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长叹一声：“当今圣上年岁愈大，也快到时候了。如今朝野，已成数派张目之局。太子泉伤若想继承大统，必须有一只能征善战的军队，智谋无双之国士。我岁数大了，前些年眼也瞎了，自知时日无多。”孙老先生言语中唏嘘无比，似乎是在感叹自己的一生，在最能够大展身手的时候走完了，不免有些遗憾。
唐小楼刚想大声表示一番，将后世那些官员写报告，学生写作文的劲头拿出来，演讲一通时，又生生止住。唐小楼已经不再是刚来时，那个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唐小楼了。既然效了皇族，维护正统保皇室是应做的，在古代如果在这上面说错了话，那可是要砍头没商量的，还是谨慎好。
“怎么不说话了，年轻人，怎么比我一老头子还谨慎小心？”
“老先生看我，可堪大用？”
“你说呢？”这老头，还反问一句。
“这天下，始终是年轻人的天下，圣上的心还是向着太子的，打算派一支军队由太子率领去边关锻炼一番，将来会朝后也是手握重兵之人，无论在证据还是其他，都将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关键。”孙老先生从座椅上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唐小楼连忙赶过去扶了一把。
他抓着唐小楼的手腕，能感到那枯皮一样的皮肤扎在身上的粗糙感。时间的力量真是神奇，将一个人慢慢慢慢的，这样的催逼致死。
“老头子身体不行了，但是还能撑上一段时间。这次太子出征，小友可愿就此追随而去？”
“自然是应去的。”全身血液几乎要沸腾上涌，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孙老先生来回念叨了几遍，枯瘦的脸上泛出了笑意：“老夫果然没有选错人，我听泉伤与我说了许多你的事情和言论，只是感叹还有如此胸襟气度。小友且去吧。”无意中的一句话，似乎是出动了这个效忠了几十年的老人的心弦，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摆手让唐小楼退下了。
快出门口时，老人在身后唤了一声：“你是聪明人，泉伤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唐小楼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加紧步子出了门。
孙老先生缓缓坐在了座椅上，叹了口气：“此去边关塞外，你需多观察这个唐小楼。我时日恐怕长不了，太子身边若真的又如此贤良相助，那是最好，如果不是，你必杀之。你暗中保护即可，京中另有高手护我周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话。好像老人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出了门，立刻开始疯狂的分析目前的处境。那个老家伙将自己送去边关寒苦之地，恐怕不止是锻炼。看着李泉伤对老人的态度，几乎比寻常人家对父亲还要尊敬些，刚才的一番话，显然是将这个太子往后‘托孤’给了我！也就是说今日他的地位，就是明日我的地位。等到太子登基，那我岂不是….
不对，不会这么简单。在古代虽然唯才可大用，但是在这上面，还是最讲究忠诚的。君不见，青海头多少开国功臣都被皇帝借口杀了？帝王最是寡恩情。他这样做无非是给我个盼头，好好的激励我，让我一心一意的辅佐李泉伤，而起最重要的是－－－－－－－试探我的深浅。
写诗可不比治国。几首诗就能换来这似锦的虔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么时间早就乱了套了。孙老先生这只狐狸，一定在这次出征中也派出不少像我这般的，等回京之后再论功行赏。谁真有本事，到时候拿孙老头一定会大力提拔重用，反之则大不然。
只是….我想到了孙老头在临走前，说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人颇为不安。自古政治上的联姻不在少数，也不稀奇。如果为了栓牢自己，他借着忠心效命的旗子让和李泉伤….
