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睡觉的时候被人强行从床上拽了起来,浑浑噩噩的感觉在脑袋里晃个不停。
突然间,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冲进我的房间,手里拿着可能是从桌子腿或者床架上拆下来的细长钢管,从我的头皮上快速略过。然后只听嗙啷一下,砸在我那台用了四年的笔记本上。
哦,该死,这里面可有我花了老大劲才刚从魂+上拖下来的本子合集啊……
目睹末日般的景象,我嘴里喊着难听的哀嚎,张牙舞爪地跑过去想从他手中挽回些什么。
然而对方看见我冲过来后,反手照着我脑门就是一记闷棍,金属的棒状物护在我的脸上。
好像有几颗不结实的牙齿从嘴里狼狈地吐了出去,弄得我满口都是血。
甜甜的,涩得想吐。
不该是这样子的……
我终于像个傻子似得跪地哭诉,但这根本没用。
马上房间里就又进来了几个结实的男人把我从房里给拖了出去。
最后,我像皮球一样被那些踢出了家门,任我怎么按门铃里面都没有反应。
忍着嘴里的疼痛,我魂不守舍地走在街上,天空好像还下着雨,但我现在也顾不了这些。
落魄地路过在二楼的自家阳台时,许多男人女人的痛骂还回响在耳边,期间好像还有警告市民不要夜间外出的广播穿插其中,但我也无心聆听了。
啊,心还真痛啊。
都是些平常只会在动画,电视剧里才能听到的恶毒咒骂,有几句我还写进过自己的小说。
好吧,就当你们说的那样,这是我罪有应得好了,遭天谴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只不过是举行爷爷奶奶葬礼的时候没有出席,窝在家里打游戏而已,嗯……仅此而已……
好吧,这个错误确实没有办法弥补了,按照常识我应该是要自杀谢罪的吧……
不过自杀好像很痛的样子,还是干点其他事吧。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因为是被赶出家门的,所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嘴巴也还在流血。
是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等明天再想想有什么出路?
还是学影视作品里那些有同样遭遇的主角那样,向邻居借用阳台,然后偷偷回家拿钱?
介于被丢出家门时,不小心看见一些街坊从门缝后面瞄我,这个办法大概行不通吧……
现在急需的就是钱,然后还有暂时居住在哪里的问题,不,最关键的是我现在真的好饿。
可天上总不会下钱雨。
连身份证都没带在身上,去找工作完全会被当成无业游民,甚至通报给警察吧……
这样一想,还真是怀念以前过着九年义务教育的日子,不论干什么都有人无偿养我。
不像现在,我只是个二十多岁都没大学毕业,虽然长相凑合但连处男都没有毕业的尼特。
别说去找工作了,连学历世界观也只有初中水平,因为太久没说过话也患有轻微的口吃。
恐怕就连去天桥要饭也做不到,起码有些乞丐还会吹拉弹唱博得同情呢。
难道靠这一身血污和汗渍的衣服去卖丑吗?
怎么可能,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可是个尼特啊。
也许会有人对我现在的处境产生共鸣或者可怜吧,但我绝不可能以现在的状态撑到冬天。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再过不久就天气就会降温,那时候应该会被冻死在街头吧。
去救助站,还是警察局?
不,这又不是美国,我去这两个地方除了徒增烦恼还有什么用处?
