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见过的景象，无边的世界中花开满世，温暖的风抚过花海表面时像是潮汐一般涌动。
只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羽寂抬头看向天空，如梦似幻般的晶莹，就和童话世界一样，一座巨大的城堡藏于星云之间。
“她的心境世界自离开之后就慢慢地变化成此般景象。原来一无所有的冻土之上，感情浮现，心的诞生，最后由谁人之影，一步步构筑起这个世界的所有。”
原本的人生，尽是遗憾的童年，无法弥补的遗憾，本该早已自我了结的生命，在此世得到了弥补。
“你对她而言不用做过多解释，仅有唯一一词就足以描述。”
原初的魔神，比羽寂更早的恶。本该是取代他来保持平衡最后却隐没的存在。
“可现在的你，我无法理解。”
同时也是拯救了羽寂的人之一，如果没有这位魔神的介入，恐怕羽寂早就因为灵核被过多的负面感情所导致的煞气侵蚀，毁坏了自我。
“我也不需要有人能理解。”
对于这位魔神的存在，羽寂心情是很复杂的，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某人的倒影，可是羽寂没法无视自己的感情。
而叙像是感受到了羽寂的感情，冷冷地回话。
“你不用对我有多余的想法，我会选择那个时候出手夺回你的灵核仅仅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但你的确救了我一命，所以有件事我也该完成，尽管可能迟了很多，至少现在，谢谢，这是我必须对你表达的感激。”
“……”
魔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羽寂的感谢，移开了目光，看向黑羽的心境世界。
“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
“赎罪，仅此而已。”
“赎罪？为了那些擅自挑起战争把你卷入其中的人？”
像是在嘲笑羽寂的愚蠢，叙有些不快，羽寂没有反驳的想法，但是补充了解释。
“也许在羽忆星上发生的一切之中我的确是受害者，不过所谓的报复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完成了，现在，我只不过是一个在不断践踏他人生命的加害者。”
“……照你这样说的话，那两人算什么？”
白羽和黑羽，对自己算什么？羽寂连思考都不用就得到了答案。
“我所剩不多的最后良知。。”
“既然如此你现在的存在又算什么？”
明明身为守护的誓言，可在最后又一次成为了覆灭一切的终焉，叙根本理解不了羽寂。
“仅是我一个人的终焉而已，不过是一个人的末日而已。”
“放之前的话你要想死我没有任何意见，但现在……”
叙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羽寂已经先一步回答。黑色的兵刃被羽寂唤出，原本是会诅咒一切的灾厄，可在黑羽的心境世界它仅是一个人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之后得到的唯一机会。
属于伊庭的力量展现在叙的眼前，神王的审判之刃高悬于羽寂头顶，而死神的裁决之镰早已架在了羽寂的脖颈上。
已经和死人无异，但此刻羽寂站在这里，这个诅咒还没有发动。这种种迹象已经足以证明羽寂此刻做的事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琴梦想要复活她的爱人时，我曾目睹过它们的力量，而它们的主人，第一位意志，否认了琴梦。
琴梦为了个体而选择违背秩序的做法会让当时羽忆星上所有的生命迎接更加极端的灾厄。”
叙将自己所记得的事说了出来，羽寂在此刻也得到了琴梦为什么会失败的真相。
“就算是一命换一命，但琴梦最后没能控制住意志的力量，在执行死序与生序的交换时，意志的力量失控了，于是，他下了判决。”
不止是冥谣阻止过琴梦，叙也阻止过，别的初代族神可能不知道，但是作为保持平衡的人之一的叙，他是知道后果的。
“结果就像你所知的那样，琴梦失败了，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不负责任地抛下了自己的族群，我本以为你也会像她一样，可你……”
千生世罪被羽寂随手扔到一边，羽寂为叙展现的诅咒也随之消失。但是羽寂接下来却动用了意志的权能。
无上的威严让一切陷入静谧之中，仿佛羽寂所在之处即是他的国度，没有他的允许任何迹象都不会发生，而时间也不会再有动静，诞生与毁灭仅是羽寂的一念之间，对他而言生命渺小到比沙粒还要无关紧要。
“我不会再让错误重蹈覆辙，这份力量会在我的手中结束它的使命。代价仅仅只是一个生命的所有痕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着交谈的单方面结束，羽寂接近了叙。而叙在感受到意志的力量进一步迫近自己时，哪怕他是初代的魔神，可在这份力量的主人仅仅只是做出接近这一举动他都感觉自己的所有感知在一一消失。
如果不是因为羽寂仅是向他展示而不是使用，恐怕现在光是这样的行为都足以让叙的存在毁灭。
“黑羽的心最后所需的碎片，我的痕迹碎片，他交给了你来保管，是吗？”
“是……”
无法隐瞒，也无法否认。就算羽寂是在发问，可发问的话语之中掺杂着意志的威压时，叙也只能如实回答。
“碎片在哪？”
“你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并不是戏弄自己，羽寂没有从叙的回答中感受到这样的想法。因此不再对叙施加威压之后，羽寂无法理解地看向四周。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的所有，就是你的痕迹碎片。早在你让黑羽的心诞生时，它就自主成为了这一切，所以是你成为了这个世界，你成为了黑羽生命中的一部分。”
无法否认的事实，直到现在才注意到的微妙感，羽寂低下头，咬紧着嘴唇直至痛楚将他拉回现实。
沉默地将誓言唤出，在第三人生的梦结束后羽寂就已经将那座墓园里自己所有残剩的痕迹碎片回收，仅剩下最后一块。
未完整的碎片自誓言中被羽寂取出，那是一片虚幻的羽毛。羽毛在落到羽寂的手心中后，就像是共鸣一般，晶莹的天空之中，藏于云层间的城堡里有个光点闪烁了一下。
