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还是决定逃跑了。
沿着后山的铁轨狂奔,太阳的光圈映在他的视线里,使得不远处的景物变得有点模糊。
他好像快要倒下了,可是他并不想放弃,毕竟都已经跑出去这么远了。
大脑渐渐变得迟钝,他开始东想西想,想到今天早上,他在往怀里面藏鸡蛋的时候,被小莉莉发现了。小莉莉还很小,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多大,不过肯定要比他小很多。
她看起来那么瘦小,小到连手都还没有长开的样子,细小的手指勾在他的衣服上,昂着细弱的脖颈问他:
“你为什么要把鸡蛋藏起来?”
他被吓了一跳,怀里的鸡蛋差点砸到地上,情急之下,他用力地去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劲儿使得有点大了,可小莉莉大大的眼睛注视着他,却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喊叫,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一瞬间,他有些困惑,为什么小莉莉会这么柔软?那亮晶晶的眼神,就像有人用棉花糖的竹签,轻轻戳了他一下一样。
他不该这么粗鲁的,至少也应该把鸡蛋给她留一个。
于是他松开了手,将怀里的鸡蛋分给了小莉莉一个。
小莉莉拿着鸡蛋对他笑了笑,然后又将鸡蛋还给了他,说道:
“我不吃,都给你吃。”
说完,小莉莉开心地踮脚抱了他一下,就跑开了。
想着想着,小莉莉的面容忽然在他的脑海里也变得模糊了。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大口地喘着气。
抬头看了看天,午后的太阳如此热烈,他感到口干舌燥。拿出背包里的饮用水,大灌了一口后,心里开始焦躁。
他之前观察过很多次,这条铁轨上按理来说这会儿应该会有列火车途径这里。那列火车开得很慢,后面的几节车厢并没有门,里面运的只是一些饲料。他本来打算偷偷跑上去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列火车并没有按照以往的规律途径这里。
焦躁开始蔓延,他站在铁轨上,感到有一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火车真的不来,他今晚要在哪里过夜?如果火车真的不来,他要怎么离开这里。
也很可能,他很快就会被带回去。
回去?
这两个字的出现吓得他猛地一个哆嗦。要是真的被带回去,他的下场只可能是被打个半死。想起院长手里的戒尺,他就开始浑身都疼。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
他一边沿着铁轨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克制不住地掉眼泪。
一开始还只是小声抽泣,到后面简直就是仰天嚎啕大哭,差点没把他自己给呛死。
“喂!”
突然,一个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他的肩膀一缩,哭声直接给吓了回去,可随即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蠢了吧!”
他瘪着嘴,瞪着眼睛到处看,这笑声把他给气得呀。又慌又气,控制不住反而开始一直打嗝。然后他就听见那个人一直在笑。他打一次嗝,就被笑一次,声音还特别大。
眼泪又收不住了,视线里的东西都花了,他越哭越委屈,最后干脆把自己的背包甩在地上,蹲着放开了哭。
不过脑袋也被哭得忽然通气了,于是他边哭边喊道:
“你是谁啊?嗝。”
那个人就说:
“哈哈,你过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抬起头,四处看了一圈,摇着头说:
“我才不过去,你是坏人,嗝。”
“说谁是坏人呐!我告诉你,全天下就没有我这样的好人了。”
“我才不信,你刚刚还笑话我!”
似乎是理亏了,那个人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停顿了一秒后说道:
“我笑你是因为觉得你可爱,这怎么能说我是坏人呢?倒是你这小屁孩,一看就是离家出走的。”
这话一出,马上就把他的眼泪给止住了。他站起身来,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哭有什么用?只会让他变饿。
“喂!喂!你去哪里啊?”
他不理,闷着头撒腿就要跑。
“喂!你别跑,这附近什么都没有,你跑去哪里啊!”
“好!好!我跟你道歉,我不该笑你的!”
他还是不理,脚步不停已经窜出去好远。
“要不你回来,我带你走啊!”
扬起一阵灰,他猛地停了下来。在原地跺了跺脚,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去。于是转头大声问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是好人?”
“哦哦!”
因为他的回应,那个人还挺高兴,鬼吼鬼叫了两声后回道:
“我真的是好人啊,这让我怎么证明?哎呀,你过来看看我就知道了!”
他的脚向着那个方向蹭了一小步,但又很快止步。
“你一个小孩子自己能跑到哪儿去?”
“我不骗你,我要是想伤害你,还能让你跑这么远?”
“你说说你,到了晚上怎么办?啊?你睡哪?你吃什么?”
那个人每说一句话,他就控制不住地向那边挪一点,毕竟他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被成功说服,回到了刚刚的地方。
“你在哪里啊?”
“好!你站在那里先不要动!”
他一听这话,立马就想跑。
“哎别!右转!现在右转,右转走到这边的坡上。这里不是有片树吗,你先过来。”
他听后脚步动了动,没有马上过去,磨蹭了好一会儿后才走到了那片树林下。
“然后呢?”
“我就在你左手边的第三课树上面。”
“你在树上面?”
他皱着眉,狐疑地走了过去。抬头一望,好家伙。
高高的树上,树叶繁茂,绿影婆娑。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人被倒吊在了树干上,倒垂的白色裙摆把她的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而下半身……
光溜溜的两条长腿,和白色。
他的表情木了,或许离开孤儿院的决定未必是好的,外面的怪人也很多。
或许是他站在那里有些过于沉默了,那个人扭动了一下身体。
真奇怪,他居然从那个动作里面看出了几分羞涩,明明那么蠢。
“咳,这是个意外。”
“小孩儿,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怎么样?你帮了我,我就帮你。”
他平淡地回道:
“哦,什么忙?”
“你爬上来帮我把绳子解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