就算伟大的人民战士为我联系上了家里人,可二十岁还在啃老的人大概没有人会同情吧。
假使运气不错,在路边睡一觉会有好心人丢几个硬币给我,但那连果脯的要求也不达标。
这下真的彻底完蛋了,完全想不出有什么解决现状的方法,偷鸡摸狗也没有那个胆子。
走投无路了。
此时此刻,我终于发现自己的人生走投无路了。
「……哈,今晚真是决死的月夜啊。」
雨越下越大了。
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临海的城市也马上要开始变凉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我感觉雨水十分冰冷,浸透好久没洗的外套,残忍地掠夺我的体温。
「……如果能从头来过的话……」
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无可救药地这么想。
任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乐色人渣,就连我这种人也不例外。
虽然是家里的独生子,但是表辈堂辈的兄弟姐妹特别多,一家人的关系也非常融洽。
还记得在幼儿园的时候,得到的小红花数量是全班最多的。
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FPS的技术是一流的,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单杀过职业选手。
至今都在某款热门的网游中留下了无法被打破的杀敌记录,被许多网友猜测着真实身份。
啊,真是对不起,那个记录的保持者是个让人梦想破裂的抠脚大叔。
甚至是个尼特。
不是「空白」啊。
仔细想来,人生开始渐渐脱离常轨时是在高中吧……
嗯?还是从初中二年开始?随父亲搬家所以转学,然后因为来到陌生的环境而感到不安。
人生地不熟,听不懂当地人的方言,被排挤,被孤立,四周没有聊的来的朋友,内向。
于是,理所当然的被欺凌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天生就很乐天派?被欺负后也没有哭闹。
总是觉得只要认真起来,就能把那些鄙视我的家伙们踩在脚底,所以对他们不屑一顾。
下场就是经常会被暴打一顿。
那件事,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在午休时,学校给家离得远的学生准备的宿舍里,有几个留着五颜六色发型的家伙。
他们嘴里叼着长长短短的烟头,云雾缭绕地戕害着其他在休息的学生,也包括我。
我仅仅抱怨了两句而已。
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自尊心,还有中二病的性格导致的行动,仅仅是小声地抱怨了一下。
可有些人就是无法忍受这些弦外之音,马上就有几个不良少年将我团团围住。
结果,我被揍得屁滚尿流,是真的尿了,给一群人堵在宿舍的厕所里扒光拍下了裸照。
据说这些照片,后来被散布到了全校学生的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混混故意吓唬我的。
总之,我的心理在那之后彻底崩溃,被所有知道的人嘲笑、还获得了**开花的外号。
之后离家出走了,被家里人找回来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从此成为了加里敦大学的教授。
家里人看我这样,只会说些傻子都知道的人生格言,安慰我一切都会过去,人要向前看。
该死的,我的两只眼睛又没长在屁股上,当然知道向前看了!以为我是大雄吗?
可为什么那些施暴者没有受到相同的精神折磨呢?不过是被全校通告记大过一次而已。
连退学处分都没做出,后来听说是某个学生家长把这件事压下来了,还赔偿了不少钱。
呵……金钱……
按某个尖下巴的说法,这完全就是世界的错。
那种状况下,谁他妈的还能去学校啊。
不管是谁,遭遇这种事情,还怎么去学校,怎么可能去,回去的人难道都没长脑子吗?
所以,我拒绝外出,拒绝和人沟通,拒绝任何需要我踏出房间一步的生理活动。
最后家里人实在受不了那股气味,才让我住进带厕所和浴室的房间。
就好像我被世界抛弃了一样,但其实是我主动隔离了世界吧。
不过就算与世隔绝,拉一条网线再来一台电脑,哪怕是文明系列也玩通关给你看。
人类真是无药可医的生物呢。
只要有了网络,好像什么负面情绪都可以随便发泄的样子,键盘侠大概就是我这种人。
打游戏,下AV,到处指点江山,甚至还会发表以自己为原型的幻想小说之类的。
父母好像也不愿打扰我终于有朝气的样子,一直放任我关在家里,大概他们平时也忙吧。
可是,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腻了。
无论是game、社交、创作,还是别的什么,渐渐都无法让我打起精神来认真对待。
所谓的三分钟热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哪怕有某一件事做到了平均线以上,但只要稍稍被人怀疑一次,就再也无法坚持。
说到底还是内心太脆弱了。
可是阑珊一人,空有大把时间,除了躲在阴暗的屋子里搞瞎眼睛,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不,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借口,如果任意一件事努力去做了的话。
至少,如果立志当轻小说作家而开始投稿连载小说,除了浪费时间总还会留下几部作品。
不是经常有新闻报道谁谁谁,多少多少岁的网络作者很小就能靠稿费帮父母还房贷么?
