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给天琳接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她说调查取证和与被告的沟通都由她和崔隽搞定,留给我的唯一任务就是继续训练苏可。这就和我一直以来的工作没什么两样,我也习惯了她在庭辩前依据自己的想法胡乱做准备的风格,但有一点我很不爽,那就是为什么总是她安排任务?平常也是一有事情她就指手画脚,我怀疑她到底清不清楚谁才是队长。
虽然她指手画脚,但也有值得我们学习和褒奖的地方,就是她那勇气和霸气。不管她给别人安排了什么,不管正确与否,不管成败与否,自己都先冲进去干了再说,从不怕死。写成公式就是:王天琳的身先士卒=董存瑞的自杀精神+黄继光的自残精神+邱少云的自虐精神。如果她早出生一个世纪,而且是个男人的话,那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会提前胜利好几年。
唯一困扰我的就是外文中学处分万雪霏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首先肯定不是单纯“依校规办事”,是的话早该处分她。让万雪霏退学,对外文中学真的半点好处都没有,他们这么做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呢?但当天天琳跟我说召集全体辩手明天到老地方召开作战会议,我就放心地把这疑问留给她了。她让我先带斯文回去,估计是不想让斯文在那捣乱,她自己留下向万雪霏了解情况。斯文临走前还非问万雪霏有没有什么“新衣服”,能不能换上后唱首歌来听,万雪霏居然说:“有啊,天琳还和我一起……”听到这我赶紧用力把斯文拽走了,免得被他知道天琳试穿了女仆装的事。
我回到家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没法再叫苏可出来,毕竟她住得远。我只好打通她的电话,告诉她庭辩即将开始,从明天起要进行强化训练,下午还要一起参加作战会议,她答应了。
……于是今天我好像就没事做了?
我便上官网逛了逛,看看有什么关于校园法庭的新信息。最近官网是越来越火,校园法庭的新闻也愈来愈多。拥有校园法庭的学校增加了,厉害的庭辩队也增加了,精彩的庭辩记录增加得像蟑螂繁殖一样快,优秀的辩手增加得像中国人繁殖一样快。
我已经目不暇接了,只能挑重点看。置顶帖里面有各项明细,其中云起市最有名的依然是广宣中学,他们又胜了一场完全不利的庭辩。我顺着链接翻了翻,得知那场庭辩是由一名女学生向学校起诉,说他们学校由男教师负责上生理卫生课,是对女学生的一种语言性骚扰!她要求卫生课男女分开上,男教师教男学生,女教师教女学生。这合理吗?不就一节课而已嘛!一般女学生都没觉得有啥,这种起诉几乎是不可能胜诉的,不但要增加教师还要增加学校负担。但是广宣中学的庭辩队再创奇迹,采用多角度论证,包括人性道德与法律规范方面,逼迫辩护方缴械投降。最后学校不得不多请一位女性卫生老师,还得重新编排课程。
我十分想找这场庭辩的记录下载来看看,但貌似因为辩论的文词太XXOO了导致无法在网上流传,上传一份被和谐一份。我真好奇那个广宣中学的主辩手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一定要找机会见识见识,去看场他的庭辩也好。
这时我忽然想起斯文对那个人有一定了解,我便Q了Q斯文想问他,可是斯文半天没反应,莫非没在线?我按F5刷新了一下论坛,不会错,娅咪娅咪这个ID明明就是“在线”状态,他一定在潜水。
我刚要继续敲他,忽然发现刚才的F5刷出了一篇新的帖子,标题叫《万雪霏的案子被受理啦!周五开庭,大家来给霏霏打气吧!》
听这标题的写法……怎么这么熟悉呢?点进去一看,我囧,发帖人果然是娅咪娅咪!而且沙发板凳地板已经全被抢了。
沙发说:万雪霏什么案子?
板凳说:我也不知道。是她和王天琳的JQ案吧?
地板说:是不是误会了性别要起诉?
娅咪娅咪回复说:万雪霏被学校起诉了啊,你们都不知道?
