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二一句话出来,我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只见他略旧的衣服上没有丝毫的污渍,这对于一个长期劳作的下人来说,无疑是比寻常人还要可贵的。而这也说明了这个人,恐怕是有着大志向的人。
“小哥有什么办法?我们入房间说吧。”我刚一说完,那小子的脸色就好象被开水烫了一样,燥热通红。眼神中有兴奋和期待的神色。他稳稳心神,确认我不是在开他玩笑的同时,也极力的将心中的那点妄想给压了下去。
这些都被我收在眼底,不动声色的同他坐在一起。看着他紧张只余一点屁股挨着板凳的样子,不禁感叹:“这小孩,聪明懂事,又会隐忍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前些年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事实上,我对以前的生活记得并不是太清楚,只是隐隐的有个“都活到狗身上”的印象。
那名小二对于我称他小哥的称呼,心中生出几分感动,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一个跑堂的店家小二,不知道被多少人漠视轻贱,鲜少有人这么对他的。而且还和他同坐一桌,在而且......还是位人间绝色。
“我看你骨骼清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天知道骨骼清奇与名字有什么关系。
“我叫童镇。”简单明了。
“我叫唐.....”我言语一滞,想起我和白雨田都是在逃避宋玉那厮的追杀,这百十来号人的围观动静可是不小,要是暴露了真实身份,到时候恐怕会有后患。心思电转,我瞬间又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唐近楼。”
“唐大家!”童镇浑身一震,望着我的目光中,带着不可抑制的热切,站起身来,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捺头便拜。心中同时悔恨不已,这样天仙一样的女子,但是除了作出侠客行的唐近楼小姐,还有谁会有着等风采?怪不得,怪不得引得这么多人的围观。
实际上是童镇猜错了。无名小镇建在官道不远处,过往的商旅投宿歇脚的自然选在这里。一来防止有强人打劫,二来也可补充些干粮。而楼下聚集的那群人,多是领头的那几位书生公子煽动组织,他们自诩文采风流,又家境殷实,个个都是有功名在身,在这处小镇里早是鹤立鸡群的自视了。
那些富商与公子,都是见惯了风月之人,却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角色。他们大多都家财万贯,没有什么女人是买不过来的,在哪几名书生的组织和带头下,也跟着起哄。
我赶紧扶起来童镇,只见他身子颤抖,双目泛红,呼吸急促几乎要哽咽出来,像是被几百个大汉X过,又像是粉丝剪了明星的那样激动。我心中揣揣,怎么胡说一个名字赢得他这么激动,莫不是这个叫唐近楼的,是这孩子的妈不成?一想到这,我抓着他的手更不能让跪了,这要是稀里糊涂的认了个儿子,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天下同名同姓的甚多,什么唐大家小家的,我从未听过,童镇你是认错人了。”
童镇恢复了情绪,惊觉我的手还握着他的胳膊,连忙惊声低呼,退步恭敬的对我施礼:“小子无状,小子无状!”
我不禁摸摸脸。这唐近楼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受人尊敬?
“唐大家当日在侠客楼纵情高歌,一首侠客行,羞走了如今当朝的首府学士刘通言。抛去女子之身,诗文才华当属当世俊杰!”童镇想到这几年来,他日夜不停的学习经文典著,努力想摆脱自己的命运的情景,不仅眼眶发红:“今日有幸得遇大家,只望大发慈悲,不嫌童镇驽钝,在学习一道稍加指点,童镇当以死相报!”说完,他面色一片坚毅,纳头便拜。
我赶紧扶住,但是童镇年纪不大,经常做粗活的他力气却比我大得多了。他执意要拜我,我也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一下比一下狠毒磕在地板上,没几下额头就青了。
我捂脸叹息,说实话道:“我练字都认不全,怎么教你?”
童镇一听,只觉得这是唐近楼小姐的推脱之词,自古写出绝世诗文的士子,哪个不是饱读诗书,文采风流之辈?本来拜一个女子为师,世上虽无什么规定,但是终究是于礼有碍。但是这种机会对童镇来说太过难得,他也顾不上什么,只能尽力的把握住当下这个翻身的机会。
而淮阳的侠客楼,也因这首脍炙人口的名诗而名传天下!如今已成为淮阳的一大名楼,在当地的文人士子眼中,成为了往日聚会论诗文的地方。不少知晓典故的人,也都会前去,体会一把“拂衣去”的潇洒和神情。在闲暇之余,将那些故事细细品味。
“学生一片赤诚向学之心,大家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就不能收下童镇吗?”童镇的一番话字字肺腑,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啊啊啊啊!!
童镇看出我眼中的忧郁,当下他加把力,更加用力的磕头在地板上,嗵嗵的响声震的我心惊胆颤的,真怕一下子他的脑袋就破了。
“老师今天不收下弟子,弟子今天就磕头死在这里!”只片刻功夫,童镇的额头就见血了。他擦也不擦,龇牙咧嘴的不减分毫力道,直接往下磕去。
终于,我叹了口气:“好,你起来吧。但是我确实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俗话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童镇这小子就属于又楞又不要命的那种,二起来简直所向无敌。
听着楼下声色不减的喧嚣,有的人喊的嗓子都哑了,依然有声音在坚持不懈。我感慨之余也不仅心生出寒意。我看着神色激动,几乎幸福的要哭出来的小子童镇,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是找他说退敌之策的,结果却莫名其妙的收了人家当徒弟。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教人家什么?我心思一转,不如把他送给白雨田?正好他盲了双眼,身边也缺个照料生活起居的。想到这里,我心中一黯,不知道是为了白雨田的眼,还是为了自己的无一技之长。
“童镇啊,你多大了?”童镇还在呆呆的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天仙一样的人,以后就是自己的老师了。神智在我连问第二声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啊!学生今年十四了。”
十四岁,也不知道过没过习武的最佳年龄。我点点头:“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不如给他些银两,送到他家里,然后留下一句警示恒言,做高人状飘然挥袖而去?
岂料他摇摇头,涩声道:“天下之天,从此老师去哪里,童镇就追随到哪里。”
这哪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说出来的话?这一刻,我望着额头渗血,眼圈泛红的童镇,不禁伸出手来,在他头顶揉了揉:“那你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吧,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袖子在他的额头轻轻擦了血迹,若有的香气飘入了他的鼻子,如同他幼时,母亲的味道。
童镇恩了一声,然后抬袖狠狠擦掉了泪水:“老子.....学生跟您驱散了楼下那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