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摩柯斯只瞥了这一眼,就连看都不屑于看轩辕海了。他只轻轻将单手收握,如梦似幻的金丝自他的袖口涌了出来,互相交织的金线编织出一张大网,将已经瘫倒,甚至生死未卜的死神在地上包了起来。
摩柯斯眯缝着眼睛,朝着这牢笼壁上啐了一口,不屑地问道:
“区区人类,居然敢颠覆神?”
人类?
死神没有回应,只有那团斗篷下如若黑雾一般的死神神力在沿着他的轮廓微微漾着。安静得令人害怕。
“说话!”摩柯斯手指交错,刹那间,数以百计的金丝相互交错,在球形的监牢内从多个角度将死神本就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刺了个对穿。
“唔啊——!”那一声长长的痛吟,回荡在本不该产生回音的广阔空间里,鲜血,对,鲜红色的血液顺着一根根由神力拧成的丝线把金色牢笼的内圈蒙上了一层颜色,死神这副模样,也不知道算是又“活”了过来,还是处在半死的情况下。
他艰难地吞咽着从内脏顺着喉咙溢出来的血水和氧气,大口大口地把肺里的氧气一点点吐干净。
“你这是在为自己的死作准备了吗?”
现在死神的惨状真的如同马上要咽气的人一般,不如说,他已经是凭借着奇迹在活着了。
这个金色的牢笼,每一根丝线都蕴藏着本神巨大的神力,神力由气凝液,聚液成丝,集丝位线,这才形成其中一条。每一根丝线刺入体内,能量都会如同引燃的火药一般崩裂开,先击碎最基础的经脉血络,然后伤及五脏六腑。别说人类,连神明也受不了啊。
摩柯斯伸出手来,由上而下轻轻地拂过这金色的圆球,他略带可惜与可怜地看着死神,哭丧着脸,可实际上那充满虐杀**的眼神,却暴露了他那因强大的力量而心智紊乱的事实。
摩柯斯这个时候没有理会自己,最理智的做法是去那个名为死神殿的地方,找夏康。然后帮助夏康恢复精神,踏踏实实走上回家的道路。可是,连死神都要不行了的当下,那自己去死神殿,别说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与陷阱,但凡摩柯斯动身,想要杀了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所以,就算是螳臂当车,自己也是非上不可的了。
并且啊,轩辕海的牙齿咬合在一起,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因为摩柯斯的面部神情而颤抖起来——
这表情,真是叫人,厌恶至极啊……
被心中膨胀的怒火冲煞了头,明明身为弱者的自己却驱动双腿跑了起来。挥着拳头以为能将这微弱的力量着实打进眼前这个家伙的面部。
轩辕海大叫着,从并未被在意的地方,压低了身子,冲了过来。
如果能,如果能动摇到他哪怕一瞬间的话,那也——
可沉重的事实却如同自己流血的拳峰一般真实无比。
的确,自己变强了。身体灵活到几乎只是一瞬间,就突入了摩柯斯身前,可以挥臂而击的距离。扭转腰身,挥动手臂,紧攥拳头,竭尽全身的力气拼命一击。可是……
摩柯斯的嘴角嘲讽地扬了起来,他丝毫不顾及眼前这个因为满心的恐惧而竭力挥拳的人的心情,只渴求着全身心地击碎他时,那呆滞的目光,与绝望的表情。
而现在来讲,摩柯斯如愿以偿了。
轩辕海的拳头在摩柯斯鼻尖处停下了,打在一个不可见的平面上,就如同打上墙壁一样,甚至连韧性都不存在。那份反过来受到的震痛,甚至让人在咬紧牙关的同时,怀疑是否再用上半分力气,破裂的就不仅仅是手指的骨头,而是自己的整条手臂。
药效依然在起效,粉碎了的骨头慢慢地恢复了原样。可是骨裂的痛苦却加倍地反应在了轩辕海的身上。
抱着自己的手,脸上的汗珠已经顺着侧面部滑了下去。
他没有大叫,而是把这愤怒,痛苦,连同不甘的声音一起吞了下去。
呵,早知道该转身就跑的。
对这张无论如何也没法改变其恶心程度的脸,发什么疯?
