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视角切换为第三人称※
两分钟后——
「轰——!」
「芬恩!你这……混蛋!给我冷静一点!这家伙可是最后一个活口了!你真把他杀了,还想不想知道你家的那些人到底去哪儿了?!你他妈是很强,但强不是让你来虐待俘虏的!」
千钧一发之际。
霍恩的呵斥。
来自继承了妖精族血脉的小人,芬恩·格雷斯特的无穷炮击。
一时间,森林彼端骤然爆发出惊天的响动。
激得林野里万鸟齐飞。
吓得霍恩和卫兵虎躯一震。
但所幸,那个一心求死的巨人,最终还是躲过一劫。
曾被帝林唤做巴伯的他,由霍恩那危急时祭出一记斩击保住了性命,躲开了炮台的轰鸣。
只见在距离巨人足有上千米的废墟。
霍恩举剑。
而在他的剑锋之上,则油然而生一股与黄昏色不相交融的蓝光。
蓝光旖旎,渲染了夏日里的憔悴。
可霍恩却猛得一砍,将蓝光与剑气,还有自己灌注其中的决心,统统斩向了芬恩的火炮。
格雷斯特庄园坐落的地方,曾得名为“巨人山谷”。
是以开阔的地貌,乃至可供巨人一族任意行走而获得的名讳。
但伴随着骑士的一斩千击。
霎时间,广袤平坦的山谷俨然升起道道石幕,犹如构建起一个狭窄且坚不可摧的鸟笼。
说是山谷,倒不如说这里是悬崖底部的“涯天一线”。
四周的风景,也像是大陆造山时产生的裂缝一般。
本应巍然不动的山壁,竟然在霍恩的一剑牵动下,向森林的边缘开始了靠拢涌动。
于是,连山峦都能借动的骑士。
完美地用凭空从大地隆起的一柱柱石墙,挡住了芬恩那好似陨石星陨的一门门火炮轰击。
这是最牢固的鸟笼。
大地颤抖,好似欲朝天空鸣颂,芬恩也没想到王国的骑士会突然插手,被后者一剑砍倒。
「霍恩?!你个死妈的玩意!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啊啊!我等了你整整两天,可你不还是没从他嘴里撬出话来吗?!既然如此,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畜生!」
「你给我冷静点——!老不死的!你他妈的这几百年白活了!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住吗!王都来的翻译官正在路上!等他来了,我们自然能获得更多情报,但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凌厉的剑风刮起尘海,只一刹那,就将芬恩连枪带人都滚下了巨人的脑门。
抓住这个时机,霍恩整个人仿佛化身闪电,在妖精小人落地后的一瞬一剑横于他的脖颈。
两人便保持着一上一下的体位,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骂战:
「你懂什么?!你难道和我一样活了几百岁吗?!我要你这个小毛孩来教我什么是克制情绪!霍恩,别以为你是御前骑士我就不敢和你动手!把老子逼急了,就算是国王我都敢杀!」
「你以为我怕你?!我怕的是你把俘虏杀了,到时候咱俩谁都没办法交差!!就你一个知道家人死光了很痛苦是吧!但是再痛苦,也他妈给我憋着!这是人证!没了他就全完了!」
霍恩被对方这么一骂,眼珠子都急得差点掉出来,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先行松口。
「没了?就没了啊!我管你交不交得了差!?五天前,我在王都又平一起反动!而你呢,霍恩,五天前你在什么地方!在我的孩子们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你他妈的在什么地方!」
芬恩被骑士一脚踩住胸膛强行逼迫镇定。
可此举却让他的肝火愈来愈旺,芬恩的指甲也掐进了霍恩的裤管,两人都近乎失去理智。
是啊。
五天前。
我在什么地方呢。
霍恩一时半会竟吼不过妖精小人,顺着他的思绪回忆了起来。
因为上级制定的战略出错。
所以五天前,霍恩和他的骑士团还待在妲丽安家的领地内,防范着敌人的袭击。
可是。
计划失败了。
异族同盟没有选择进攻战力薄弱的妲丽安领主,而强行偷袭了有妮戈兰坐镇的格雷斯特。
战术上的失误,再加上两地距离遥远。
使得霍恩根本来不及救援。
而等到骑士团一众人赶到布埃娜。
距离事发当晚,早已过去了三天。
队员们也只三三两两地抓到几个死士,唯一的收获,就是那名被遗弃在此地的巨人了。
巨人巴伯被发现时,他的全身关节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这也是霍恩为什么认为他被遗弃。
但如果仅是全身带伤,还能解释为是格雷斯特临死的反扑,将他打成了重伤。
可最让骑士团众人不能理解的地方在于,巴伯即便负伤到半身不遂的地步……
却还在废墟里挖掘着什么,仿佛在找寻某件事物。
身为团长,霍恩判定这是寻找消失的格雷斯特一家人之关键。
若威廉等人仅是身死,那么起码会留下遗体。
可若是活捉,现场又怎么会没留下半点线索,用来威胁芬恩?
