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的消息传遍整个世界的一个月后，第一晚消失的城市，直到现在，已有数十个国家轻则分崩离析，重则彻底覆灭，而这个噩梦，仍在继续。
这个梦境世界毫无疑问已经走到了最后，荒芜的痕迹从生命线的边界开始逐步缩小，慢慢地将所有生命逼入绝境。
唯有羽寂留下的计划所指定的地点成了最后的安全地带，以此为中心而开扩的新区域，足以容纳这个世上仅存的生命。
在幸存下来的众国管理者们都得知了羽寂的计划后，一致决定协助，因此，人力、资源、财力也开始汇集起来，加快了工程的进展。
可有一个问题令人不安，那就是这个世上的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运用羽寂发现的新能源，不过解决的关键其实已经出现。
主导整个计划的老人正在一间会客室里头神情严肃警惕地看着不请自来的神秘人。
黑羽披着兜帽长袍，掩藏了自己的样子，只是背后的尾巴，还是将长袍撑起了一些，所以老人才会警惕着。
“别太紧张，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怎么对付那些影兽而已。”
“影兽？”
显然，老人对黑羽的话起了些许兴致，因为目前这个世上就只有三个人知道真相。
“嗯，仅仅一个月就覆灭了数十个国家的元凶真面目，影兽，它们来自其他的世界，目的很单纯，只是想把这里全部吞噬掉。”
“那么你又是什么？”
老人对黑羽的话半信半疑，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按照羽寂白羽最初的人生所构造的，没有这么多异物。
“嗯……通俗易懂地解释的话，恶魔，这样的说法能让你满意吗？”
“恶魔？”
黑羽轻轻笑了一声，补充多了一句。
“嗯，恶魔，和你所知的那个男人一样，是个非常奇怪的恶魔。”
老人一瞬间就理解了黑羽口中的男人是谁，严肃警惕的样子放松了些许。
“如果是恶魔，那你背后不太安分的狼尾巴也能解释是什么情况了。”
“啊哈哈，狼尾巴吗？”
黑羽已经知道了羽寂原来的人生，所以苦笑了一声，没有明说自己其实算是只狐狸，不过某种意义上，黑羽觉得或许这才是自己原来的模样。
“毕竟我是因他而诞生的。”
只不过出了某种差错，和前世十分亲密的姐姐成为了一体。
“那么也就是说，羽寂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没告诉我们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们指引而已。”
“来自一个恶魔的指引？”
“你愿意听的话？”
“先说说看吧。”
黑羽在回答之前，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老人看着裹着布的长型物件，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是什么？”
“解决现在让你们不得安生之物的办法。”
老人听着黑羽的话，拿起了桌上的东西，摘掉布之后，一把浑身焕发着淡淡蓝芒的长刀呈现在老人眼前，老人惊讶地看着长刀。
黑羽交给老人的长刀自然是希冀的愿望。而老人在看到愿望的第一眼时就立刻明白了黑羽的意思。
“请跟我来！”
老人将长刀归还给黑羽后就起身想要离开，黑羽跟着起身后，两人一同前往了这座巨大工厂的中心处。
忽暗忽明，一处不大不小的『湖』。这里是字面意义上如同心脏一样的地方。
『湖』的光芒吞吐之间，周围的绿茵焕发着与愿望一样的光芒，老人之所以会想带黑羽来这里，就是因为两者光芒一模一样。
冥谣说过，冥族的使命是管理尘羽星的灵脉，可现在，灵脉由试炼管理。所以黑羽在得知羽寂在这个世界的计划时就立刻明白了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地方是什么。
因为羽寻和黑羽说了这个世界的羽寂是真实的。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用这种能源，问了羽寂他也只回答时机成熟自然会明白。”
说完，老人紧紧地盯着黑羽看，黑羽知道老人已经很着急了，但在回答前，黑羽提了一个条件。
“这里之后会是我一人的庭院，除非得到我的允许不然任何人不得进入，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我就会帮你。”
老人紧皱着眉头，黑羽的条件在他看来有些过分，可实际思考过后，却有着一种奇怪的合理。
“好，我答应你。”
“你思考的时间还没超过一分钟哦？”
“很好奇？”
黑羽点了下头，在第一次的人生之中以及梦境中经历的第三次人生，黑羽并没有和这位老人见过面，也就只有在第二次人生中自己被迫共享了羽寂的所有的记忆后，得知这位老人的存在。
哪怕羽寂和白羽无条件地信任他，可黑羽对他还是保留了一定的距离。明明在之前谈及羽寂的时候黑羽总是带着无法掩藏的愉快。
对于黑羽这样的态度，老人不仅没有不快，相反还很愉快地大笑着。
“你这小家伙要是一开始就在他身边的话，恐怕他能少受不少罪。”
“诶？”
黑羽惊呆了，老人的眼神中闪过一瞬的自责与愧疚，黑羽没有错过这样的变化。
“你和他的想法其实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这个计划的初衷不是为了破坏，而你的条件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他想这个计划能够在绝境中为走投无路的人们带来希望，你想一人独占此地是为了保护他。他站在了人们面前，而你站在了他的身边。”
被老人说中了心中所想，黑羽沉默着，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想必很心累吧？而且他已经心有所属。”
