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海端正了坐姿,再一次向夏秋雨说道:“对不起。”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道歉了。
而正是因为这没完没了,死缠烂打的道歉,夏秋雨始终没能彻底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轩辕海说的了,所有可以说的,她都已经说尽了。连冷静说话的她都因为口干舌燥而止住了全部的话语,为什么轩辕海这般焦头烂额大声聒噪的家伙,却还能滔滔不绝地浪费着口水呢。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真的。而且时间也不早了。”的确,在吃完饭,陪了夏慕柠一会儿之后,时针本来就已经指向十了。而现在更是已经到了十一点三十余分,很快就要往下一日而去了。
夏秋雨再一次关闭电视机,起身,听到的,却是又一次挽留:“你真的要睡了吗?已经……那么困了吗?”对于夏秋雨来讲,显然是否定的。她没有那么多觉需要补充,或者说,已经是这样的时候了,离哪个她所知道的会到来的日子已经没有多远了,哪怕不睡觉,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她有理由拒绝,但是却又没有拒绝。
面对轩辕海近似恳求一般的语气,她选择了坐下。
但是其实夏秋雨自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就算是继续说下去,也请不要再说那些没有营养的话了,好么?再者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时间,是该休息的,何况,我还有复习的计划。”
“我真的不懂你,真的。”轩辕海沮丧着脸对夏秋雨说道,“你已经说了这件事不会改变,你讨厌我这样没有意义的发言,那为什么你又要做复习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呢?难道不奇怪吗?”
“既然不懂,哪有什么可追问的呢?”
“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问啊。我知道的,无论我多少次道歉你也不会原谅我。”
“你没有必要道歉,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我没错吗?我错了呀,我错在没有保护好你,你知道吗?”
“你又扯回这样的事情上来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什么叫保护好我,你有什么能力能保护我!”
夏秋雨没有再含糊其辞下去,她的话狠狠地撞在了轩辕海如乱麻般的心里,让他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真的好想……明白你啊……”
想要了解你,想要解救你,想要……
然而,事实就是却没有这个能力。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很过分的事情,很混乱的话;无论是夸赞还是责骂,连一句真心话都无法被透露,是啊,自己,原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地位的人,而已。
“没有必要……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真的……”夏秋雨感觉自己的泪水干涸了,却止不住地想要哭。她觉得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一抹,脸上却是干的。
于是在完全的精疲力竭之后,轩辕海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单单凭借自己,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是啊,不管从哪条路去突破,自己也没有办法突破这坚如铁壁的城防吧,因为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
轩辕海突然觉得自己被痛苦和悲伤夹在中间,心里却异常的平静,仿佛是已经被这剧烈的情感所麻痹了。他合上干裂的嘴巴,细细地品思着刚刚夏秋雨所说的那些话,所作的那些事情。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当傻子,是吗?希望我们把你这件事当作无物,然后像平常一样地过完这……最后的一阵子?”轩辕海想说“最后的几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或许夏秋雨的时间,就只剩下最后这几天了。
夏秋雨听了他的话,愣了愣。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好吧。”轩辕海却觉得她是明白了的。
“既然你感觉明白了,那我回去休息了。”
“哦……好……”轩辕海这一回是真的没有力气再挽留了,而夏秋雨恰好也明白这一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夏慕柠突然从二楼睡眼惺忪地下来了。
“哇!大晚上的你们还不睡呀,我出来上个厕所怎么能一下看到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偷偷干什么坏事情呢?轩辕海我告诉你,欺负姐姐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哦!哦对了,其实睡觉之前在想一件事情呢,就是……那个,要不要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呀。”
且不说夏慕柠出来的时机,她一边下楼一边絮絮叨叨的这一大番话,实在让人觉得可疑。其中的语气,流畅程度,都自然到让人不得不觉得这提前有所编排。可是轩辕海和夏秋雨又能说些什么呢?如果说隐瞒和掩饰的话,现在的三个人又有谁没有在做呢?只是谁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说破而已。
夏慕柠的一席话虽然有些无厘头,不知意味,但是另外的两个人确实不得不给她一个立刻的回应了。
因为计划是在明天,不,准确地说是今天上午(时间已经过了凌晨),那么必须得现在给出去或者不去的答复才行,否则就没空准备了。
“我就……”夏秋雨虽然并不是不想去,可是眼下的情况,她实在有些为难。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顾忌地与夏慕柠亲昵。但是……现在的情况太过于特殊了。
然而令她也没想到的是,夏慕柠一个跳步,像一只小猫咪似的窜进了她的怀里,双手搂着自己的腰身,把她的话给接了过去:“姐姐是一定会跟着来的,对吧!”
