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不再相见

作者:Songyi 更新时间:2019/3/25 17:40:33 字数:1607

黎倦与楚岑的最后一次谈话,是在安瑾离开的那天下午。许是命之将至,她有所感应,住院以来,第一次主动找他过来看望了自己。

因为一直留有心结,所以楚岑对于黎平远所给与的治疗帮助始终都接受得心有不甘。所以她固执地不肯回B市,也固执地从不肯主动联系黎倦让他过来。

可是即便如此,楚岑也无比清楚,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活在这世上的日子是倒着数的,过一天就少一天,所以即便有再多的愤恨,她也想着,能多看一眼黎倦就多看一眼。她明白,黎倦所有的退让都是因为她,可是始终迈不过这个坎的人,依旧是她。

那天黎倦来了以后,他坐在楚岑的病床旁边,见她慢慢地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白色的窗帘在她的身后随风铺展,窗外阳光普照,她没有说话,笑得柔和。

那次的见面,就如同之前的许多次见面一样,两个人之间,他沉默着,她讲述着。

一个人默默地说,一个人默默地听。

只是极少数的几次视线交触,她笑得要比往常温柔得多,还夹杂了几许病弱的无力。

回去之后,黎倦夜里躺在床上,他回想着白日里她的种种模样,也是心有所感的,可是他终究没能说服自己去面对这个结果,只是一味地逃避着自己不安的心,也没有再去看她。

直到病危通知下来,黎倦才知道,自从那天夜里,楚岑的病就陡转之下,几次陷入昏厥,但始终不肯让人通知他。

楚岑离开的时候,穿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那件蓝白色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

黎倦在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的手都是抖的,可是却至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

他早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楚岑吊着一口气,撑得比所有人预想得都要久。可是即便她于世有千般个万般个不愿意,不舍得,到底也还是走了。

护士告诉黎倦,楚岑走得并不轻松,过程漫长而痛苦。就如同她这个人所走过的大半个人生一样,皆是痛苦而无谓的执念挣扎。

楚岑的后世处理得很简单,黎倦也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甚至在她入葬的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可是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他却忽然头一轻,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被同事送去医院,医生也只是让黎倦回去好好休息。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黎倦的脑袋里面乱成一团。往昔种种全部熙攘掠过眼前,忽然让他感到十分恐惧,不管是对于过去,还是对于未来。而那份恐惧,压得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半昏半沉之中,黎倦突然听见有人很用力地敲打着他公寓的门。他地转天旋般地走过去开了门,却一头就栽进了门口那人的怀里。

身体被一下子抱住,黎倦还在发懵。只是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好像是奶粉的味道。

“黎倦。”

很是柔和的一声呼唤,黎倦还没能抬起头来看看来人是谁,就再次昏了过去。

黎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楚岑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回到了他和楚岑两个人的那个家里。楚岑站在厨房里面,一边不熟练地做着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遇到的那个卖菜大妈有多么讨厌。她一边说着一边摔着炒勺,最后气地把盐罐都给打翻在了地上。

黎倦看着楚岑蹲下去用抹布擦着撒出来的盐粒,擦着擦着,她就哭了。肩膀抽动着,小声地呜咽着。

黎倦的心都攥成了一团,他想过去抱抱楚岑,可是当他冲过去的时候,场景却变成了他小时候住的那栋别墅里面。

黎倦很急切,他想快点找到楚岑,就在别墅里面绕了一圈又一圈,可是始终都没有看到楚岑的身影。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黎倦一个人站在那里,孤寂笼罩周身,难过得他眼看就要崩溃。

“黎倦,你来看我了啊。”

忽然,场景陡然一变,黎倦站在了楚岑的病床前面。在他的面前,楚岑正虚弱地对他笑着,她对他招了招手,他便脚下虚浮地走了过去,跪在了她的病床前面。

将头趴在楚岑的被子上面,黎倦哭了。他抱着楚岑的腰,终是哭了出来。

楚岑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黎倦的发顶上面,对他说了一句:

“黎倦,是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是在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楚岑对黎倦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她其实,对他始终都是有愧的。

黎倦从梦里面挣扎而艰难地再度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个身影俯身了过来。下一瞬间,眼角的湿润就被吻去。

黎倦听见安瑾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

“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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