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
骗人!
这不是真的!
借着巨人落花一掌发出的震动,我从威廉的搂抱中挣脱了出来,傻乎乎地看着那处废墟。
可是。
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除了一只通体白毛的巨大手掌正在不断碾动,似要将满地的石块研磨成砂砾。
名为妮戈兰的存在从我的视野消失,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留下。
我当场就跪倒在地。
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顷刻间。
仿佛有一座钟塔突然耸立在我的面前,气浪汹涌得甚至将我的头发吹飞几根,声势浩大。
要不是我身后就是一根承重柱,恐怕我的整个身体,都会被巨掌离地时揭起的气波轰飞。
「嗡——?」
钟声轰鸣。
那是巨人的嗫嚅。
倘若把食人鬼的身体比作一只蚂蚁,那么那只破空而坠,俨然伟岸的大手,就是一座山。
一座巍峨挺拔,庄严皑皑的雪山。
「呜——!」
「砰——!」
穹顶,雨点洒进屋内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的知了在一齐奏唱。
一声声因为行走而震撼的巨响,更如雨天的落雷。
沉闷厚重,又似战鼓隆隆,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也在巨人把手拿开,掀飞屋顶露出他庞然的身躯以后。
看见一双庞大的眼睛,透过屋顶的缝隙,漠然地凝视向屋内。
那是一双……
比月亮还要苍白的眸子。
它仿佛就是神明观察世界的窗口,森严且平静,浩大而神性。
在它眼中。
万物一定渺小得可爱。
生与死。
也不过是手心与手背的区别吧。
我满心怯懦地与那对眼睛直视,却被另一位造访者夺去了注意——
「巴伯,没关系的,把我放下去吧。整个布埃娜,我们都调查清楚了,除了那只食人鬼算是劲敌以外,其他人都不成气候。而且她已经被我们打败,剩下的,我一个就足够应付了。」
「嗡,唔——?」
「安啦,没事的,别看我这样,以前好歹是王国的『十二王牌』之一,刚才也让你见识过我的实力了吧?只是御前骑士的水准,还不足以让我提高警惕,我会下去处理好一切的。」
「唔,嗡——!」
「嗯,多谢你的关心,万一有什么事,你就只管把这栋房子拆掉就好,但我还是希望你别这么做。放心的交给我吧,就像当时我把你的项圈摘掉一样,格雷斯特,也定会成为历史。」
「嗡,呜呜呜——!!」
「吱吱吱吱……」
「那么,你们几位,就是当今格雷斯特家的家主,还有它未来的继承者咯?初次见面,还望海涵。我的名字是帝林,帝林·艾菲斯格尔,是受命来杀死各位,异族同盟的先锋首领。」
「……」
来者与巨人在高空中进行着一唱一和,似乎完全不把我父母的战力放在眼里,出言不逊。
但待得对方真正出现在众人的视野。
却没有人敢对她露出轻蔑。
因为。
她是乘着巨人的手掌。
君临于四者身前的。
一如帝皇端坐在王座之上。
一双电眼居高临下地藐视着我和双亲,和我第一次见到芬恩时,他给我的气场很像。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敢相信。
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将我的希望给击打成粉碎——
「艾菲斯格尔?那不是已经覆灭的兽人王国吗?我们和你应该没有结下仇恨才对!你不去找精灵的麻烦,为什么要来侵犯格雷斯特的领地!」
巨人现身引起的骚乱中。
依然是威廉第一个恢复神智,冲对方逼问道。
只是形容为逼问,似乎不太准确。
因为我分明瞅见父亲的肌肉在发抖。
不是浴血杀敌的那种亢奋在令他打战,而是遭到来自至强者的目光睥睨,让他感到畏惧。
那么。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时值午夜。
月光恰好浓郁到能从乌云的掌缝中,渗出点点光途。
将银辉泼洒在一地狼藉的豪宅玉宇,照亮了灰烬与人心。
银白色的光辉,也与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交织为霓裳,诠释着少女的美丽。
是的。
少女。
特别是那束如瀑布一般,直倾泻到女孩膝间的白银长发。
好似一川被比肩星辰的耀眼银河。
偶有光晕渲染其上,甚至会散发出点点梦幻般的光粒,吸引旁人的眼球。
至于衣着。
女孩的头上戴着一顶浅蓝色的圆顶礼帽,身上则附有一件以蓝色为基调的花边裙摆。
帽檐,外附花圈,右饰缎带。
少女的装扮给人一种清爽典雅的感觉,但同时又没有高岭之花的高不可攀。
若是将视线往下移动,则能透过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发现在她的细颈佩有一个金属项圈。
这使她看上去就好像只存在于童话不真实的娃娃,唯有那双比酒还浓郁醇厚的血色双眸。
在提醒外人,她具有灵魂。
我也特别注意到。
她的头顶与我一样,存在着一对猫耳。
若非她的气质实在令人不容小觑。
这样一幅娇小可人,身高连我都不及的萝莉模样。
实在让人不敢想象,她是能和妮戈兰五五开的战士。
「我的国家毁灭,当然和你们没有关系。」
帝林从巨人的掌中跳下,潇洒降落。
和我想的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但威廉见她单独靠近,抬起大剑便对少女发起了冲锋。
「既然没关系,你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真当我们都是纸捏的好欺负吗!喝啊啊啊啊!」
说着,他气势如虹地踏碎地板,剑刃横扫,仿佛欲将帝林撕成肉块。
「……可是,我的子民被你们格雷斯特家奴役,却是不争的事实。别以为这些年来,你们倒卖吾等兽人一族的同胞做牛做马没人知道!你的父亲芬恩,可是杀害了我们不少同僚呢!」
「噗嗤……」
然后。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面对威廉再次血脉贲张,肌肉膨胀的进攻。
少女反而嫣然一笑,径直朝父亲款款走来。
一步,两步。
尽管帝林的行动,使得威廉的冲锋距离愈来愈短。
但她却毫不在乎地靠近着他,接近着这昔日骑士的突刺。
很快。
两人就到了面对面的地步。
我看见。
她的笑容很甜。
配上那双摇晃在三千青丝上的猫耳,颇有种令人心花怒放的好感。
可我明白。
那张笑脸,和暴风雨前的宁静是一个道理。
于是,我马上冲向还搂着西亚的母亲,将她护在身后,再朝父亲大喊道:
「父亲,不要靠近她!这是圈套!」
「呵呵,看吧,连你儿子都比你聪明呢?身为这一代的家主,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愚笨么?」
帝林瞥了我一眼,随即将目光对对准威廉。
语毕。
少女扬起随衣裙摆动的双手,眼中蓝湖旋起风暴。
眨眼的瞬息,表情就变得狰狞凶恶。
如瀑银发盎然摇曳。
「滋滋滋——!」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呜啊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
宛若战车般奔向少女的父亲发出惨叫。
他浑身的筋肉被无形的刀刃砍中。
皮开肉绽,腥血喷涌。
轻伤则动脉被切,血流不止。
重伤则失去手指,皮肤如面皮般被利落削下。
创口整齐平滑,几乎无一处体表幸免。
而我则多亏事先在她眸中发现血色,没有被奇袭伤害,还扑到了艾瑟雅护住了西亚。
没有让她们也被无形的刀刃割伤。
不……
看起来,这其实不是无形的刀刃?
倒更像是……藏在头发里的……
线?
管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