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猩红的圆月,下面是木叶的林地,都屹立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树木。其间有一个五六岁的少年,头戴护目镜,手捏一柄苦无,向九尾尽力地刺去。那狐狸却将身一扭,放了个尾兽玉,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带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四五岁,离现在将有二十多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
那一年,我们旗木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年;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她便对父亲说,可以叫她的孙子带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带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亲叫他带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带土也就到了。
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父亲告诉我,带土来了,我便飞跑地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白色的半张脸,头顶一个螺旋面具,脖子套一个明晃晃的护目镜,这可见他的奶奶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面前许下愿心,用护目镜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带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尾兽。他说:“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林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尾兽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尾兽就罩在结界下了。什么都有:守鹤,又旅,矶抚,穆王……”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带土又对我说:“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河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大蛇丸也有,药师兜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吗?”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犀犬,重明,九尾。月亮地下,你听,啦啦地响了,九尾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苦无,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九尾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不知道——只是无端地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它不咬人吗?”
“有写轮眼呢。走到了,看见九尾了,你便瞪它。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它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河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它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宇智波河里,大雨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牛鬼似的八个脚……”
啊!带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一朋友所不知道的。带土在河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带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奶奶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奶奶带给我一个很好看的写轮眼,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比如野原琳的尸体。
后来。。。后来带土就如同孙悟空一样,被五行山给压死了,从此没有再见面。
我在朦胧中,眼前又展开一片河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赤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猩红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