗,这让白羽受惊不小,可就算如此她也必须冷静。

“不用担心我,你不在之后我反而能少担心一些。”

“好。”

本来白羽还期望羽寂会像最后一次任务那样利用他们,但是羽寂并没有这样做。

在见到羽寂拿出一样东西时,白羽立刻认出了是那时候自己打爆时让整个黑夜亮如白昼的东西。

“这东西……”

“炸了之后立刻跑。”

说完羽寂就扔了出去,锻罪下意识地对准羽寂丢出来的东西打了一枪,不得不说枪法的准度和反应的速度让白羽都为之感到震惊。

本来锻罪还以为羽寂无情到救下了白羽之后就不管老人的死活,但他没想到打爆之后一瞬间能让眼睛闪瞎的亮光出现时,没有对此做好措施的一群人都被闪瞎了眼。

“闪光弹?!”

“猜错了,我托人特制的烟花,感觉如何?”

这能闪瞎眼睛的东西居然是个烟花,不管是锻罪还是白羽都傻眼了。白羽因为背对着所以没有受到影响立刻跑出了会场,羽寂也在这群人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把几个人质全扛了起来直接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交给你们了。”

正好一辆小车进入了两人的视野里,羽寂说了一声之后返回了会场,没了人质之后羽寂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等到眼睛恢复过来时,羽寂已经将锻罪的计划破坏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这个主要目标回到了他们面前。

“只要你今晚死在这里,那些资料就不会被泄露出去,至于那几个人我就不信能逃掉!”

彻底被羽寂刺激到恼怒,又一次命令下达,可羽寂的行动更加迅速,在扳机扣下的那一瞬,他就已经进入到了他们瞄准的另一边,待到他们反应过来瞄准过去时,羽寂又改变了行动轨迹,可锻罪就是等羽寂这样的行动,在羽寂躲开了他的小队瞄准时,他对准了羽寂。

一声枪响响起,随后清脆的击铁声响起,羽寂通过将刀挡在身前以偏了点刀身的方式挡下了他的枪击后下一瞬间,一根铁针又一次袭来,锻罪的一个队员被直接贯穿了头部当场暴毙。

羽寂的力量、速度他已经见识过了,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词,怪物。

现在,这个怪物又在反应方面上再一次震撼他的三观。

挡下攻击的那一刻就能直接做出反击,锻罪在第一次真正面对羽寂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稳坐其中一席。

就像他的枪法准到没有丝毫偏差一样,羽寂也拥有着令人恐惧的才能。

“一个。”

和死亡预告无异的倒计时,在身边的队友倒下时,锻罪已经被这份恐惧震慑,他命令自己的队员散开无死角地包围羽寂的同时也注意羽寂为了投掷铁针而做出的动作。

这些人动作很快,几乎全员都找到了位置,但也仅仅只限于几乎了。

“两个。”

一把匕首,精准地贯穿了一个队员的喉咙,这时候锻罪才意识到,羽寂的刀不仅仅只有一把,甚至羽寂会以丢弃为手段将其作为远程手段。

羽寂的行动速度已经超过了锻罪的判断速度,在他还没能做出下一步的指令时,他又见到更加不能理解的一幕。

羽寂将长刀朝着面前的区域投掷,径直贯穿地面后固定的长刀成了羽寂的踏板,借助着刀增加的高度然后一跃而起。

所有人都没想到羽寂能够这样跃起到空中来躲避攻击,但这样一来在空中滞留期间的羽寂也没法改变自己的位置。意识到这一点的锻罪在心里暗骂了羽寂一声蠢货,然后得意地嘲讽。

“但在空中你就没法自由活动了吧?”

锻罪刚说完也一同瞄准了羽寂的时候,但却没想到羽寂依旧在倒计时,而且这次的倒计时还不按常理来。

“四个。”

在翻身跃起接触到天花板之后,羽寂如同悬挂在墙上,然后屈身一蹬,直接落到了地面抓起地面的长刀冲到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一个人身边一刀划开喉咙紧接着转身再一次将手中的长刀投掷出去将另一个人钉死在了墙壁上,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比刚才使用的长刀稍短的兵刃。

“开什么玩笑?!”

用恐惧来形容已经不足以表达锻罪此刻的心情了,他像是疯了一样,已经不顾指挥,对着羽寂不断开枪,但羽寂的倒计时就像是死神的呓语一样传入他耳中,他已经是用诅咒的方式希望这该死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在以前,没有一个人能够从锻罪的包围下活下来,但现在,有了,而且还真就是一个人。

一个接着一个,锻罪眼看着自己的队员全部倒下,自己束手无策,他已经觉得羽寂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地一个个解决他的队员直接解决他就好了,但羽寂就是没有这么做,甚至还留给了锻罪打完了自己身上的弹药之后去捡死掉的队员的枪继续攻击的机会。

锻罪原本还以为羽寂一直进行这么多艰难的行动会很快耗尽力气,但是直到羽寂撞破了所有窗户开始在会场不停穿梭着玩起了捉迷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羽寂在玩他,就像是猎物被狩猎者玩弄一样。