……
我无奈回帖说:泸州老窖……
十分钟内,这张帖子就被顶了4页多,里面全都是大家的莫名和娅咪娅咪给予的详细解释。斯文终于回Q问我,为什么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我说废话,万雪霏昨天下午才来我们学校偷偷委托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快传开。我还说也许这场庭辩都是保密的,你就算现在删帖也来不及了。
于是这张帖子泛滥地被顶了十几页,我也感到事情开始麻烦了。
大家不但知道了周五庭辩的题目,还知道了起诉辩护双方和被告都是谁。然后新的讨论帖衍生出来了。
《万雪霏是被告,你们相信吗??》
《我是外文中学的,我去问问,你们等我消息》
《我确认过了!娅咪娅咪说的是真的!》
我严重后悔把斯文带去外文中学见万雪霏,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传开影响会有多大。不止是校园法庭的官网,几十分钟后,万雪霏的主题网站上也有人讨论开了。几小时后,就连八卦网上也有人讨论开了。娅咪娅咪Q我说:怎么样?我的帖子造成了宏大的效应啊!我才懒得理他,关机吃饭睡觉去了。
第二天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带苏可,一个是参加作战会议。
一早我约了苏可到了广宣中心街,按照斯文给的方位找了过去。一路上苏可激动地说想早点跟万雪霏对话,我告诉她机会多的是,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提高自己的勇气,能在庭辩台上有力地帮到天琳和崔隽才好。她便问我今天要做什么训练,我说:“上次我们做过‘买’吧,‘卖’还没做。你今天来卖东西。”
“卖……卖东西?”她小脸刷地红了,一定是以为要卖胸罩。
“放心,带你去最容易卖的地方。”我带她来到斯文所说的卖同人T恤的店,见里面确实有不少印着卡通人物的T恤,还有好几个宅男宅女在挑选着衣服。我和苏可在衣服堆里翻来翻去,还问老板:“有没有印雷锋的?”老板说没,如果我想要可以给我印。
“印?成本不会高吗。”
“不高不高,成本很低,我库里还有几百件没印没卖呢,换季前卖不掉就废了!”
我拿起一件问老板:“这些多少钱一件?”
“15,不讲价啊,最低的了!平时我都卖25。”他说,然后应付了一下其他客人,又转头向我们强调,“真的,绝不讲价。”
“30块钱帮你卖怎样?”我说。
“啊……?”
他肯定没听明白我说话,我就重复了一遍:“30块钱卖一件,我们来卖。”我拉过苏可给老板看。只见老板瞪大了眼睛端详着我,又盯着苏可无辜的脸和那可爱的小辫子看了老半天,满脸问号,最后嗤笑了一声说不可能卖的出去,于是我跟他说:“卖不掉我赔钱。”反正每月1000块钱公费不用白不用。
老板听我这么说便同意了,还说赔钱倒不用,他要看看我怎么卖的,便坐到一旁看戏去了。他那表情肯定是认为我卖不掉。
我给苏可打了打气,说卖东西很容易的,比之前的借钱训练要容易多了。只不过借钱可以特别训练勇气,而卖东西还可以锻炼口才。
苏可也吞下唾沫表示坚定了信心,还生硬地点了头。其实我觉得她非常适合卖这些衣物,她可爱的样貌和声音加上怯懦的性格能吸引到不少宅男。
接下来她的努力开始了。
虽说中国卖东西讲究吆喝,特别是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吆喝得越好越有人来看。许多传统的摊贩,如卖米的卖油的卖糖葫芦的都有自己百年沉淀的一套吆喝系统,但眼前这种同人T恤是新生事物,不可能存在传统吆喝法,苏可便只能呆呆地站着等客人。
我建议她其实可以试试吆喝,总之就是不顾一切吼出来吸引顾客,这样能起到更有效的锻炼效果。可是她只是“哦”了一声,却还是呆呆站在那里,欲吼又止,脸红心跳根本就做不到。
“清仓大甩卖啦!!”我在她背后吼了一声,这声反而吓了苏可一跳,猛地回过头害羞地不敢正视周围聚集目光的群众们。我让她赶紧招揽顾客,不然他们都散了。
“哦……哦……!”她又急得转回去,想要对周围的人们说些什么,可是面对那么多望着她的人,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美女卖衣服啦!!”我又添油加醋了一声,吼得一旁的老板直想笑。
这一吼可见效了,一堆男孩子围了过来,挑了挑衣服,问苏可怎么卖。
“30块!”苏可伸出两个手指说,她肯定是紧张地连二和三都分不清了。
关键是30块是我和老板约定的卖出价,你应该先说60块。
“30块几件?”
