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视角切换为第三人称※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
巨大的危机感,也骤然笼罩在乔治的心头。
这不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死人。
但死相如此离奇,且死得无声无息。
也不禁干惯了脏话的乔治,倒吸一口冷气,四肢发寒。
只见在空地上。
一众身着黑袍的盗贼,犹如舞台上的断线的木偶,歪歪扭扭,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跌倒。
喷泉状的血柱,自死者的脖颈放肆涌出,好似一束束礼炮,在无声的夜幕里庆祝着死亡。
鲜血,染红了这夜,也蒙蔽了旧日游侠的双眼。
“……有埋伏!”
乔治想也不想,马上选择了奔逃。
在他还自以为敌人在明,己方在暗时……
殊不知。
早已有大能将他视作猎物,收割人命,更如探囊取物!
跑!
这是乔治脑中唯一的念头,而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在最后一个同伴的头颅也“呱呱坠地”之后,乔治也不顾围墙的高度,径直跳将下去。
落地的瞬息,他依靠老辣的经验迅速做了一个受身。
利用翻滚的动能,乔治卸掉了下落的冲击,接着两腿宛如风车一般狂舞,冲进了错综复杂的街道,试图摆脱暗杀者的追剿。
在狂奔中,他找回了昔日里担任游侠,迷踪在丛林中骚扰魔物、打出冷枪的过往。
他的游侠天赋正在复苏。
漆黑的斗篷,甚至自发地散发出一层不甚朦胧的薄雾。
这层迷雾将乔治的身体完全包裹,几乎和月夜下的暗影毫无分别,帮助他游走在街巷里。
血统天赋,「暗影匍匐」。
乔治的血脉,能让他在黑暗的环境中,获得难以想象的移速增幅,并更好地隐藏自己。
这是他的看家本领,又称为幽影疾行。
哪怕遭遇再如何不可挽回的险境,只要动用这项天赋,就能让他逃出生天。
……可今天。
他却踹在了一块硬铁板上——
「『暗影匍匐』?没想到自那场大战以后,还能见到这个血统的继承者啊?不过我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怕是没有完全发挥血脉的力量噢?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明着来一次赛跑?」
「什——!?」
就在游侠满心畏惧地远离案发现场,同时打算这辈子都不再接近这里之际。
一个男人……
或是说,一个魔鬼。
竟突兀地,自他途径的阴影中浮现身形,一如传说中的忍者,一如黑暗中的莲花。
出淤黯而不染,神态狷狂而桀骜。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好似从阴影中孵化诞生,拦在乔治的身前,为他带来莫大的恐怖。
“能够驭影现身,这是什么血统……不,这不是血脉天赋!他是……”
「恶魔!你怎么会出现在艾尔奇亚?想挖人心脏夺人灵魂,就去找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啊,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冒犯你的事吧?为什么要拦住我?你应该不是嗜血的类型吧!」
认出阻路男子的身份,乔治的双手在空中划一道残影,立刻就拔出刀匕摆好了战斗姿势。
「……哦呀?看来你还有几分见识嘛,不过不好意思,我并不是你口中的那个物种,而是更加畸形的产物。至于为什么要截住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被称为恶魔的男子轻拍手掌,像是在赞许乔治的眼光。
果然没错。
“这个人,是‘另一侧世界’的眷属,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乔治的脊梁汗如雨下。
借助血脉的体能提升,和皎洁盈月的普照,以老游侠多年的经验,他不难看出……
此人绝非善类。
青年端有一副长脸银牙,眼角吊起,外貌年纪约莫在十八左右,消瘦的脸上布满狞笑。
但他臀股间的长尾,还有一双邪魅的紫眸,却象征着他是罪欲的化身——
也是被世俗深深畏惧,甚至,称之为「恶魔」的存在。
「老子管你是什么东西?只要你放我走,今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那几个手下就当他们命不好栽在这里了,可你要是敢对我出手,就算我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你好受的!」
乔治的视线火热地审视着青年的长尾,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明显不是人的体外器官实在太过扎他眼球,以至于他不得不高度警惕青年的一举一动。
恶魔?
屠杀现场?
这些单词让乔治意识到,他可能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中,于是只能选择和对方鱼死网破。
「……噢,是这样吗?可如果我说……不呢?你难道真能杀出这里不成?不妨来试试啊」
青年背着双手,闲庭信步。
未携带任何武器的他,对游侠的措辞却感到毫不在意,这是他自大,还是胸有成竹呢?
但不论如何,乔治知道。
两人之间必有一战。
双方也必有一人需要见血,否则这场会面就只是儿戏罢了。
所以,乔治动了。
「嗖——!」
几乎在两人同时眨下眼睑的一瞬,老游侠的身体呈弓状弯曲,然后蓄力弹起。
在惨白银辉的月光下,乔治催发暗影血脉将速度飙到极致,甚至产生一道墨黑的残影。
与青年长达十数步的距离,也在他爆发的体能下受到擒来。
没错,他仅用肉体的力量就迸发出无法被目光捕捉的速度。
手中的刀匕也甩出常人无法企及的刃气,裹挟着一往无前的其实,直朝青年的喉头割去!