“在你取走它之前，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拒绝回答。”
没有理会羽寂的拒绝，在羽寂转身准备离开时，叙怒斥着羽寂将自己的问题说出了口。
“你现在和当初给予了黑羽生命的你有何区别？！”
羽寂下意识止住了脚步，看向手心中的羽毛。
“你准备创造的那个世界之中你已经不再给自己任何存在的理由，那时候你不仅是再一次背叛了黑羽也是再一次伤害了白羽！她们两人已经目睹过你多少次这样的行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轮回的最后，每一次失败都是羽寂的自我毁灭，哪怕会在下次的轮回中再次存在，可那时也已经不会再是原来的羽寂。
而这样的事对于之前一直无法离开遗墓的白羽和被囚禁于这座城堡中的黑羽而言，根本就是折磨。对她们而言，下一个轮回的羽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们根本无从得知。
现在的羽寂毫无疑问就是她们印象中的人，而他将再一次毁掉她们印象中的人。
也不会再有下一次这样的机会，和羽寂说的不会再让错误重蹈覆辙完全矛盾。
“是啊，唯独伤害她们两人这样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那么你能告诉我更好的做法吗？”
叙沉默了，仅有这一件事上，无论是谁都给不了羽寂帮助。
“不是我不允许，而是有谁给过我选择吗？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可以从一个已经注定失去的未来中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夺回重要之人的话，那我一定会选。”
很可惜，这样的方法在原本的生死法则中根本不存在，也不会被允许。
已死之人不可能再度复活，就算能够复活也绝不可能再是原来的样子。
仅有违背了秩序，篡改了法则的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人要背弃自己的所有，再也无法坚持自己原本的誓言。
而早在刚才，羽寂就已经向叙表明他背叛了自己过去立下的誓言。
“我已经没有选择。”
羽寂在叙的眼前消失，现在无论是谁都救不了羽寂，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生命的末尾。
“我的劝说，只是白费功夫吗……”
和黑羽的长久相处，叙早已把黑羽当做自己的孩子，不然叙也不会让黑羽来继承魔族的族神。
“抱歉了啊，小家伙。”
在羽寂将最后一块碎片回收之后，这个世界便消失了。空间恢复成了正常的房间时，叙便知道，羽寂的目的将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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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间的城堡深处房间里，羽寂出现在黑羽的心境世界中最为重要的地方。代表着黑羽起源，最后的心之碎片，此刻正沉睡于此。
而这长久的等待，也在羽寂到来后，迎来了结束。
房间内的装扮很简单，和第一人生中羽寂白羽收养黑羽后给黑羽安排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个地方对于黑羽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简陋的床上，「黑羽」像是依偎着谁一样沉沉地熟睡着。羽寂靠近后，就像是自动触发的警报一样，「黑羽」慢慢睁开了眼睛，周围有好几头魔兽出现。
“是谁？”
“看来我的确迟到了很久，久到我找到了真正的你之后你都没能发现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黑羽」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揉了揉眼睛，但发现不是之后就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地看着羽寂。
“我的弥补还是不够啊。”
“主人……哥哥……”
“嗯？混杂着不同的记忆吗？”
羽寂的疑惑让「黑羽」反应了过来，看了看周围自己待的地方时，发现早已不是一无所有的虚无后，明白了自己的状况。
“终于……等到了吗？”
在羽寂靠近自己的时候，「黑羽」立刻扑向了羽寂，羽寂吓了一跳被扑倒之后，无奈地看着在自己怀里蹭着自己胸膛的小家伙。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怜爱地摸着「黑羽」的小脑袋，不安分的兽耳抖动着，弄得羽寂有点痒。不过这种状况还没持续多久，「黑羽」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得，突然反常了起来。对羽寂闹起了脾气。
“虽然我很想再跟主人你撒会娇，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小白的状况很坏！主人你还不回来帮忙的话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的！”
即使还没有回归整体，可黑羽在羽寂找到最后的碎片时，就有了可以通过碎片短暂出现在羽寂身边的机会。
“我知道，现在我已经得到黑羽你最后需要的关键碎片了，”
“我的事先放到一边，小白她……”
将手指抵在黑羽的唇上，羽寂摇了摇头，黑羽都忘了羽寂为什么要来找她的心之碎片了。
“冷静点。”
“嗯，对不起，主人。”
“我会带魔族最后的幸存者回去，黑羽你醒来后可得好好负责。”
“活下来的人，有多少个？”
“我会重新展开记录，让能够复活的人回来，只是他们已经大多数都不会是黑羽你曾经熟悉的样子。”
“这样啊……”
显然黑羽过去有过很多次不顾自己安危跑出去救人的经历，但是她并没有对羽寂说起。发现了这件事的羽寂长叹了口气。
“啊哈哈……主人你生气了？”
察觉到羽寂在忍耐着，黑羽轻声地问道，羽寂苦笑着。
“就算想对你发脾气我也没资格就是了。”