“30块……1,1件!”
“哇……”那名问价的男孩仰天长叹,“太贵啦,30块两件吧?”
这个是老板认可的价格,不过我不认可啊。苏可回头看我,我摇摇头,伸出了四根手指,表示40块两件。
苏可立刻跟那男孩说:“30块四件!”
这笨蛋……
“啊不,40块三件!”
这样也亏了好吧。
“姐姐你太可爱了,50块吧,我们三个一人一件。”他们说着要照镜子试衣服。
“50块?等……等等啊……”苏可还在那掐手指算帐。我想跟她说别算了,这个价不卖。可是老板已经在一边笑得不行,说卖了,反正他有赚。
之后又来了好几拨人,男男女女。有的说挑什么什么颜色的,有的说要挑什么什么角色的,还有非要10块钱一件的,搞得苏可焦头烂额。不过随着经验增加,没多久她就适应了。她最初的紧张感几乎消失不见,和人们的对话也逐渐变得流利,身上还有点汗湿。客人越来越多,我和老板也帮着忙,一个上午卖掉了20多件,其中有8件卖了30元,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怎么样,好玩吧?”我问苏可。苏可说感觉不错,好像自己不再害怕了,她现在忽然觉得很有勇气上台了。但我觉得她回去后会把感觉忘记的,到时依然会害怕。她还得多做些练习才行。
“那就这样吧,明天继续带你卖别的。”我刚跟老板挥手道别,想和苏可赶去开会,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我曾见过的面孔。
我一把拉住苏可,匆忙对老板说:“等等,我们再卖一单!”
“啊?你们累了吧?”
“不不,这一单必须让我做!50块一件!”我对老板和苏可说,“50块, 50块卖给他哦!”
他们俩都莫明其妙地看了看我,也默默地答应了。他们肯定不知道我在想啥。为什么我一定要苏可卖这一单,因为这次的来者是外文中学的三辩手黎昀啊。
看一个人的侃价功夫很能体现出他的辩论功底的。如果他很会侃价,完全可以说服卖者以低价卖出,想不卖都不好意思。为了看看对方的三辩手有多强,我把价格设定为50元,看看我们的三辩苏可目前的实力能不能应付得了他。
我觉得黎昀有可能认出我,就躲到角落去。临走前还对苏可反复强调:“50块哦,少一块钱也不卖!”苏可点头答应了。
黎昀走进店里,直接问:“有没有娅咪娅咪的??”
“有啊。”苏可边说,边熟练地找出了娅咪娅咪的T恤。黎昀看了两眼直放金光,连忙问:“多少钱一件?”
“50。”
“给我三件,共150……喏。”黎昀半句废话不说,直接掏钱结帐拿货走人了,连我都没反应过来。
之后老板说要请我们吃饭,我摆摆手说我们还有任务,必须赶去参加作战会议。再说刚才那个买者纯属水鱼,刚才那单买卖纯属RP。我想看的讨价还价过程半句没出现,反倒明白了一个道理:宅男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不会惜血本的。
我们约开作战会议的“老地方”不是活动室,也不是寒露时分,而是长沙米粉店。真搞不懂在人这么多这么吵嚷,又这么脏乱的地方怎么能静下心来开会。一直让我们惊异的是天琳在这种地方却特别的神采飞扬,依她的解释就是看了米粉汤上冒的热气,心中会生出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很想知道带她进厨房绕一圈她会不会流鼻血。
当然长沙米粉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我是吃了一次就爱上了。尤其是这家店特别不错,我们四人只要锄大D积分表上有人超分了,就一定会来这里一起吃一顿,超分的买单。天琳每次都点酸辣味的,我和苏可偶尔想尝尝其它味道却总是被天琳强行阻止,她非让我们也顿顿吃酸辣的,结果至今我还没尝过其它码的米粉。
然而今天运气不错,天琳和我们分头去,我想我和苏可终于可以趁机点自己想尝的了。谁知刚到那里,天琳就出现在靠近门口的餐桌,面前摆着三碗酸辣米粉。我们走过去,问她道:“怎么着,今天你……吃三碗?”
“谁说的,这两碗是给你们俩点的!”她一甩辫子,随手把两双筷子丢给我们,招呼我们赶紧坐下,我和苏可只好面对面深深叹了口气。
“到底这是为什么……?”我问。
“啊?”
