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总是个起争执的好地方”那个白胡子店长扔了把扫帚给我,同时不厌其烦的开始向我灌输他的理论
“但没有哪个老板会想让它关门”我厌烦的抢去了他的下半句话,怀着一肚子郁闷开始清扫两个醉汉打架留下的残渣,从一年前我开始到这间雪山下的小酒馆打工以来,每当这种闹剧上演,店长总要向我重复这句不怎么顺口的“名言”。当然,为了那些醉的睁不开眼的家伙数都不数摸出的那一大把金币,你才不会在乎一两个桌子的损失,反正在这酒气熏天的嘈杂空间里跑来跑去应付那些醉鬼和流氓的又不是你~~
虽然心里郁闷,但是为了工钱我也只能把气出在手中的扫帚上,正当我奋力把一堆呕吐物和碎掉的杯子聚拢到一起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扫帚柄传到了我的手中,与此同时,一些酒客突然兴奋了起来,推门冲到了外面……
我知道,那是又一群不走运的家伙被雪崩给吞噬了
瓦尔哈拉帝国北部小镇,银刃崖,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有许多人蜂拥至这里,冒着雪崩的危险争先恐后攀登那座陡峭的雪山,而目的,自然是为了山顶上的那把剑——青风
没有人知道那把剑为什么会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它在那里呆了多久,只知道这把青色剑柄的利刃在那座山顶上接受冰冷疾风的磨砺已有数千年之久,在他存在于此的岁月中,它的名字不断的被人所传诵着,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因此,有无数的人希望得到它,在这个以剑立国的国度中,一把传说中的名剑对骑士和战士们所标志的,是名誉、地位、财富,以及一个人所希望得到的一切……
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这不仅仅是因为收藏它的雪山高耸而陡峭,终年堆积的松软雪地中极易发生的雪崩,不知是否是这把孤傲的名剑对那些胆敢接近它的凡人的嘲笑,在那条充满危险的道路最终,你所能见到的,只是被封冻在千年冰层中的青色剑柄,以及唯一外露的历经千年依然消铁如泥的剑锋。
既然勇者拔取石中剑的好戏无法上演,于是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封印名剑的冰层,但要敲开千年坚冰谈何容易,因此造成的雪崩让不少人的尝试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像刚才一样
然而难以取得让这把剑的传说越发神秘,而这份神秘又让它的身价越发珍贵,每当有一个人为它而死,它所标志的宝藏在人们眼中就更吸引人一分,特别是当人们从辛存者口中得知冰层正一天天变薄的时候,得到它的欲望更是达到了沸点,如今每年都有上千人蜂拥到这座小镇,连瓦尔哈拉皇室也不得不派驻军队到此维持治安,几乎没有人怀疑不出两年取得这把传说名剑的幸运儿就将诞生
但是直到今天为止,上山的人依然只有被埋葬在雪崩中的命运,而那柄如风般孤独的剑,也依然如千年前一样屹立在山颠之上……
虽然这样的传说和身为一介平民的我毫无关系,或者该说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我才能在这里拿到一份不错的薪水,但是,每当看到那些人谈论到青剑时贪婪的目光,我都会在一瞬间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那把剑也有灵魂,也许它并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落在人们手中吧……
当然,无论来客是什么人也好,没有哪个老板会傻到在这种大好时刻放下生意,即便保有这种洁僻般的幼稚想法,我也不得不为生活而奔波,把湿淋淋的扫帚扔回柜台后,我便再度投入到了现实的工作中……
傍晚,下午的工作高峰时间结束后,酒馆变的安静了许多,不少客人都开始打点行装,准备趁黑夜之前气温较低的这段时间,上山扎营。
此时,一个轻铠骑士走进了酒馆,盔甲摩擦的喀嚓声让我注意到他,他看起来还相当年轻,但是脸上的表情却缺少几分年轻人应有的活力,显得异常凝重,御寒的衣物让他的铠甲紧勒在身上而显得不太合身,为了方便活动,手臂上除了皮衣和铠甲外没有过多的累赘,因此他总是将一只手掩盖在披风下以保证血液流通,他没有去找位置坐下,而是径直来到了柜台前,掏出一张纸条交给店长,并费力的用双手比画着,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
费了不少工夫,他才让我们明白自己也想上山,希望我们为他提供给养,并希望代为保管行李和照看马匹,当我向他解释由于瓦尔哈拉王室的法令,酒馆免费为取剑者保管行李时,他却不愿意收回给养以外的那个金币。
“穿越瓦尔哈拉之沧海
瓦尔哈拉之大地
瓦尔哈拉之天空
瓦尔哈拉之群山
只有一样东西恒古不变
那是被称为风的剑
被称为剑的风
如风般孤独
如剑般锐利
勇士渴求它的光芒
它却苛求勇士的鲜血
无数个夜晚
无数个灵魂
无数声倾诉化做银刃崖之清风”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时,邻坐一名吟游诗人的表演岔开了我们的话题,他用一段青风剑的传说毫不费力的吸引了酒馆里大部分人的注意,然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所吟唱的是一个骑士团的经历,为了自由和信念,他们在各地征战,当知道“青风”的传说后,他们来到了这里,但却被雪崩所埋葬,无人辛免。