黑羽笑了笑，将兜帽掀开，不再隐藏自己的样子，老人看到黑羽的样子时，惊愕地张大了嘴。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感想如何？”
“这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才好。”
不过有一件事，老人在看到黑羽的面容时就已经可以回答了。
“你的确是恶魔。”
“嗯？”
老人笑了笑，转回了身。
“如果你说自己是所谓的『天使』，那我还真不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
黑羽转过头好奇地仰望着老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有所谓的『天使』。有的仅仅只是在一念之间选择了宁愿自己受苦，也想让他人多多少少得到些许慰藉的负重者。”
老人看了一眼黑羽，很是安心的样子。
“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你的请求有些奇怪。”
“是啊，很奇怪吧，我这一辈子都没对哪个孩子做过这样的事。”
黑羽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这一刻，她对这个老人有了些许悲哀。
“在忆和雨寂的事情上我没能尽到监护人的责任，甚至没能阻止两人的关系破裂。在白羽的事情上我没能尽力地去挽救，让她少受更多的苦，无论如何，我是个不尽职的大人。”
“这个世界，其实是个梦，对吗？”
黑羽很是惊讶，老人看到黑羽的表情后，释怀地笑了笑。
“这样啊，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
梦中的虚构之物自主地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之境是梦境。
“那你应该是真相那边的人，小家伙，我能问问你我原来的结局是怎样的吗？”
黑羽低下了头，有时候黑羽真的挺讨厌知晓一切的自己，明明在第一次人生之中自己根本不知道老人的结局。
“属于小白的寂离开了之后，属于忆的寂归来，只是因为一起事件，他再次离开了自己的故乡，而你，没能等到他的再次归来。”
老人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吗？是吗……那这个梦里现在的时间点，我距离那个结局还有多少时间？”
黑羽摇了摇头。老人不知道黑羽的回答是不是不知道，因为还有一层拒绝回答的含义。
第一个结局是自己没能等到雨寂归来，那么这个梦里的结局，恐怕是自己没能等到羽寂的归来吧。
“不管怎样，我的人生都是以遗憾结尾啊。”
黑羽的表情变得苦涩，老人的话，让黑羽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人生结局以及梦的结局。
“老爷爷。”
“嗯？”
“要是不开心就来这里找我吧，虽然我不怎么会和别人相处，不过我还是很有耐心可以当个倾听者的。”
老人笑了笑，试探性地抬了下手，黑羽微笑着把腰弯下了一些。老人很是小心，十分温柔地摸了摸黑羽的头。
“谢谢你能让我稍稍弥补一些遗憾。”
“那作为交换，请老爷爷你要努力些，至少等到那两人回来。”
老人慈祥地笑着，很是精神的样子。
“好啊！”
两人交谈完后，老人就准备离开去处理中心地带成为黑羽一个人的庭院的事，但在此之前，黑羽拉住了老人。
“在老爷爷你离开之前，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黑羽说完，留下疑惑的老人，前往了『湖』。老人看着径直走向『湖』的黑羽以为黑羽会直接走进里面，但是很奇妙的是黑羽在『湖』的上面走着。
一圈圈涟漪随着黑羽的脚步荡开，最后黑羽来到正中央处，将愿望放在了此处。
“老爷爷，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啊……瞧我这老糊涂，抱歉抱歉，明明在最开始交谈的时候就该说的。”
老人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放松下来后，接下来的样子，让黑羽不由得一愣。随后伴随着老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黑羽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雨叙，很高兴见到你，小家伙。”
样貌不同，性格也不同，甚至两人在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可是有一点，他们是一样的。
在羽寂最初的人生之中，拥有叙这个名字的老人将他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孩子，在黑羽的第二次人生之中，拥有叙这个名字的魔神，将黑羽当成唯一的孩子。两者都守护过失去了希望的孩子。
黑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巧合，不过这或许也不是巧合吧。
“黑羽，与小白一样，在真相那边的世界里，是他的妻子。”
“是吗？那家伙也真是有够花心的了。”
“应该说是有些扭曲的专情吧。”
“嗯？”
事情太过复杂，仅仅只是以自己也是白羽这样的话解释估计会让人更疑惑。哪怕自己已经不再是白羽的半心，可实际上，两人拥有的灵魂共鸣就是证据。
羽寂在将自己当成另一个人的同时肯定也在心里留有哪怕一点点的将她视为白羽的想法。即使自己这么认为，不过自己也已经不在乎了。
现在拥有的一切才是自己的现实，因此黑羽绝对不会同意羽寂擅自去往别的地方。
哪怕此刻自己要做的事情里头，包括破坏这个梦境，因为黑羽想要两个人都醒来。