而那名长着奇异尾巴的青年,却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胜利的天平,也仿佛就要朝乔治一方落下了。
老游侠不禁觉得胜券在握。
然而,下一秒——
「咚——!」
「喀拉——!」
「啧,我说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潇洒了?原来在这儿,和一个人类盗贼打得有来有回?现在还是任务中吧,你就这样把那堆尸体甩手给我处理,现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呢?」
「哎呀……我这玩得正开心呢,帝林老大,你怎么就随手把他给弄死了啊,多可惜啊……」
「……」
在乔治突破自我极限,迸发出令人惊叹的速度,就快秒杀恶魔男子之时。
一个比他更迅捷,也更有力的影子,不知从哪个角落疾速驶出,直接撞在了游侠的身上。
倘若说乔治方才的行径突破了人类极限,那么这个突然冒出的身影。
其速度就是怪物的极限。
霎时间,只听骨骼破裂的响动应声爆开。
脑浆四溅的血花,满溢月光照射不到的一隅,为场间增添一分血腥,涂抹一层罪孽。
只见在男子的身前。
乔治的杀意随风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娇小的声音周身浴血。
名为乔治的存在……
便如此轻易地葬送在了来者的手下,脑袋整个炸开在石砖壁垒之上。
而更准确的说,以雷霆之势暴戾杀出,仅一击就干掉信心满满的盗匪,让他永辞人世……
下手如此决绝果断之人。
却仅仅,是一名少女。
一个身高甚至只到青年腰部的漂亮女孩。
她长有和某人一样醒目好看的猫耳,一双潋滟的红瞳一如血月,看得瑞尔顿时头皮发麻。
这下玩脱了……
「你玩的开心?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去处理那些尸体有多辛苦啊?瑞尔·麦克白,这是你第多少次玩忽职守了?是不是非得我在你脑袋上开个洞,你才能意识到我到底有多生气!」
「……呀,没这回事啦,帝林大姐头!咱这……咳咳,咱这不是在阻击老鼠潜逃吗!才没有玩忽……你别勒我脖子,哎哎哎,好痛啊,喂!求你放手啦大姐头!我错了还不行吗!」
接着。
不光登场的气势劲爆,少女的脾气也和她的手段一样凶残。
还不等恶魔青年,从玩物死掉的忧伤中收敛心神。
女孩就瞬移似得闪到他身后,使出一招锁喉的关节技,把瑞尔掐得面红耳赤,直呼求饶。
「……真的知道错了?那你给我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帝林暂时给瑞尔留了一口气。
而能夹扁人类脑壳的臂弯,还卡在他的喉头严刑逼供。
「错在!错在不该留您一个人打扫现场!还有,不该和老鼠浪费时间!拜托你放手啦!」
「哼,好了伤疤忘了痛,别忘了这里是人类的地盘!我有教过你,不要随心所欲地行动吧?看看你刚才又干了什么好事?对一个有出色血统的人类轻敌,真丢我们异族同盟的脸!」
见对方一副小受的样子苦苦哀求,帝林对瑞尔的额头来了一记爆栗,又补了一个手刀。
但最后,少女还是口是心非地给他松了绑,满心不悦地闹着别扭。
「……反正就算被他攻击得手了,也杀不死有『提夫林之尾』的我啊,至于那么……」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大姐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帝林老大永远是正确的!」
「……你这家伙,还没完了是吧(掐)!」
「不是……咱这不是配合你嘛,诶诶诶,有话好好说,别又勒我脖子啊!咳咳咳咳……」
「哼,勒的就是你!少给我说这些废话,有奉承我的闲心,不如专注到任务中去(掐)!」
「啊啊啊啊,痛痛痛,那里不行,不要啊……」
二者的打闹,还有瑞尔的惨叫回响在刚死过人的小巷,使乔治的死看起来是那般的荒诞。
可帝林却毫不在意自己刚杀过人,拽着瑞尔就往之前的大院里赶,至于老游侠嘛……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无视。
空留一具无头的尸体,在夜幕中任其腐烂,或许第二天还会引起此地居民的恐慌吧。
“……反正,他也是死有余辜。吾等的大义,不介意多杀一个坏人。”
不多时,两人便回到了已成为人间炼狱的尸群当中。
身为异族自治同盟的先遣队员。
此行两人的目的不仅是“为民除害”,更是要找出,那颗能反将此地领主的关键棋子。
而这个被贵族蔑称为猪圈,实际上却是怡红之所的娱乐设施。
便是「那个」。
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一念及此,帝林跨过无数被她斩首刺杀的遗骸,冲瑞尔无奈地吁叹道:
「所有被确认为『有罪』的人都已经抹杀完毕,接下来是不是该请你认真工作了呢?」
「……瞧您说的,我哪次没在您的监督下好好干活啊?只是大姐头,那人,你找到了?」
「废话,没找到她,我能发现你不见了么?」
帝林白了某人一眼,接着道:
「我们的运气很好,那个人的寿额,还在可利用的范围之内,而至于她的『执念』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得看你这个法师厉不厉害。魔法这块我不太懂,就只能交给你来做了。」
说着,少女领头进入了院落的内屋。
在繁复如迷宫的走廊内七拐八折后,两人推开一间装潢十分精美的居室,驻足看向里边。
「也就是说,如果帝林老大你能使用法术,这趟行动就没我份了是吧,真是遗憾……」
瑞尔俏皮地吐舌,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衫,使自己看起来显得更加正经,然后惊叹地说:
「那么?这就是那个『伪物』?由格雷斯特的家主,亲自惩戒然后处罚的倒霉蛋——」
当瑞尔终于不再表现得玩世不恭,视线也笔直落定,停留在正坐在床铺上……
那个双眼无神,身材窈窕,且拥有一袭蓝色长发,面貌与希拉存在几分神似的女子之后。
帝林和恶魔青年异口同声地说道:
「蓝赛尔·斯普林,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