一念及此,霍恩的心头泛起些许苦涩,他终究还是抬起了踩在小人胸口的脚掌,无奈道:
「我无意为自己的失职寻找借口,如果你真的恨的不行,想要发泄。那就来打我吧,不要对俘虏下……」
「咚——!」
「噗嗤——!」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霍恩!」
不等骑士说完,窝火万分的芬恩一拳就护在他的脸上,把他骨头都打到变形。
「你知道吗?拥有上位之血的人,只要契约了属于自己的仆役,那么和仆役之间就会产生一道难以言说的联系。可是……我们家守护者和我的联系,在那天却断了,断了啊,霍恩!」
骑士没有还手,任由芬恩的一击把他打的倒飞出去,又被后者拽住披风扯回去继续狠揍。
「你觉得,我奉国王之命,手刃无数逆党,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吗?不……我的血是热的!我的心也是热的!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国王之令,你以为,我不想带着自己的家人逃吗!」
又是一拳。
击打在霍恩的腹部。
伴随妖精小人的一句句近乎哭闹的碎语,骑士就算想还手,心里也拧巴得没有半点怨恨。
打吧。
动手吧。
这确实是我的失职。
如果这样能发泄掉你的不满,我也……
「然后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了这个傻大个吗?啊?你当我不懂他是最后的人证?」
在两人都因为情绪上头的缘故沉溺在愿打愿挨的荒唐闹剧中时。
芬恩忽然的一句话,却让御前骑士彻底放下心防,接受了他看似无理取闹……
实则,百感交集的举动。
「为……什么?」
即便被芬恩劈头盖脸地捶了许多下,脸色依旧不变的霍恩佝偻着身子询问。
只是——
「因为啊,他的身上……有妮戈兰的血啊……这个家伙……他一定,一定有直接动过手!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像你这种人,肯定无法理解死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吧?!」
就在骑士以为芬恩的脾气发得差不多之际。
一门充满机械质感的悬浮炮台,已然架设在霍恩的脑袋。
接着,不等骑士从芬恩的痛楚中回过味来。
「嘭——!」
「哼……」
他的头,便在妖精小人的贸然开火中,突兀炸裂,碎成了无数个小块,抛洒于风中消逝。
而芬恩,却丝毫不在乎自己将昔日的旧友杀死,只两眼无神地看着……
看着霍恩摇摇晃晃,好似即将要因失去生命而倒下的身体,若有所思。
然后。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芬恩……这样,难道就能让你好受一点了吗?」
脑袋被整个炸掉。
可霍恩却竟然还能发出声音。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还泛着从泥浆中洗浴而出的土黄色,就像是从地里刚刚长出来一样。
砂石和土壤仿佛是他无限生长的肌肤,矿石构成的双瞳则折射阳光发出令人心惊的寒光。
就好像,霍恩的身体是神明用泥土塑造而出的小人。
即便,头颅被打爆,只要再来一捧泥沙,便能恢复原状。
而霍恩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只听他无头说话间,骑士的身体忽然泛起一层泥浆色。
这层泥浆好似返璞归真,整个人犹如真的变成了手艺人的泥塑。
在砂石游走在身体上下时,重新创造了一个脑袋,有鼻子有眼地,又朝芬恩吐露着悲伤:
「是,我的确无法理解生与死……因为我本身就是为了巩固王国而人为制作的魔像,但这不代表我无法理解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芬恩……我们认识多久了?现在的你,可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