应该不会这么无耻吧？唐小楼心里实在没底。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多温习一些战争题材的书。想来这里是不会有缺的。
“小楼，你愿意陪我去边关吗？”李泉伤在门口一直候着，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唐小楼，好想我下一秒就会没了似的。
心中一突，不由得想起来临出门时，孙老头的那句话，目光不敢与他对视，点头道：“孙老先生建议我在外多锻炼一番。回京时便可和你一道共创大事了。”
李泉伤听了，心里很高兴。领着唐小楼一路穿廊过桥的让他看住处。
这宫中的装修真是够气派的，一年四季都是花开不败的景。路上，李泉伤说：“差点忘了，冯老板怕你在外少了人伺候，派了个你从前的贴身丫头过来，名字叫什么….绿儿。”
绿儿？
唐小楼在原地停了脚步。李泉伤不见唐小楼过来，意外的扭头：“怎么了，小楼？”
脑海中，刹时翻过了无数的记忆，那个从一直醒来便乖乖陪在我身边的小女孩啊，终于回来了！
“没事，我看这花开的很美。”唐小楼微笑着跟了上去。李泉伤点头：“嗯，这里的话种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名贵精品，专门请有花匠侍弄，若放在民间百姓家，恐怕还开不出这样的颜色呢！”
李泉伤将唐小楼逮到了一处幽静的校园，门前早就等着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见过新主子。
唐小楼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绿儿的身影。正要问一下李泉伤，却听他已经起身告辞了。他总是有许多理不完的公文要处理。唐小楼想绿儿可能在里面，于是也就没问，与他说了等会儿一道用饭后，他才走了。
“起来吧，这里有书吗？孙子兵法什么的。”唐小楼直接就往院子走，对那些下人我没有兴趣知道名字，因为在这里住不了多久，而且也不想在这时候浪费感情。唐小楼现在最想问绿儿那天到底怎么了。
一直以来，唐小楼都觉得绿儿在瞒着自己什么，不让知道。这种毫无理由的猜测预感，憋的难受。
“小姐，您有一间书房，绿儿姐姐正在里面收拾呢。”一个摸样机灵的太监道。
“书房在哪？”
“卧室旁便是了，小人带您去吧。”
“不用了，你们各忙各的吧。”拒了那人的好意，大步来到了书房前，轻轻推开了门，入目的是一个熟悉的浅绿而背影，此时正背对着唐小楼，不知在书案上忙活什么。
“绿儿。”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那眼前一刻不停的小人儿，顿时僵在了那里。扭头看了唐小楼一眼，欢呼着冲着自己跑过来，一头扑在怀里：“小姐！小姐你受委屈了…..”说着语气就哽咽起来。
笑着轻拍绿儿的香肩，嗅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香味：“是啊，是受了点苦。不过能不能解释下，我这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小楼永远都忘不了，绿儿将自己带到环燕楼时，那与先前判若两人的样子。眼下唐小楼此时虽然拥着她，却感不到丝毫的温暖。
绿儿的闹腾瞬间静了下来，她将小脑袋从唐小楼身上挪开了一些距离，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还挂着盈盈泪珠，笑容有些勉强：“小姐？….”
唐小楼依然淡淡的笑着，说实话他并不像挑开这个敏感的话题。这段日子以来，身边一直都需要有一个熟悉又亲近的人，陪唐小楼说说话。但是，唐小楼的药不多了。他必须搞明白，证实猜测。那让自己痛苦不堪的，真的是病吗？
“早在我第一次吐血的时候，我就一直想不通。这得是什么病啊？来的这么快，这么猛。转瞬就让一个身体康健的人生不如死。”唐小楼看着绿儿的脸，那勉强的笑容终于开始渐渐的淡去。
“后来我到了环燕楼，你的不告而别让我反应过来，唐小楼如此重病，为何除了你外再无他人护送？为什么我一觉醒来，马车上的你与先前再无一丝相同的痕迹？我被冯玉致那泼妇关进了黑屋子吊着，她掐准了我发病的时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对那药丸有那么大的依赖性？每次发病见到它时，都跟着了魔一样。”
绿儿缓缓退了两步，脸上带着被识破后小孩子一样的笑容：“真是精彩的发问。不错，药是我下的。我下了整整七年。托小姐的洪福，绿儿如今在宗内多受宗主器重。已是本宗的圣女了。”
“本宗？”江湖势力？忽然想起到冯玉致在环燕楼给我交代的那些任务。离间皇族和白家的关系，白家早年是追随楚国开朝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功成之后退隐江湖。这些人打的注意，大概是想收渔翁之利，或是分而灭之。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江湖势力的最终目的是…..推翻大楚的王朝？
如此的谋划隐忍，从七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如果仅仅是为了争夺江湖地位的话，唐小楼都觉得这样的目的对那些准备来说，太过小家子气了。
“没错，我如今回来，也是奉了宗内的命令，用这药物将你控制在掌中。只是这些年来，我确实对你有了些情意，所以才大费周折的想要试试能不能把你蒙骗住。”绿儿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即她又甜甜的一笑，晃了晃白皙玉手中的小玉瓶：“这个叫伏心散，吃得多了会产生依赖性，如果一下子就忽然断药的话…..”她说到这里笑容似乎变得格外灿烂：“你就会死的非常难看。非常！”
唐小楼无疑是最懂非常这两个字的人了。看着忽然就成熟妖娆起来的绿儿，不禁问：“你在唐家七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与绿儿在一起不足两个月就有了感情，何况是在一起七八年的绿儿。
绿儿收敛了笑容，只余下嘴角若有若无的一点，点头道：“有呢….”不过下一秒，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又很快的变了颜色，仿佛是戏谑般的呵呵一笑：“你信吗？”
那天真无邪的娇容，唐小楼不仅感叹人生竟然可以将人变得这么可怕。随即却又感到了害怕。人竟然可以在这样的人生里生活。
“准备好东西，过段时间我们要去边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