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它明明如此危险,却仍叫人痴迷不已呢?
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丁玉敛。
年幼无知的时候,她觉得只要自己可以得到那个女人的关注,就算为之付出一切她也愿意。然而最后握在她手里的,就只有那一次又一次,填都填不满的心灰意冷。
后来,她拥有了祁映明。
开始时候的他是那么的弱小,只能活在她的羽翼之下。她掌控着他的一切,心满意足。所以她将自己的一切都扭曲般地倾注于他,她学会将自己的偏执深藏,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地收起所有尖刺。
但是得到的,依旧是他的脱离。
丁玉敛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深藏着对于情感的恐惧与渴望,她始终都害怕去面对,害怕当她学会了直视,她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因为那里是深渊,藏着吞噬一切的深渊巨龙。
但是祁映明却一次又一次地逼迫她,逼迫她去直视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卑劣和那对于“爱意”刻入骨髓的追求。
所以,她放弃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放任自己被吞噬。
找私家侦探调查楚箐,她一点一点地摸清楚她和她家里的所有底细,在心里逐渐勾画出计划的蓝图。但是与此同时,丁玉敛也清楚地知道,她正在一步一步地将自己推上了无法回头的路上。可是即便无法回头,她也在强烈地渴望着,渴望路的尽头是再一次拥有全部的祁映明。
丁玉敛的计划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她的过多参与。她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打碎和平的幻象罢了。
人都是下贱而卑微的生物,会将所有的龌龊深藏,外表一副金铜铠甲,装得光鲜亮丽。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是脆如薄冰,只要轻轻地在心上那么一敲,就会瞬间破碎炸裂开来。至于那所谓的愈合,也不过是将裂缝强行捂住的自欺欺人。
楚箐的父母貌合神离,男人的心思早就投奔到了另一副年轻的躯体之上。而女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却因为“尊严”而忍耐,宁可守着虚幻,也要装作出一副幸福美满的样子。这样的执迷不悟,就好似是那阳光之下泡沫的折影,或是浮于水面的楼台水月,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不堪一击。
丁玉敛所做的,不过就是让赵濛直视自己的处境罢了。如果赵濛她自己龟缩在虚假的壳中不肯出来,那么丁玉敛只需要借助外力,强行将那层壳子打碎就好了。
无论是保姆之间的窃窃私语,还是邻居无意之间投来的探寻目光,都足以一点一点将赵濛的心理防线击溃。
“真丢人,老公在外面到处乱搞。”
“就是啊,这也太丢人了吧,不过你说她知道这件事吗?”
“能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怕丢人才忍着。”
……
丢人,丢人,赵濛当然知道这很“丢人”,所以她才会放下一切去委曲求全,只为保得表面上的“不丢人”。
但是她还是失败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忽然之间,别墅之间的保姆们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们偷偷地看着她,背地里小声地议论她,无论走到哪里,那些视线都如影随形,折磨她,啃咬她,逼迫她,伤害她。
她终于歇斯底里地与好不容易才肯回家的男人对峙,然而彼此之间,就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互相咒骂。她的婚姻彻底地变成了笑话,变成了看客嘴里茶余饭后的闲话。
真丢人,她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真丢人,她倔强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满身狼狈。
偏偏,她的女儿还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而且电话的内容居然也是如此“丢人”。愤恨瞬间溢满,她将自己所有的恶毒话语都加注在了女儿与男人的身上。而随着话语越发歹毒,场面就越发失控。
直到摔碎在地板上的花瓶划伤了她的眼角,直到鲜血让一切无法挽回,直到男人漠不关心离去的背影出现,她已然走到了悬崖边上。
……
赵濛在那一巴掌扇下去的时候,心中不仅毫无愧疚,甚至还带有压力释放过后的放松。她看着方华彤,问道:
“这样行吗?还是你要我赔钱给你?”
楚箐捂住自己被赵濛打偏的脸,眼中的泪水再次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这段时间的精神压力也将她彻底击垮,她抽泣着,颤抖着,却仍旧是压抑着的。
就在这时,就在所有的人都有些看傻眼,场面一时僵住的时候,丁玉敛忽然走上前去。她走到了楚箐的身边,张开双臂,将楚箐揽在怀里。她垂下双眼,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看向了赵濛,声音不大,却也清楚:
“你这样做,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