说不定我也曾经有可能成为这种人。
可最终,自己却什么都没做……浪费了二十年的时间,除了体重和年龄其他都毫无长进。
好想回到过去重来一次。
世上真的有神的话,我想许愿,回到在一切歧路的开始,我要踏出另外一步。
虽然我以前曾经在论坛上扬言自己是个无神论者。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再这样妄想一次,随便来个菩萨和耶稣保佑我吧。
虽然什么事情都半途而废了,但是不管哪个都可以重头开始……
只要全力以赴,就算做不到最好最牛,大概也能成为职业的吧,起码要能养活自己才行。
「……」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在雨水淅沥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冷冷清清,连路灯都会忽闪忽灭,挺符合我的现状。
我没有努力过。
就算能穿越时空,估计也会在差不多的地方重蹈覆辙,或是止步不前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EL. PSY. CONGROO. 的。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叫486的别名,更没有蓝色的奇迹来帮助他。
正因为没有循规蹈矩地度过正常人该有的青春,所以才有我现在这个糗样。
不孝父母,不敬家人,罪有应得,就应该直接被一道雷劈死。
「嗯——?」
这时,大雨中我听到了什么物体的刺啦刺啦的摩擦声,很急促,很刺耳,像催命符似得。
而且,听起来离我……很近。
奇怪了,难道真有神听见了我的牢骚么?我也没跟谁下国际象棋啊?
不如说就算下了也“银”不了吧。
虽然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循着声音望过去了。
然后,我在那个瞬间愣住,呆立在雨水中不敢动弹。
因为在马路的对侧,我看见一个长得和弗雷迪很像的家伙,正站在那头冷冷地盯着我看。
他戴着一顶棕黑色的礼帽,上身则是一件红绿条纹的毛衣,在雨水中被淋得湿哒哒的。
如果我的视力再好一点,说不定能看清当时的他瘦骨嶙峋,衣服下则是烧伤留下的疤痕。
而那刺啦啦的响声,便是他右手装备的钢爪摩擦墙壁所发出的。
搞什么?
Cosplay吗?
还是我进入猛鬼街了?
「……」
我为眼前这惊悚的一幕感到纳闷。
如果这不是外星人在做实验的话,我应该遇到人生中第二倒霉的事件了。
正这么想着,我颓糜的内心忽然生出几分好奇,索性打量起这个阴森得好像鬼魂的怪人。
自己碌碌无为了一生,却在穷途末路时见到奇怪的景象,遇上恐怖的存在。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之前的祈祷真被某个神明听见了?
其实,那个弗雷迪是来接我的天使?
他会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
虽然他长得是寒碜了点……
但……
那时的我完全想错了。
区区一个死宅加啃老的人渣,在人生的最末尾乞求有谁来救赎自己什么的。
真是可笑。
紧接着,就在我习惯性地进入脑内剧场之际。
那个“人”动了。
「噗嗤——!」
「诶……这是……怎……么回事?」
「噗通——!」
而在我察觉弗雷迪开始靠近这边的刹那,我感觉腹部被什么物体撞击,然后失去了知觉。
雨水的凄凉……
内脏的灼烧……
无数的感觉在瞬息间涌入我的脑海。
然后,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肠子顺着哗啦的水声流了一地。
在我的面前,则是弗莱迪丑陋的笑脸。
原来死亡是这么简单事吗?
我很想伸出手抓住他,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可在捅完我一刀后,弗莱迪便全身打抖地溜了。
只留下我一人,在愈发滂沱的雨幕中丧失体温。
见鬼,我甚至连人生的走马灯都没见到。
因为我的过去太过不堪,连死神都不愿意怜悯我吗?
这样想着,连视线也愈加模糊,我瘫倒在地面露出了苦笑。
“如果有来生的话,请不要再活得这么窝囊了。”
回想起之前读过的晚间新闻,我大概是倒霉地碰上了,最近非常猖獗的变态杀人狂吧。
很符合一个人渣应有的死法……
这样想着,我在那个存在的注视下无言地翘了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