我对这样的故事毫无兴趣,因为每年都会有几个骑士团造访这里,在我眼中他们所谓的信念只不过是挑起争端和事后赖帐的工具,至于那个吟游诗人,他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每个本地人都对他的奸诈畏惧三分,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从他口中买到这样的吹嘘。
然而那个哑骑士却似乎非常中意这段诗歌,当我回头时,他已经走向了那个吟游诗人,并取下了自己的匕首放到他面前
匕首虽然算不上昂贵,但却很新,而且做工精致,在此之前它一直被挂在骑士胸前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我可以感觉到这把匕首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因此我无法打断他的动作,也不忍告诉他真相。只能向吟游诗人投去一个愤怒的眼神。
吟游诗人泰然自若的接过了匕首和我的眼神,端详了一下,然后突然站了起来,做出极其愤怒的表情,并将匕首扔回给骑士。
“你竟然敢用这剥猪皮的道具侮辱我的歌!!”他发出愤怒的吼叫,骑士的动作由于惊垩而僵化,眼中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是外地人吧”吟游诗人“仿佛”注意到了对方的困惑,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在我们这里,把匕首给别人是种侮辱,我想你并不知道,这不能怪你。”他一面表现着他的宽宏大量,一面向骑士的腰间打量着“不过你的确刺伤了我的自尊,这样吧,如果你把你的剑给我,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几乎要把自己手上的杯子给捏碎,他是早有预谋的!匕首算是侮辱什么的根本是一派胡言,他最初就盯上了骑士的剑,一切的“误会”不过是他制造的一场骗局!!
骑士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配剑上,表现出相当的犹豫,那把剑虽然看起来比匕首磨损严重,但是银质的剑柄依然光亮耀眼,任何人都能看出它比匕首的价值要高的多,那吟游诗人盯上的就是这个,然而他此刻却极力表现出一副受挫和无奈的表情,以表示自己被“伤”的有多深,终于,骑士似乎下了决心,开始解下剑上的皮带。
“你要了他的剑,难道让他用那剥猪皮的道具去跟山里的熊和强盗搏斗吗?”我忍无可忍的加入了这场闹剧,想为骑士开脱,没人知道上了山的人多久才会下来(上帝保佑这木纳的骑士能够回来)只要过了这关,吟游诗人的如意算盘也就完蛋了
吟游诗人隐藏在嘴角的一丝胜利微笑僵在了半途,他不悦的转过脸去,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为了演示他嘴里的粗口,但当他再度转过来的时候又是一脸笑容。
“的确如此,既然这样,我们商量一下吧,在你上山的途中,把你的钱袋给我保管吧,然后等你回来以后再用剑来换回去。”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想你在山上应该用不着钱吧?”
这只该死的狐狸!
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给那故做善良的脸上一拳,他做了笔稳赚不赔的生意!骑士回来与否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然而这一次骑士并没有沉默多久,他从行囊中掏出了钱袋,交到吟游诗人手上,然后无视我的阻拦背起为自己准备的给养走出了酒馆。
目送骑士的背影消失后,吟游诗人终于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他最后瞥了我一眼,然后提着钱袋扬长而去!
“啪!!”
我狠狠的把自己手上的杯子扔碎在墙上!
之后三天,我依然继续着我的工作,然而脑中却不断围绕着骑士和吟游诗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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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四天上午开始,整个小镇就陷入了一阵骚动之中,先是一些上山的人突然折回,然后一言不发的整理行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镇,然后是王国军开始向雪山和镇外移动,正当我和大部分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那个哑骑士出现了。
他还是一副平静而凝重的表情,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他的披风有多处破损,左手也裹着厚厚的绷带,仿佛经历过一些战斗,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腰间多了一把青色剑柄的长剑!
