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四天上午开始,整个小镇就陷入了一阵骚动之中,先是一些上山的人突然折回,然后一言不发的整理行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镇,然后是王国军开始向雪山和镇外移动,正当我和大部分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那个哑骑士出现了。
他还是一副平静而凝重的表情,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他的披风有多处破损,左手也裹着厚厚的绷带,仿佛经历过一些战斗,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腰间多了一把青色剑柄的长剑!
从他踏进酒馆的一刻起,整个酒馆就陷入了混乱,有的人在欢呼,有些人则发出了哀号,如果不是跟着他进来的一队王国军,我相信立刻就会有人亮出武器在他的背上刺上两剑。
我拿出了他的行李,然后向他表示了祝贺,他只是静静的回应了我一个微笑,仿佛自己和三天前毫无变化。
不知为何,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的关于剑是否愿意被这样带走的想法,此刻却没有出现
然后,在一片嘈杂中推门而入的,是那个吟游诗人
我吃惊于他竟然会回来兑现诺言出现之余,也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否会把交易的对象改变成那把青色的利刃
不过,似乎背后的王国军对于克制他的欲望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他没有提出改变交易,甚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接过了骑士递过来的银柄配剑,然后理所当然的没有把钱袋还给他。
骑士没有继续追究,就和他上山的那天一样,拿起自己的行李,随后和王国军一起离开了酒馆,目送他远去,我突然发觉这是我自开始打工以后,心情最为舒畅的一刻。
耳边一声金属摩擦的脆响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吟游诗人似乎正在欣赏他的战利品,然后,他接下来的发言让我来不及爆发的怒火陷入了迷惑
“竟然和三年前一样,可笑的家伙”
和三年前一样?谁?剑?骑士?他们之前认识吗?那么那场骗局是怎么回事?无数个问题争先恐后的从我的脑袋里冒了出来,而仿佛是看穿了我的疑问,吟游诗人开始了一个故事
不是他惯用的那种抑扬顿挫的诗句,而是更为平缓,普通,深沉的声音——
“三年前,星辰骑士团来到了这座山脚,他们的国家灭亡,骑士们也失去了效忠的对象,为了重建一个足以收容他们自己的地方,他们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够给予他们力量和尊重的钥匙,所以他们尝试取得‘青风’,然而一场雪崩在半途吞噬了他们,只有一人生还,那时他只是个年轻的孩子,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向当时路过的一个吟游诗人求援,希望他通知王国军来搬运他们的尸体,并且希望诗人将他们的事写成诗传承下去,那个诗人向他要了他的匕首作为报酬,然而,在王国军之前来到的,却是一伙盗贼,他们就像土狼一样窥伺雪崩遇难者的财物并以此为生,他料到了他们的存在,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剑因为雪水的浸泡而锈在了剑鞘中,他不得不以无法出鞘的剑去和盗贼战斗,即便如此依然战胜了他们,但是他自己也在战斗中伤到了喉咙,从此以后无法说话……剑是骑士的荣耀,用来维护自己的信仰,也是他们最后的战友,而他却被唯一的战友背叛,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丢弃这个战友,这不是很可笑吗?”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无视我疑问的眼光,环视酒馆中的人,大声问道
“难道没有人想知道他是怎么得到那把剑的吗!?”在成功的聚集了大多数人的目光之后,他继续道“比你们任何人能想到的都要简单,根本不需要去冒雪崩的危险敲碎冰层,只需要抓住那锐利的剑锋,让鲜血去融化寒冰,你能相信吗?原来比钢铁还硬的千年坚冰,却如此容易融化”然后,在自己的发言所引起的又一阵混乱之中,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我
“失去了战友和声音,他从此以后注定是孤独一人,即便如此,星辰骑士团依然没有消失,他没有让自己胸前的骑士徽章有丝毫暗淡,所以即便他已经不认识那个诗人,那个诗人却依然可以认出他,他和那把剑一样孤独,所以他才能理解剑的内心,剑并非不希望被使用,但它在怨恨没有人愿意倾听,所以它不容许任何人靠近,惟有能够了解它的人,才知道它的剑锋中所包含的,是希望被察觉的倾诉。”
“穿越瓦尔哈拉之沧海
瓦尔哈拉之大地
瓦尔哈拉之天空
瓦尔哈拉之群山
只有一样东西恒古不变
那是被称为风的剑
被称为剑的风
如风般孤独
如剑般锐利
勇士渴求它的光芒
它却苛求勇士的鲜血
无数个夜晚
无数个灵魂
无数声倾诉化做银刃崖之清风”
他再次唱起了这曾被重复无数遍的诗歌,然后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他突然拔剑向自己的左手砍去
血肉之躯应声而断,但他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仿佛砍的不过是根枯枝,随后他把手中的剑插入了墙壁,奋力一扭,弹性良好的钢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巨力,乒的一声断成两截
“我就是那个吟游诗人!而我也是引发那次雪崩的罪魁祸首!每个人都想得到‘青风’!所以它才成为传说!而失去了它,这里就再没有了吸引人潮的理由,吟游诗人也将失去生财的工具!无论我还是它,都不过是个背叛者!他的出现是我们应得的惩罚!”
他大声的吼道,任凭血从自己的伤口喷薄而出,周围的人向他投以诡异的目光,有些人更是起身溜出了门外。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感觉自己几乎是被周围的空气强迫着吐出这个问题
“想知道吗?”他抬头看着我“那就承受与他相同的痛苦吧!”他把手中的断剑扔到了柜台上,随后扶着断臂黯然走出了酒馆
我全身脱力,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暴风雪,无法把视线从门口移开,店长一如往常一般走出柜台,收拾残局,他顺手将吟游诗人留下的四铉琴递给了我
“酒馆总是个起争执的好地方”
“但没有哪个老板会想让它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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