说完后，羽寂从心境世界中退出时，回到了现实城堡中的房间里。而在羽寂将碎片带走后，这座城堡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吗？魔族的神域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不过黑羽你要是……”
黑羽摇了摇头，打断了羽寂。对于黑羽而言，也就只有自己接管了这个种族的族神职责后救回来的族人让她在意。
“是吗？那就只有这两个人了啊。”
辰朔和叙在房间外等待着，羽寂出来之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叙一副平静的样子，仿佛不关心接下来的事情，只有辰朔很是担忧。
“别的种族……”
“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给这个笨蛋当个副手，替她分担下族内的事情。”
叙说的话让辰朔愣住了，羽寂和黑羽无奈地看着叙。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不过叙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可是要让一个角断了的魔族来当副族神。
虽然说黑羽这个魔族族神根本就没长角反而还是原来魔族一直当成猎物的千灵族。
“这小丫头大概之后也没空处理魔族的事情，你就大胆接下得了，有谁不服气的让他来找我，我来和他好好谈谈。”
这下子三人都无语了，这个大魔头说的好好谈谈绝对不是嘴皮子上的谈谈。
“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大叔你都帮我处理过那么多族内的事了，而且我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丈夫估计也会对魔族的新生命做些手脚。”
黑羽知道叙在想什么，因此借机在话里头也隐晦地对羽寂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羽寂发现之后，没辙地叹了口气。
这两人很明显就是在利用辰朔来抱怨他乱来的做法，羽寂没法拒绝，只好越界去管魔族的事情。
一瞬间切换状态，辰朔感受到一股威压笼罩在自己身上时，他畏惧地看向威压的来源。
身体打着颤，身体和意识一致绷紧，不自觉退后一步，想要逃离时却感觉有着无形的锁链捆住了自己的全身。
“这是命令。接下这份职责，管理好新生的魔族，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意志的亲自君临，无法违抗的威严，擅自闯入了祂的视线之中，也就代表着要么接受祂对自己无礼的举动所下达的判决，要么反对然后就在这里失去自己的生命。
可是羽寂不会这么做，他只是给了这个早已视自己生命为虚无的男人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两个人的别扭好意。
俯首称臣，没有任何一点违抗的意愿，对方并没有想夺走自己生命的想法，一句简单的话语不只是掺杂着意志的权威，还有直接让自己感受到祂想法的共感。
“起来吧，我只需要你的接受就行，我不需要你的忠心，你不是我的族人，你是她的族人。你要表达忠心也是向她表达，别搞错对象了。”
羽寂拉着辰朔起来，辰朔看向黑羽，黑羽只是保持微笑，辰朔无奈地苦笑，一个拥有足以统治一切的力量的男人，反而对这种力量没有兴趣，仅是因为自己的爱人有所需求，他才表现出来。
“看来我是要继续当你的管家了，小丫头。”
“嘿嘿~”
在处理好魔族的事情之后，羽寂唤出誓言，将幻化成这座城堡的灵魂碎片回收，辰朔和叙跟在羽寂身后，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土地，一时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回去之后要给你们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没什么难度，反正接下来也要请你们试着和千灵族做个朋友了。”
“你打算对新生的魔族做什么？”
“没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千灵族初代族神琴梦做过什么，我只不过是效仿一下而已。”
“呃……”
两人都以为羽寂是想封印魔族的恶意，但是羽寂笑着说出来了自己的决定。
“比方说把善意方面的感情以个几倍的程度放大一点，把恶意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压过去，当然，不会让你们丧失反抗的意志或者让你们变得不正常，我说过了，交个朋友而已。我不会夺走魔族的自治权，你们要是不想接受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打搅其他人的生活而已。”
很理想的结果，要是放以前的话两人都会断定羽寂不可能做到，可是现在羽寂已经拥有能够连秩序法则都改写的力量，两人沉默。
“我不会再让斗争发生，这是接下来的世界里不再被允许存在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都感觉到羽寂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羽寂想做什么，也没人能猜透就是了。
“走吧。最后一个被我放置不管的蠢货应该达成他那无聊的目的了，而这场重复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前一秒还和两人心平气和交谈的羽寂，后一秒微笑着透露出已如实质之物的杀意。
明明本人表面看上去一点异常都没有，然而当视线转到地面上时就会发现，不知何时羽寂的影子开始躁动不安地摆动，逐渐拉扯开来蔓延至目所能及的大地上。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羽寂的影子具现。
就和此刻他们能看到的脆弱天空一样，遍布渗人的裂痕。
深邃的黑暗取代了一切，犹如末日来临前的预兆一般。
象征着终焉的怪物，也将从名为轮回的长眠中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