从他踏进酒馆的一刻起,整个酒馆就陷入了混乱,有的人在欢呼,有些人则发出了哀号,如果不是跟着他进来的一队王国军,我相信立刻就会有人亮出武器在他的背上刺上两剑。
我拿出了他的行李,然后向他表示了祝贺,他只是静静的回应了我一个微笑,仿佛自己和三天前毫无变化。
不知为何,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的关于剑是否愿意被这样带走的想法,此刻却没有出现
然后,在一片嘈杂中推门而入的,是那个吟游诗人
我吃惊于他竟然会回来兑现诺言出现之余,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否会把交易的对象改变成那把青色的利刃
不过,似乎背后的王国军对于克制他的欲望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他没有提出改变交易,甚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接过了骑士递过来的银柄配剑,然后理所当然的没有把钱袋还给他。
骑士没有继续追究,就和他上山的那天一样,拿起自己的行李,随后和王国军一起离开了酒馆,目送他远去,我突然发觉这是我自开始打工以后,心情最为舒畅的一刻。
耳边一声金属摩擦的脆响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吟游诗人似乎正在欣赏他的战利品,然后,他接下来的发言让我来不及爆发的怒火陷入了迷惑
“竟然和三年前一样,可笑的家伙”
和三年前一样?谁?剑?骑士?他们之前认识吗?那么那场骗局是怎么回事?无数个问题争先恐后的从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而仿佛是看穿了我的疑问,吟游诗人开始了一个故事
不是他惯用的那种抑扬顿挫的诗句,而是更为平缓,普通,深沉的声音——
“三年前,星辰骑士团来到了这座山脚,他们的国家灭亡,骑士们也失去了效忠的对象,为了重建一个足以收容他们自己的地方,他们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够给予他们力量和尊重的钥匙,所以他们尝试取得‘青风’,然而一场雪崩在半途吞噬了他们,只有一人生还,那时他只是个年轻的孩子,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向当时路过的一个吟游诗人求援,希望他通知王国军来搬运他们的尸体,并且希望诗人将他们的事写成诗传承下去,那个诗人向他要了他的匕首作为报酬,然而,在王国军之前来到的,却是一伙盗贼,他们就像土狼一样窥伺雪崩遇难者的财物并以此为生,他料到了他们的存在,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剑因为雪水的浸泡而锈在了剑鞘中,他不得不以无法出鞘的剑去和盗贼战斗,即便如此依然战胜了他们,但是他自己也在战斗中伤到了喉咙,从此以后无法说话……剑是骑士的荣耀,用来维护自己的信仰,也是他们最后的战友,而他却被唯一的战友背叛,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丢弃这个战友,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无视我疑问的眼光,环视酒馆中的人,大声问道
“难道没有人想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那把剑的吗!?”在成功的聚集了大多数人的目光之后,他继续道“比你们任何人能想到的都要简单,根本不需要去冒雪崩的危险敲碎冰层,只需要抓住那锐利的剑锋,让鲜血去融化寒冰,你能相信吗?原来比钢铁还硬的千年坚冰,却如此容易融化”然后,在自己的发言所引起的又一阵混乱之中,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我
“失去了战友和声音,他从此以后注定是孤独一人,即便如此,星辰骑士团依然没有消失,他没有让自己胸前的骑士徽章有丝毫暗淡,所以即便他已经不认识那个诗人,那个诗人却依然可以认出他,他和那把剑一样孤独,所以他才能理解剑的内心,剑并非不希望被使用,但它在怨恨没有人愿意倾听,所以它不容许任何人靠近,惟有能够了解它的人,才知道它的剑锋中所包含的,是希望被察觉的倾诉。”
“穿越瓦尔哈拉之沧海
瓦尔哈拉之大地
瓦尔哈拉之天空
瓦尔哈拉之群山
只有一样东西恒古不变
那是被称为风的剑
被称为剑的风
如风般孤独
如剑般锐利
勇士渴求它的光芒
它却苛求勇士的鲜血
无数个夜晚
无数个灵魂
无数声倾诉化做银刃崖之清风”
他再次唱起了这曾被重复无数遍的诗歌,然后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他突然拔剑向自己的左手砍去
血肉之躯应声而断,但他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仿佛砍的不过是根枯枝,随后他把手中的剑插入了墙壁,奋力一扭,弹性良好的钢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力,乒的一声断成两截
“我就是那个吟游诗人!而我也是引发那次雪崩的罪魁祸首!每个人都想得到‘青风’!所以它才成为传说!而失去了它,这里就再没有了吸引人潮的理由,吟游诗人也将失去生财的工具!无论我还是它,都不过是个背叛者!他的出现是我们应得的惩罚!”
他大声的吼道,任凭血从自己的伤口喷薄而出,周围的人向他投以诡异的目光,有些人更是起身溜出了门外。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周围的空气强迫着吐出这个问题
“想知道吗?”他抬头看着我“那就承受与他相同的痛苦吧!”他把手中的断剑扔到了柜台上,随后扶着断臂黯然走出了酒馆
我全身脱力,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暴风雪,无法把视线从门口移开,店长一如往常一般走出柜台,收拾残局,他顺手将吟游诗人留下的四铉琴递给了我
“酒馆总是个起争执的好地方”
“但没有哪个老板会想让它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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