“呃……不,其实我……”
“姐姐!”夏慕柠的双手紧了紧,好像在对夏秋雨的表态抱怨,“刚刚团聚,怎么能不开开心心地一起玩呢!”
夏秋雨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只好在这样的胁迫下连用几个“好吧”,应了下来。而夏慕柠又很快地把脸转向了轩辕海。
“也……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
“啊……”夏慕柠看着哥哥闪烁的眼神,略有些心领神会地说道,“没事,等夏康那个家伙回来之后,再捎上他去一趟游乐园啦!就算他拼命宅着也得去!大不了把腿打折了,咱们抬着去!”
轩辕海苦笑道:“把腿打折了也太……”
“对,还有爱丽丝!我们五个人再一起去游乐园!所以咱们这叫……先头部队!嗯嗯,先帮他们把好玩的地方探一探,好不好呀!轩辕海!”
夏慕柠松开夏秋雨,又靠到了轩辕海的身边,然而这一次可不是投怀送抱,她伸出一只小手,就往轩辕海全身最脆弱的部分——腰上拧过去。
哇!同样是胁迫,为什么就不能对我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啊!轩辕海忍着剧痛心里哭叫,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是了。
“好好好!”轩辕海都快哭出来了,他哪儿敢说不好。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妮子心里打得什么算盘,究竟是想要怎样。
而夏慕柠也没有解释,看着事情已经落成,就笑嘻嘻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另外两人为了第二天的行程,也只得赶快去休息。
可这两个人,又哪里睡得着呢?
夏秋雨的一边我们暂且不论,轩辕海可是抱着那本日记,又折腾了大半夜。他用着各种各样的办法,企图把这个日记本给打开。但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够让这书页之间,分离分毫。也就是,完全看不到打开的希望。
真的要等夏秋雨死的时候才能翻开吗?这东西……
抱着一个个折磨人的烦恼,轩辕海在不知几点几分,终于在体力和精神上都陷入了低迷,慢慢进入了梦境。
说是梦境,其实不大合适。因为这一夜的睡眠,根本没有持续像轩辕海所想的那样长的时间。
他从床上被用暴力手段拽下来的时候,天才刚亮个朦胧。
轩辕海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再不起床,自己就要被妹妹用枕头闷死在床上了。
“噗哈!”轩辕海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他把这口气甚至都当成是这辈子最后一口空气来吸了。可施害人却还嘟着嘴巴看着他。
“我的亲妹妹啊!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第一次来我房间就是要谋杀吗?”
“哼!”夏慕柠听了反而不乐意了,“首先我也不是你亲妹妹,再说了,我对你的不满还少吗!我只不过是陈年往事不再提而已,不代表你在我心里就不是一只卑微的蛆虫了!“
“好歹是打算出去玩的一天呀,就不能不要这么毒舌了么。”
“哦……”夏慕柠一插腰,“那你还不赶紧起!”
“你姐姐呢?她起来了吗?”
“早就起来了!所以某人快点啦!”
夏慕柠说完,哼了一声,就开门下了楼。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为今天的事情上心。夏慕柠穿了一套很精致的,自己从来没见她穿过的衣服。不仅仅用了很衬她本人气质的橘黄色,款式也很可爱,有着精细的做工和小装饰,甚至让人觉得可以直接穿着这一身去参加选秀。肯定能让评委眼前一亮的。
但是轩辕海没有敢直接和她这么说就是了。
简单地梳了头,穿上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轩辕海下了楼。
这时候夏秋雨和夏慕柠已经在给早饭装盘了。
“真是太慢了!比我们用的时间还久!”
“不管怎么说,也太早了一点吧,”轩辕海抱怨道,“有点睡眠不足,起床综合征不是很正常的嘛。”
“但是你看姐姐起得就很早,这是习惯,懂么!?”夏慕柠把腰探向前方,比着一只手指向着轩辕海斥道,“好好养养好习惯吧!”
“好啦,就别再批评我了,应该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