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黎倦来说,楚岑其实算不上是什么好的母亲,因为楚岑的半辈子都只耗在了黎平远一个人的身上,所以对于黎倦,她多有忽视。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说是一个坏的母亲。毕竟楚岑,是黎倦能够感受亲情温暖的唯一来源。
黎倦年纪很小的时候,黎平远很少会回家。大大的独栋别墅里面,楚岑拉着他的手走过别墅里的每一处,最后她会坐在花园里面的木椅上,将他轻柔地抱在怀里。
黎倦还记得阳光洒在二楼书房的光影里,楚岑坐在那里给他讲故事。光影转换,时间轮回,楚岑被阳光晕染的温柔笑意,始终在黎倦的脑海里面难以被抹去。
后来当楚岑带着黎倦回到她的老家时,那段日子,虽然短暂,却是黎倦这二十多年来最开心的时间。
小小的公寓里面,楚岑坐在黎倦的对面,餐桌上是她做得并不好吃的饭菜,她半捂着嘴,跟黎倦抱怨她买菜时遇到的种种人和事。
肆意挥霍大半生,楚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窝缩在一个几十平的小公寓里面,每天为了缺斤少两的饭菜而斤斤计较。
命运也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因为它是不可预测的,因为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黎倦上了大学之后,因为楚岑不愿意回到B市接受治疗,所以黎倦只能B市X市两头跑,而每一次他与楚岑见面,他都会发觉她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要更加瘦弱了。
楚岑生命流逝得是那么明显,明显到黎倦每一次都会站在病房的门口静默好一会儿,因为他已经变得害怕见面了。
怕她越来越虚弱,怕每见一次就少一次,怕今生他与她的缘分会这样突然消失。
可是这样的心情却是矛盾的,一方面黎倦惧怕着与楚岑见面的次数在逐渐减少,但一方面他却又无比贪婪地渴求着这样的见面。
两种心情的错综折磨下,黎倦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他变得只会沉默地坐在楚岑的病床边,听着她絮絮叨叨,然后被她虚弱的语气折磨得狠狠地咬住了自己嘴唇内侧。
……
候机大厅里面,黎倦推着行李坐到一边,然后抬头对丁书楠说道:
“我说过你不用来送我。”
丁书楠挑眉,然后她一个转身坐到了黎倦的旁边,回道:
“我偏要过来送你。”
说完,丁书楠从兜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递到黎倦的面前说道:
“我下个月就可以去BETEN实习了。”
黎倦的眉间闻言轻轻地皱了皱,他看向丁书楠,说道:
“你见过我的女朋友了。”
黎倦的话让丁书楠顿时心生不悦,她动作发狠,猛地收回了手机,语调上扬,她说:
“我才不信那是你的女朋友!”
收回目光,黎倦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不信?”
“因为……”
“啊,总算找到了。”
突然出现的安瑾,将丁书楠的话给打断了。丁书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正在气喘吁吁的安瑾,她讶异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但是安瑾却好像是刻意没有看到丁书楠一样,她抬手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后,只对黎倦说道:
“就算我今天早上起来晚了,你也不应该偷偷一个人跑来机场啊。”
安瑾的话让黎倦和丁书楠都是一愣,不过黎倦反应很快,他马上回道:
“抱歉,我只是没想叫醒你。”
丁书楠蓦地站了起来,她指着安瑾对黎倦问道:
“你跟她住在一起?”
黎倦还未回话,安瑾便抬手轻轻地推开了丁书楠指着她的手指,说道:
“没想到你也会过来送黎倦。”
安瑾的视线轻飘下移,落在比她矮上小半个头的丁书楠的脸上,四目相对,她开口继续说道:
“对你的哥哥真好。”
丁书楠听后一下子就抿紧了自己的嘴唇,她先是恶狠狠地盯着安瑾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地回道:
“不,是,亲,哥,哥。”
安瑾却没有再接丁书楠话的意思,她随即转身走向黎倦,站在他的面前忽然俯身,替他理顺了他额前的细软头发。
“你走得这么急,头发都是乱的。”
黎倦有些躲闪地避开了安瑾的目光,他抬手推在安瑾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小声答道:
“嗯。”
安瑾的嘴角悄悄上扬,她站直身体,然后动作自然地坐到黎倦的身边,看了看手表说道:
“还有一会儿就要安检了,黎倦,我会想你的。”
黎倦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攥紧,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他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真的是错的。因为安瑾,竟然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危险。那种危险不是什么性命危及,而是一种侵略,一种心里上的攻占。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安瑾动作的丁书楠,出奇地居然忍住了自己的怒火没有马上发泄出来,而是坐到安瑾的旁边,对她小声骂道:
“你个冒牌货。”
丁书楠的话让安瑾正在拿手机的手顿了顿,随后她转头看向丁书楠,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神情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不再理她了。
三个人尴尬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黎倦便起身准备去安检了。见黎倦动了,丁书楠率先站起来走到了黎倦的身边。安瑾也站了起来,但是她并没有过去,而是落后一步,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黎倦临安检前,丁书楠忽然喊住黎倦,她说:
“黎倦,一个月后我就去X市找你!”
黎倦听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抬脚正要走时,却见安瑾忽然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视线中的人影尚未清晰,黎倦的脖子便被安瑾按住拉下,双唇触及的瞬间,黎倦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变得清明的视线中,安瑾的双眸里映出了黎倦的面孔,震惊而不知所措。彼此的双唇一触即离,黎倦慌乱地推开安瑾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但是在他的耳边,却还停留着她的话语。
“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