“谁让我是恶魔呢。”
轻声地自语，黑羽将愿望唤醒，尘羽星的灵脉接触到了愿望之后，开始作出了反应。
一直都是忽暗忽明的『湖』，光芒逐渐平稳下来，纯粹的灵从其中诞生，围绕在黑羽身边。
忽然之间『湖』消失了，然后化为了『海』，此刻梦的一部分化为了现实，两人来到了真正的灵脉所在处。『海』化为了『夜空』，于是星辰从其中诞生，连绵不绝，延伸至远方，犹如银河一般。
两人于这片星海之中，见证着众多形态各异的星之形遨游于此。
“老爷爷，你的愿望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老人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我反而怀疑你说自己是恶魔是在开玩笑了。”
“是吗？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哦，我的确是个恶魔，只不过是个奇怪的恶魔。”
“那我现在就是在向一个恶魔许愿了。”
“不过你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
老人不可否置地耸了下肩膀，因为他的确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哪怕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的愿望……”
老人抬头看向这个世界，这个已成为他仅在书籍影像中见过的宇宙的世界。
无边无际，无论花多少时间都不可能探索的完，真正意义上的永恒的秘密。
“至少，我希望这一次，我能与他们共同前进，直到最后『梦』的尽头。”
黑羽看着老人，心里一阵痛楚，哪怕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梦，可这个梦里的人，却真正地活着。他们不是虚幻的，而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羽寂创造了这个世界，最后也让这个世界逐步走向灭亡。而自己，则加快了这个灭亡的到来。
“孩子，不必悲伤。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每个人生也会有一场难以释怀的梦。这个梦也许是愿望所致，也或许是欲望，但无论何种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哪怕难以释怀，也要醒来，然后继续面对现实的种种的苦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已经被发现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黑羽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老人会在两个世界之中都担当着无比重要的身份。
“我很抱歉，我曾可以阻止这个世界的终末。”
如果在影子诞生的时候，没有听羽寻的话选择袖手旁观，黑羽完全可以干涉这个梦境，让它永远继续下去，让羽寂和白羽抛弃掉真相中的一切苦难，永远在这个可以让两人一起活下去的世界里，一起迎来生命的尽头。
对于黑羽的做法，老人说不出原谅，也说不出怪罪的话。只是有一句话，他能说出口。
“这个世界对你的生命而言，毫无疑问是个错误，既然是个错误，那么你只要思考如何纠正这个错误即可，哪怕，你会因此背负一份无法偿还的罪孽，你也要活下去。”
黑羽听着老人的话，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里，得知的关于羽寂的事。
曾经也有个男人对羽寂说过类似的话，然后，逼迫着他夺走了自己第一个最重要的人的生命。
现在，轮到了自己，只不过在规模上，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世界。
在这件事上，黑羽也明白为了得到什么的同时，也会丢失什么的道理。之前，黑羽仅仅只在乎着羽寂和白羽两个人，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
现在，不只是自己需要羽寂和白羽，黑羽想起了更多的人。
“我必须要带那两人回去。”
真相的世界之中因羽寂而再次获得新生的人，白羽再一次拥有的家人。
“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去。”
只是在此之前，黑羽觉得自己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一团心火，在黑羽手心中飘浮着，那是老人的愿望。
“我会见证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
自己曾见证过羽寂创造的无数轮回迎来终焉，这一次，不仅仅只是这个梦的终焉，也有可能是真相的终焉。
“那一刻到来时……”
黑羽来到老人面前，将心火放到他手中，从这团心火中黑羽感受到了老人的感情，犹如旭日一般，很是温暖。
“我们再好好地道别吧。”
这一次的故事注定会是遗憾结尾，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改写。
此刻是梦，梦迟早醒来，黑羽不能让梦醒之后的两人迎来崩毁的现实，自己也不想再次经历同样的事情。
因此，只有一件事可以做。
就算梦已成真，也必须破坏，为此自己将会夺走无法统计数量的生命，自己也会背负一份无比沉重的罪孽。
和曾在过往的轮回之中夺走了无数生命的羽寂一样。
羽寂的生命最后成为了罪孽的意志，千生世罪即为最好的证明，而现在，轮到了黑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