“为什么崔隽就可以不吃酸辣的?每次你都逼我们俩吃这个,单放过他?”
“哦,他怎么还没来?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了!”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还有啊!我们昨天才受理的庭辩,好像网上一下子都传开了,这怎么回事?知道吗小叶?”天琳完全把我问她的问题无视了。
传开的原因我当然再清楚不过,是娅咪娅咪干的好事。反正传开就传开了,又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谁说没影响的,被告是明星。”天琳说。我想说她和明星之间的绯闻造成的影响才大。
然后又过了三分钟,崔隽依然没有出现。
“崔隽的话,我从没在周末见过他。”苏可插道。
经她这么一提,好像确实是这样。他在家很少上网,上次我们周末约了去取证也没见他人影。莫非他每个周末都有约会?
“约会?”苏可听了大吃一惊。
“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行的嘛!小叶,知道对方是谁吗?”
我只是瞎猜的而已,还是别随便当真吧。
天琳给崔隽打了个电话,结果和以前一样半天没人接听。我们环顾四周方圆两百米内也没能见到疑似崔隽的影子,只好边吃边等,结果没过几分钟崔隽发了一条信息过来,问我们开会了没有。
天琳懒得按短信,拨了他电话,结果他还是不接!他只回短信,说:抱歉,我不能去了。你们把要点记下来,回头给我看看就行。
“他不来就算了,我们找个人记重点。”天琳居然还答应了。也就是说我们开个会议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主持,一个书记,一个旁听?
然后天琳指着我:“小叶,你来记。”我敢肯定她根本就不是有心让我当庭辩队队长的!
“我不干……”我直截了当地说,“你自己记不行吗?”
“我是主辩啊,要主持会议啊!”
“那你让苏可做嘛。”
“可可做记录的话,你干什么?”
废话,我当然旁听喽。我又不参加辩论,上台的是你们俩。说白了这场会议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既然这场会议对你来说没用,那我们为什么非要你来参加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天琳说。
合着你让我来开会,是特地让我来打杂的啊!
我想我要是不干走人的话,那整场会议就只剩下一个主持和一个书记,太凄凉了。于是善良的我毅然接下了书记员的重担,在长沙米粉的餐桌上铺好了纸笔。
“开始吧。”
“唔。”
天琳把最后一口米粉吞进肚里,擦干净嘴说:“你们觉得站在起诉方的角度上,他们会怎么展开这场庭辩?”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就直接拿校规出来,然后说被告违反了校规,依校规处置,就这么简单。大不了再找个证人证明万雪霏违反了校规。加上万雪霏极有可能承认自己确实违反了,这样一来简直是铁打的案件,根本掰不动。
“我们最先要做的是猜准对方会找怎样的证人,然后思考怎么质问他,从哪个角度推翻他的证言。这就是本次会议的第一条要点:揣测。”天琳边说边指着我面前的纸,“记。”
于是我把“揣测”两个字写了上去。
“那天琳你猜到了吗,他们会找谁作证。”苏可问。
“当然!”
“谁?”我忍不住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
我怀疑你也是到时候才知道。
然后她聊起了第二条要点:“对方的证人肯定是准备了充分证言的。我们必须旁敲侧击,使用蘑菇战术一步步把他击溃。这就是:蘑菇。记。”
于是我写下“蘑菇”。
“只要成功抑制住对方的证人,那就轮到我们立证的时候了。我们请出我们的证人,拿出学生处分并不是死规矩的证据,证明万雪霏可以不接受处分或减轻处分!这就是第三条:演绎!”
我便写下“演绎”。
“最后我们要用感人肺腑的语言和故事,打动审判长,打动各位观众,打动包括审判团在内的所有人,让他们不忍心向万雪霏下处分判决,这样我们就能完美获胜了。这就是第四条:激情!”
“激情”是吗,明白了。
“核心思路就是这样。散会吧。”天琳说着就要起身走了。
“喂你等等!”我连忙拉住她,低头看了看刚才的会议记录,然后问苏可,“你……听懂了?”
苏可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大致上有点明白。显然就是不明白。
“具体的呢?”我问天琳,“我们该请谁做证人?具体怎么演绎,怎么打动他们?”
“现在还不清楚啊,到时候就知道了啊!”天琳说。难不成她又想即兴发挥!?
