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瑟斯一族,长久以来,作为法尔王国的统治者,守护着这个国家。
但是,这个国家,经历了数千年,未曾存在过一个被尊称为国王的男性,每一代统治者,皆为女王。
或是军神一般威武,或是慈母一般柔情,无论是遇上天灾,还是面临战争,每一代女王都有足够的能力,带领着人民渡过难关,这也是为什么法尔王国能在大陆格局的演变中长盛不衰,在众多小国被姆兰王国吞并的时候,他们依旧能够守护自己的国土。
不过,并不是因为洛瑟斯一族是母系氏族,所以女性当权,而是更直接的原因——洛瑟斯一族并不存在男性。
而继承血脉之事,从最初诞生开始,就不需要依赖男性,女性与女性之间,也能完成血脉的传承。
虽然也能与男性传承血脉,但后代必定是女性,而且,经历了数千年的沉积,女性遇女性更能确保血脉的延续,所以,由始至终,法尔的领导者,永远都是女的,未曾有人听说过法尔王国的王室存在一位男性——除了我。
当然了,我也只是母亲的养子,并不是夫婿,血脉的传承跟我无关,我也不清楚两个女性到底是怎么诞生出后代的,也没有兴趣知道。
另外,法尔王国有一个特别之处。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能成为王的就只有一个人,权力都集中在一个人手上。但是,法尔王国是例外,有时候会出现两个女王,而这一代便是如此。
执政的卡缇娜女王,也就是我的养母,是位严厉的明君,但军事上的事情却很少过问,这一点,我很为养子非常清楚,因为军事上的事情都交给另一位女王。
军神,圣战玫瑰,战场的血腥荆棘……人们赋予她无数称谓,被看作驰骋沙场的英雄,也被看作收割灵魂的死神,无人能敌的斗技,单靠手中的细长佩剑,就能轻松割下敌方的头颅。
传闻,在一场战役上,她屹立在战场中心,寸步不移,光靠佩剑及其斗技,便击杀了近百名前来取她首级的敌方士兵,自身竟毫发无伤——可见她是何等的凌厉威风。
超乎常人的武技,再加上卓越的军事才能,让“军神女王”实至名归,其名曰……安琪拉·卡林纳斯,也就是我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茜红色的长发垂淌在身后,一部分撩起向后,被编成公主辫,相貌俊美,本来可以成为一个绝世的美人,却因为她那对凶悍的吊眼,带着些许王霸之气的神情,让众人避而远之。
但是,在这份威严之后,对待自己的至亲之人,却是一份与普通人无异的柔情。
对妻子、卡缇娜女王惟命是从,对女儿、维尼雅公主百般溺爱,即使是那双时刻充满杀意的瞳眸,都能在与家人相处的那一刻变得柔光四射,完全违背了“圣战玫瑰”这个名号,那个容貌,我亲眼见过。
但是,那仅仅是对血亲的家人,对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家伙,她未曾有一刻承认我的存在,我的养母也只有卡缇娜女王一人,对于安琪拉陛下……要是没有母亲护着我,我已经成为她的刀下魂了吧?
总之,在她那里我受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恶言相向只是小事,有几次已经把剑抵在我的喉咙上、对着还是个孩子的我,还有一次,以锻炼的名义对我进行特训,差点就累死在野外,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之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总之,一巴掌刮下来,已经是常事了,她的惩罚我也早就习惯了,谁叫我那时候只是个废物,还吃着王家的粮食。
我尝试亲近她,却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在她眼中,我也就是一个破坏她家庭的野孩子。
要是能够展示出一定能力,说不定她会睁只眼闭只眼,可我却一点魔力都没有,那为什么要让王室养一个废物呢?
所以,我一直对她心怀愧疚,但更多的是畏惧,要是没有我存在,母亲也会有更多时间跟她相处吧?
我终究是多余的,相信,在我这几年消失了,她一定安心了不少。
……
……
不过,那都是往事了,好不容易在妮娜的治愈下让我忘记这个女王的存在,没想到,就在今天,阴差阳错地,又遇见她了,还带着维尼雅公主,也就是我义理上的那位妹妹。
“女……女女女女女女……!”
女王,估计扎列是想这么喊出来吧,但是,看到女王美丽的素颜,直面军神的威武,他已经没办法正常说话了。
“参见女王陛下!”
卡莲和伊莲恩已经下跪行礼,虽然看到女王之后愣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不至于慌手慌脚,唯有扎列和我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两位王族。
“给我跪下!”
卡莲又抬起身子把扎列给拉下来,强行把他的脑袋摁在地上,我身边的伊莲恩也偷偷用法杖的末端敲了敲我腿部的铠甲。
然而,我还是站着不动,从头盔中窥视安琪拉陛下的容貌。
并不是对王族的不敬,仅仅是受到的惊吓太大,身体不听使唤了。
即使是以前,在王宫内,母亲没有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要对她欠身行礼,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没有报上名字的冒险家。
但是,面对着安琪拉女王,别说是跪下了,我连转头都困难,虽然我已经拥有非凡的战斗能力,可幼年时沉积下来的阴影,暂时还没办法消去,那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发自本能的抗拒。
不过,再怎么说,我也是经历过冒险的无名勇者,濒死的恐惧我早就承受过了,区区心灵创伤能奈我何……就这么说而已,动不了还是事实。
还真是伤脑筋呀。
“你!”
看着我盯了这么久,对着雷令风行的军神女王表现得如此无礼,安琪拉陛下终于对我喝了一声。
感觉……这下子……可真的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