摩柯斯连神力都没有使用,此时此刻抬起腿便对着轩辕海就是一脚。
“喂,”他转过头,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傲慢地问被关在笼子里的死神道:“夏康,多么令人痛心啊,我不觉得这么多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会不明白啊。你看看,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人类,就是人类,妄图攀上神的领域……你看看你自己,还真是狼狈地让人发笑啊。”
死神抬起头,静静地与摩柯斯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语言或行动上的表示,这与他平时的作风不符,可是他身遭蓬勃的神力,却多了些许紊乱感。
远远的,轩辕海在翻滚了几周之后,终于停了下来。他只听见摩柯斯的大笑,耳鸣得厉害,却不能明白他们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更何况,他的心里已经被一种难受的情绪所填满了。
轩辕海自己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击翻在地了。
总之是很多次了吧。
啊……真是的,自己只是想要把自己的家人救回来而已,都已经不带脑子地赌命上了,就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啊!要么活着把人救出来,要么死在这里,不可以吗?
都说世事多变,说人人都能成为一部小说,可自己的这部小说,像自己这么弱的主角,可也太糟糕了吧。
失败者……实在想不出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
但是,但是啊!轩辕海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如果自己不在这个时候向前冲的话,那就再也不存在别的机会了。
“混蛋啊——!怎么能就这样结束呢!”
果然刚才摩柯斯的那一脚,并不是普通的一脚。轩辕海明显地感觉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体的沉重感又回来了。仅仅是那迅猛而短促的一踢,好像就把洛赋予自己的神力给踢散了。当轩辕海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本来就弱小的动物,失去了它最后的武器,该如何与强大的敌人作抗衡呢?
算了,管它呢,就当是既定程序了。
轩辕海以一个(相比刚才)极其缓慢的速度,一边大吼壮着胆,一边举着自己的拳头向摩柯斯的方向冲刺过去。
摩柯斯一挑眉毛,慢悠悠地抬起手,摆出了一副拳击手的态势来。
他当然是没有学过拳击,甚至都不了解拳击究竟是怎样的运动。但是他那声冷哼中可以看出,他大体只是觉得,既然这个自不量力的人类想要和他以拳相对,他跟着做就是了。
“哈,”他对一旁闷不做声的死神笑谈道,“没有想到还是有不那么无趣的家伙啊。”
摩柯斯摩拳擦掌,只待那狂妄的轩辕海接近,用力一拳冲着他自己面前挥出——如果去论自己和眼前这个凡人谁的拳速更快,那毫无疑问,自己是没有理由输的。
“嗯?!”
摩柯斯的拳头并没有砸在什么东西上面的实感。倒不如说——
轩辕海在摩柯斯的面前侧身闪过了他的拳锋。
如果说轩辕海的目的是为了给摩柯斯身上来上一拳,那么刚刚的这一拳恐怕就会要了他的命。
脸上还往外飘着血,他此时此刻的嘴角却实实在在地扬起一丝微笑。
比起给他这无关紧要的一拳,更重要的事情……
他狠命地,把拳头砸在了他身旁的金色牢笼上。如果能破除这束缚的话,那自己,夏康,夏秋雨,不都又能多一分生还的希望了吗。
当然,这只是如果。
还有另一份如果,自己真的一点力量也不剩,打不开这牢笼的话,死。
到不如说,后者才是现实呢。
只是现在终究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管他什么现实与理想,现在要做的,就只是动手,以及把心中所有,所有的感情,全部灌注在这一拳中了吧?
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金色球体的中央。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刹那间,从轩辕海拳头砸击的那个地方,整个金色的球体就裂开了。
里面刺穿夏康的丝线一下子受了惊吓似的回缩。而其上的一道绿色的缝隙越崩越大,里面的夏康就如同小鸡破壳一般地挣脱出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抬起斗篷,带着夏康移形换影,挪移了数十米之远。
轩辕海穿着粗气,跪着和死神待在这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创造的奇迹。
而那边的摩柯斯自然也是瞠目结舌,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当然,旋即化为了一股被欺侮的怒火。
隔着老远,就清楚地听到这个三十多岁样貌的老男人没礼貌的嘶吼:
“该死的混球,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死亡了吗?想得美!”
他声音未落,肢体先做出了反应,手上举,再前挥,先是神威浩荡,震得轩辕海浑身上下酥软无力,随后千千万万道金光以澎湃的势头冲着二人立即袭来。
死神心知轩辕海在这个距离连神威都已经抵抗不住,更是不敢乱动,倾尽刚刚在牢狱中所凝结的力量挥手而创一个三个人高的骷髅头在二人身前。其口吐黑烟,双眼冒着青光,如虚似幻,却硬是靠着骨头面孔与仿佛可以吞噬神力的嘴巴替二人挡下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