她说我方的证人肯定会在这几天内找到,而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上场以后也许要根据对方的立证方法和证人证言,完全改变己方思路也说不定。虽然我很赞同这点,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是她就不会做多手准备吗?这次的庭辩是我们站在不利的位置,现在我们光就这一条思路,怎么辩。而且数来数去才四个要点……我再一低头确认,纸上总共写着八字真言:揣测蘑菇演绎激情。崔隽要是能看懂,我来演绎激情给你们看。
临走之前天琳说,崔隽看不懂那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是书记员。我想问问你看不懂《圣经》是不是要怪打印机?再说不就这么几个字嘛,我便直接写成短信发了给崔隽。不出我所料,他半天没有回短信,肯定是在琢磨这八字真言是什么意思。既然他那么爱玩解谜就让他猜去吧,留到明天放学天琳自己去和他沟通,不关我事。
结果第二天放学后天琳就没见人影了。
我来到活动室,里面只有崔隽一个人在,正一手转着笔,另一手举着一张小纸条,对着窗外反复折来折去。我好奇地凑过去问他在搞什么,他说:“你昨天发来的谜语太难了。我都正反颠倒研究过好多次了,还是没猜出来。”我就说吧,天琳的东西要有正常人能理解那世界上就没什么难题了。
跟崔隽聊了会儿才知道,天琳是去找证人了,说要请到证人后再进一步讨论。现在距离开庭还有四天,时间有些紧,她到底会找什么样的人来作证呢。
崔隽说,她应该会寻找曾经受过处分然后又撤销了的人,而且必须是根据外文中学的校规撤销处分的人,以此做为范例,将外文中学向万雪霏施以的处分撤销。而崔隽现在依然琢磨的是,到底为什么外文中学会让万雪霏留级三年以后,忽然起诉她勒令退学。
我也没忘记这个悬念,这事确实怎么想都不合理。昨天天琳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件事,估计是她只单纯想着求胜或帮助万雪霏,却忽略了校方的想法。
崔隽说,关于此事他问过天琳的意见,但天琳的回答出人意料。她说“外文中学不就是灵机一动,想利用万雪霏来炒作自己嘛!我们都别想那么多,只管辩赢就行啦。这样不但帮了万雪霏,还能趁此机会把咱们王牌庭辩队也炒作起来,不好吗?”
看来天琳的思路还真是高人一等。不过要说这是炒作,确实说得过去。毕竟我真的想不到什么炒作以外的理由,能让外文中学没事忽然起诉一个留级了三年的偶像歌手。
但不管这是不是炒作行动,校园法庭下达的判决都是必须执行的。输了的话万雪霏就被退学,所以现在咱们也没精力去研究他们的动机了,必须按照天琳说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赢这场庭辩再说。但若想要打赢庭辩,崔隽觉得需要读通他们的校规。
所以现在崔隽的主要任务就是研究这份校规。他说,既然被告确实犯下了这样的事情,那想要辩护就只能循着规矩的漏洞走。法律是有漏洞的,校规肯定也有。外文中学的校规将是本场庭辩围绕的一个核心。
我最开始也这么想过,不过我第一眼是没看出什么漏洞。崔隽说他也暂时没发现,不过现在证人没出现,我们只能继续钻研,希望能发现什么。于是我也复制了一份校规,在带苏可进行了放学前的强化训练后,就回家研究去了。
顺带一提,苏可在放学前的强化训练依然是借钱,因为她一直没能成功借到一毛钱。虽然她周末的卖衣服训练很见效,可轮到向陌生人借钱她还是开不了口。
至于外文中学校规,我认真地琢磨了几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对我们有利的漏洞。
我翻阅的重点是“降低、撤销处分”的那部分。
他们的校规和我们的确实很不一样,连撤消处分都异常严格。
一条条来说吧,首先是警告和严重警告处分。这两项是最低级的处分,无法减轻。如果要求撤销,必须该学生一年内表现优异,成绩中上,没有任何违规记录,家长和同学反映特好,才能撤销。也就是说成绩处于下游的人就算表现再好,也是没办法撤销处分的。
然后是记过和记大过。如果要求撤销,第一必须该学生违纪时有客观理由,第二不但一年内要表现优异,没有违规记录,学习成绩还必须达到顶尖。看到这里我已经很明白了,任何学生千万不要在外文中学犯记过以上的处分,想要撤销它简直比蜀道还难。
我不太敢往下看了,因为我感觉后面的处分想要撤销掉几乎不可能。留校察看处分,想要撤销不但成绩要达到顶尖,还要至少有一件优秀事件记录。这简直是利用被处分的学生来光辉自己的学校嘛!