就像羽寂被赋予的罪名,狼心,现在锻罪理解了这个罪名的意义,羽寂是一头名副其实的狼。

在将猎物孤立的意义上,羽寂的做法有些不一样,他是将猎物以外的目标全部咬死,最后再慢慢折磨猎物。

永无止境,就算想要逃走,羽寂也在折磨期间回收了自己的兵刃,甚至还回收了几根铁针。

所以想要逃走时,支持走动的腿必定会遭遇不知哪个方向袭来的铁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锻罪看着每个被撞破的窗户还有敞开的大门,他只要从其中一个逃出去之后就可以借助夜色掩藏自己逃走。

但这是不可能的,锻罪纯粹是已经被羽寂折磨到疯开始妄想了,他现在连找掩体都要用手爬,更别说跑了。

更何况两条腿已经被数根铁针贯穿,身上一些同样被铁针贯穿的伤口在流着血,现在他因失血过多变得神志不清。

现在每一个出口都因为外面毫无亮光的夜色,如同黑幕一般,在锻罪的眼中扭曲着。

呼吸越来越急促,幻觉也越来越怪异,突然间,锻罪好像看见自己的队员还活着,一时间他欣喜若狂,抓着地面努力地爬过去。

在刚想求救的时候,他清醒了一瞬间,在看见面前的人是羽寂时,因恐惧大声叫了出来。

因为羽寂的装束和他的队员装束都接近一身黑,锻罪每逃离一个他以为是羽寂的队员,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又见到一次,而真正的羽寂已经站在门口看着此刻生死不如的锻罪被自己的幻觉折磨着。

他不会给任何越过了自己底线的人一个痛快,已经有不少人和锻罪一样,在触及到羽寂的逆鳞之后还能痛快地死去,每一个都被羽寂用不同的方式折磨的生不如死。

最后,丧失了全部力气的锻罪,变得奄奄一息,已经不可能还有得救的机会了。

羽寂走到锻罪旁边,之前锻罪一直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现在真正临死的前刻,他反而清醒了,开口第一句就是乞求羽寂了结他。

只不过因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根本发不出来羽寂也不可能听得见。

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神变得无光,羽寂从始至终都是冰冷的眼神,最后,羽寂将刀刺入锻罪的心脏,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

一切结束,在又有一些人到来之后,他们只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法言语。

这些人其中也有着剩余的几席,羽寂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他们都想起了当初羽寂提起的条件。

别再干涉他们的一切。

“你们,决定好了吗?”

羽寂的询问也是警告,锻罪惨死的模样都让他们说不出话,他们就算和这次的事没有关系,但态度上都是默许他的行为。

“我只给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就给我老老实实安分点,否则,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你们的结果。”

“我可以认为,这算是在你眼里我们还有利用价值的意思,是吗?”

“你们对我是怎么想的,你们自己不清楚的很?”

羽寂走到他们面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赋予自己罪名,罪名又为何会被称为罪名。它们可不是荣耀,而是伤痕,一直流血的伤痕。”

今晚的一切随着羽寂的离去落幕,他们只能一边回想着羽寂说的话,然后看着眼前的惨烈景象,最后掩埋了真相。

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一个人时,羽寂倒下了,不管怎么样同时面对十几个人的正面火力这种事已经让羽寂的身体负荷达到了最高,意识摇摇欲坠,现在危机解除之后,疲惫便一股脑地涌现。

如果只是单纯地面对敌人是不会让羽寂有这样的情况,这一次是羽寂在察觉到异常折返时,对于白羽的担忧已经让羽寂发狂了的缘故。

就和最后一次任务里羽寂亲自对白羽说的话一样,在白羽真的被那么多枪口瞄准的时候,他的发狂程度差点让仅剩的理智消失。

在那时羽寂想的已经是自己赶不上的话会怎样,其结果让羽寂感到了恐惧,他庆幸自己的能力支持他做到了不可能的事,也庆幸自己还活着,明明以前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曾一度没有什么可失去的羽寂,现在得到了不可失去之物时,又面临了一次将要失去之时。

这是梦境的变化,也是梦境出现裂痕的时候,梦境里的羽寂是如今的羽寂倒影,而白羽的梦境所处在的轨迹,也开始渐渐地和如今的羽寂所面对的试炼重合。

因为这个裂痕的出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羽寻终于能够接触白羽的梦境,只是她还不能干涉这个梦境,只能继续做一个旁观者。

“父亲,不要放弃,永远不要放弃。”

因为意识的疲惫,羽寂并不知道羽寻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只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温暖萦绕在自己周围。

“再坚持下,很快就结束了。”

朦胧不清的声音亦如梦中的幻影,但羽寂切实地为此感到了心安,他以为是白羽找到了自己,于是轻声呼唤。

“白羽……”

羽寻见羽寂起了反应,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她让羽寂沉沉地睡去,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如今的世界,他都太累了。

“晚安,父亲,希望一切结束之后,你做的梦都是幸福的梦。”

只要白羽的梦醒来,那么羽寻就有办法让如今的羽寂也一同醒来,因此羽寻不能让这个梦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下去。

这一次的危机已经度过,下一次,就是白羽遭遇不测的事件,羽寻要想尽办法改变其结果或者避开它的发生,否则一旦发生,不管是白羽还是羽寂,心智都会崩溃,最后全部失败,也将无法再次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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