终于轮到勒令退学了。
不过勒令退学处分就和其它处分不同了。它是要你退学,也就没办法在学校观察你。要撤销勒令退学处分的话,必须在新读的学校有三条以上获奖记录,成绩顶尖,还要在学生会或活动团体中有优异表现,荣获全国奖项的将优先撤销,学校会请你回来。这简直是把垃圾丢到其它地方变成金子后再要回来,到时候谁会愿意回来啊!?
不对,好像之前我记得有一条的:学生不能因自己的意愿变动学籍。那学生岂不是想不回来都不行?
这校规看似严格,其实够阴的。不管怎么说,想要短期内撤销勒令退学的处分几乎不可能。于是我决定看看怎样才能减轻处分。
减轻处分很简单,一个全国大奖,处分降三级;一个全省状元,降两级;一个全市状元,降一级。那如果我拿了世界乒乓球赛冠军,就怎么干坏事都行了,对不对?
看了这份规定,我思考明白天琳说要“撤销处分”的思路是行不通的。这根本没法撤销啊,她能让万雪霏去临时获得个什么奖项,考个状元吗?
这几天活动室里的沉寂也让我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天琳一直都在下课后就早早离开学校了,就是说她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证人。我和崔隽也只能根据校规探讨,却并没有发现这份校规里存在着对我们有利的漏洞。
“万雪霏三年都是留级生吧。”放课后的活动室里,崔隽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因为天琳人不在,苏可被我派到校门口练习借钱了,活动室里除了他就只剩我,所以他这话一定是对我说的。
“是啊,可是我们这次庭辩并不是为她留级而辩的。”
“那留级生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待遇呢?”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切入点,如果能找到留级生在处分上有着什么特殊待遇,那说不定还能顺着天琳的“撤销处分”的思路继续走下去。但我不觉得留级生能有什么特殊待遇。基本上是差学生才会留级吧,留级的人反而更应该受到处分吧。
“不,不能这么想。”崔隽说着,停止手中旋转的笔,在纸上画了一个一圆圈。
“这个圆圈代表学生犯下的错误。就当它是旷课1000节。”崔隽说着,又画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涂黑的圆圈,“这个代表给予学生的惩罚。就算它是勒令退学吧。”
我是看懂了他这个图,但他想说什么我还是没明白。
“张叶,你觉得‘留级’这种处理,属于惩罚吗?”
留级,当然属于惩罚吧。成绩不好就让他多读一年,不是惩罚是什么?
“那‘留级’这个惩罚,该画多大的圆呢?大约这么大吧。”崔隽在纸上画了三个比刚才的圆圈小一些的小黑圆。
“拿‘留级’惩罚来惩治这位旷课1000节的学生。”崔隽把三个小黑圆放进大圆里。
“再拿‘勒令退学’惩罚,来惩治这位旷课1000节的学生。”崔隽再拿大黑圆比一下两边的面积,很明显,大黑圆塞不进去了。
我恍然大悟:“万雪霏已经接受了三次留级惩罚,再给她增加一项勒令退学,就过于严重了!”
“没错,加上校方的起诉目的本身就很奇怪。万雪霏退学,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合理的事件当然伴随着不合理的现象。”崔隽拿起手里的笔重新转了起来,“所以想要把勒令退学处分降低,我们还是有些说辞的。看看关于留级的校规吧。”
我们忙把外文中学校规翻到留级、降级处罚的那一页。
上面明确写了,成绩多门不合格者留级,旷课严重者留级,病假事假过长者留级,成绩严重差者降级。
关于留级生,各项限制条例如下。一是新学年必须留级到指定班级就读,二是不允许跳级,三是不允许转学,四是不能把曾经做过的作业重复上交。
“不允许转学??”我没明白这一条的目的,崔隽说,这是为了防止你回避留级处罚。比如你被判处留级,却忽然转学离开了,另一个学校不知道你留了级,直接让你升级怎么办。
这些限制条例没什么,关键是留级生还有优惠条例,如下。一是可以获得一套新的教材和书本,二是可以获得新的老师,三是可以获得新的同学,四是新加入班级的原有荣誉,你也沾一份光。
我们想要的东西一条都没有!这几条优惠有什么用啊!?特别是第四条,你的新班级可能是连续三年的“流动红旗”获得者,但是万雪霏连续三年都留在初一新生堆里,怎么可能有原荣誉。
结果我和崔隽的想法依然化作了空谈,还得等天琳带着证人回来。可是天琳至今没见人影。崔隽说都四天了,不就是找个曾经受过外文中学的处分,后来被撤销的人嘛,以她的才智没可能找不到啊。
“等等,四天了?”
“嗯。”
“今天星期……四?”
“是啊。”
是什么啊!明天就开庭了!连我方的证人都还没见到呢。
“见不见对我来说没关系,只要找到就行了。”
“万一没找到呢!?”
崔隽说,找不到这种可能性他还从未想过,他觉得天琳那么能说会道是不可能找不到的。可是已经四天了,我们俩终于发觉有点蹊跷。
我忙打了个电话给天琳,可是她关机。
“不对,真的不对劲。”我说,“有可能四天了都找不到吗?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找?”
崔隽想了想说:“当然是去外文中学教务处问,看看哪些学生曾被撤销过处分。办这么点事,王天琳一点问题都没有。”
“是吧!我也这么想的。可是现在肯定……有问题了。”根据我们这几天对外文中学校规的理解,脑海里逐渐冒出了一个猜想。崔隽看似也和我抱着同样的想法,说必须立刻跟上去确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我们都觉得事态紧张,可是这个时间跑去外文中学,他们也到下班时间了。
于是我们决定打电话直接问,便锁上活动室门跑到蔡聋子的办公室。蔡聋子正在上网不知道干嘛呢,见我们来了赶紧把页面最小化。我们根本没时间管他,直接说:“查一下外文中学教务处的电话。”
我三下五除二就从他书架上查到了,然后崔隽拿起蔡聋子的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用的是免提,免得蔡聋子以为我们在干什么坏事。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云起市外文中学教务处吗?我想麻烦你们查个学生的名字。”
“哪位学生?还有,请问您是哪位?”
崔隽抿了抿嗓子,说:“我姓蔡,实验中学的历史老师。我想确认一下你们学校那位受到处分,后来又被撤销的学生,姓名叫什么?”
我看了一眼蔡聋子,他摸着头壳显然明白我们在干嘛了。
“受到处分后又被撤销的学生吗?请问是什么处分呢?”
“是……什么处分我也不太清楚,因为被撤销了。”
我听见那边传来了敲键盘的声音,一定是对方正在查询。
“那他是哪一级的学生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在一年以前。”
崔隽在那装。他虽然逻辑很好,但装蒜这方面功夫并不如天琳。天琳做这种事情简直是炉火纯青,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请等等,我查出列表后一个个跟您核对可以吗?”对方貌似放下了电话,在那开始查询了。
听到那句话,我和崔隽暂时松了口气,并不是因为对方相信了我们是老师,而是我们觉得我们刚才的预感好像错了。
只不过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难熬了。蔡聋子既不能说话又不能打开网页,他也憋得慌。
过了一会儿,对方传来了声音:“您好,我帮您查过了。”
“怎么样?”我差点激动地说了出来。还好崔隽相当冷静,回应道:“谢谢,能告诉我名字列表吗?听了名字我应该就能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我们等待着的答案了。
“我刚搜索了建校以来的处分撤销记录,但是……实在不好意思。”对方说,“我校并没有任何受到处分,后来又被撤销了的学生。”
【注解】
董存瑞:舍命炸碉堡,不惜把自己葬送的革命英雄。
黄继光:用身体堵枪眼的革命英雄。
邱少云:面对烈火烧身也不动一下的革命英雄。
XXOO:时常用来表示被马赛克屏蔽的某些刺激性强的文字。
泸州老窖:楼主垃圾(LZLJ),张叶自创的新词。
吆喝:大喊,吸引他人目光的做法。
糖葫芦:一般是用糖包着一串山楂,南方很少见。
水鱼:冤大头。
血本:连血都押上,形容很大的本钱。
圣经:Bible,基督教的宗教典籍。
状元:古代科举考第一的人。现在泛指第一名。
流动红旗:班级之间定期评比授予的一面旗子,十分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