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结束,宣告胜利,但圣骑士之间的氛围算不上愉快,没有欢呼雀跃,只能感受到疲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对盾娘来说,伤亡没有加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高兴了,只是……如果能够早点赶到,那些守城的士兵也不会丧命,虽说战斗战争就是这么回事,但她并不愿意把死亡当作理所当然。
所以,她没办法发自内心高兴起来,只能看向身后、城门那边,士兵们死去的地方。
对瓦尔特来说,并不是圣骑士把大恶魔打败,也不是洛瑟斯一族的任何人打败,而是自己从来都不会承认的勇者、“救世圣女”的功劳。
他没有完全否定其存在,但亲眼看见还是感到震惊,只是,他并不赞同圣女的避世态度,人类的希望就应该站出来,而不是引起世人无端的猜测,所以,他并不喜欢圣女。
不过,这次他的疑问更深了——
“殿下……这个圣女……到底是谁啊?白头发不可能是洛瑟斯一族吧?”
“谁知道,问前辈们吧。”
盾娘说着,拿起巨盾转身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
瓦尔特抱怨一句,也跟上盾娘的步伐。
“……”
奥布里什么都没说,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个状态,也跟着离开了,另外一位圣骑士也松了口气,跟上奥布里。
“殿下……”
只有尤菈还站在原地,发呆地看着杰洛离开的方向。
她从来都没有轻视过杰洛,因为她很清楚,即使那位殿下没有魔力、摆脱不了自卑,却从未停止过努力,一直挣扎着。
即使自己已经成为圣骑士了,也觉得那样子的杰洛殿下是无比珍贵的存在,一直期望他能够展现出自身的光辉。
然而,忽然的某一天,他真的做到了,却也消失了,成为一个传说。
一直期盼着,今天,他终于回来了,看到他闪耀的身姿了,可最后还是离开了。
如果,他能够回来王城,自己希望能成为他的辅官,而且,卡缇娜陛下的病痛一定会痊愈的!
“尤菈!”身后的同伴呼唤她,“该回去报告了!安琪拉陛下还在等着!”
“……就来!”
不舍地看着那个方向,尤菈转过身,快步跟上四位同伴。
……
……
过了段时间,全体作战成员回到城内,五位圣骑士跟随安琪拉来到秘密会议间。
本应该有七个人的秘密会议室,现在只有五个人,卡缇娜和维尼雅被排除在外了,只因为那个人的出现。
“这就是全部经过,是吧?”
“是的!陛下!”
“……”
听完尤菈的报告之后,安琪拉双眼注视前方,但找不到视线的焦点,也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敢问陛下。”尤菈耐不住了,问道:“为何不让卡缇娜陛下和维尼雅殿下参与会议?”
“……”
报告开始之前,安琪拉并没有说不让另外两人参与会议,却也没有带她们过来。
所有人都记得,安琪拉并不喜爱杰洛,肯定是她故意要隐瞒那两位,如此明显的事情,尤菈还是斗胆问出来了。
“尤菈!”
另一位圣骑士上前阻止,但尤菈并不接受劝阻,追问道:
“您应该知道!卡缇娜殿下因为杰洛殿下的离去而患病在身!不应该……”
“冷静。”
“……!”
尤菈说到后面有些激动了,因为跟尊敬的殿下重逢,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离去,现在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反倒是安琪拉,明明是出了名憎恨杰洛,却能保持着往常的冷静,就像是……已经不再讨厌杰洛了?
不清楚,但至少,尤菈刚才照顾昏迷的杰洛殿下时,安琪拉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厌恶,但说话还是往常那般严肃。
“喂,尔莎。”两位新晋的圣骑士站在后边,瓦尔特用手肘轻轻碰了下盾娘——尔莎,偷偷问她:“他们说的殿下到底是谁啊?”
“应该就是圣女。”
“所以说为什么要叫殿……唔!”
“——!”
站在最后边的奥布里伸出法杖,用末端敲了下他们两人的脚踝,让他们安静下里,两人也非常听话地闭上了嘴巴——毕竟是前辈的命令。
“你觉得,他会回来吗?”安琪拉放平语气向尤菈问道。
“这……”
尤菈答不上来,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安琪拉出面,也不可能把杰洛殿下留住,杰洛殿下孤身一人是打败了魔王,那是被称为军神的安琪拉也没有绝对的勇气挑战的对手,单从对比上看,实力应该是超过安琪拉陛下,用蛮力挽留肯定是不行的。
劝说更加是不可能,如果杰洛殿下真有那个意愿回来,就不会等十多年、布兰德斯面临危机的这一刻忽然间出现,然后再次离开。
尤菈绝对相信,以杰洛殿下的性格,绝对不会忘记卡缇娜的养育之恩,也不会忘记跟王宫里其他人的交情,他并不是那种薄情的人,他不回来绝对是有原因的——可自己依旧希望他能够回来。
不过,自己的感情先放到一边,为何安琪拉陛下会一点动摇都没有?是感情被时间淡化了吗?
“你也明白吧,我们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是。”尤菈只能承认。
“你愿意把这种无法触及的希望带给卡缇娜吗?”
“……万分抱歉。但是,至少让卡缇娜陛下知道杰洛殿下的存在,说不定她的病患就能够根治了。”
“你不觉得会起到反效果吗?”
“反效果?您是说会加重病情吗?可卡缇娜陛下……”
“我……不得不承认,卡缇娜付出的爱,是发自内心的,让她更加痛苦的不是失去或者不存在,而是希望摆在自己面前,却没办法得到,或者永远得不到。”安琪拉叹了口气,抬起手捂着眼睛,缓过神来之后接着说道:“把一块面包放在一个濒临饿死的人面前,然后铐住他的手脚让他永远得不到,你知道会怎样吗?”
“……万分抱歉,是属下考虑不周。”
“所以,你,还有你们四个,所有人都不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已经下达封口令了,之后……”
“等一下!妈妈!你别这样!”
“放开我!”
“——!”
话还没说完,秘密会议室的门外便传来了吵闹声——是卡缇娜和维尼雅。
这一瞬间,安琪拉露出了天塌下来一办的表情,双眼瞪大,嘴唇微微张开,又立刻咬紧牙关,从座位上跳起来,推开圣骑士,冲到门前,把门打开,然后……
“妈妈!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冷静!快放开我!杰洛他……杰洛他!”
只看见维尼雅在卡缇娜面前死死地抱住她的腰,站稳脚把她拦住,而卡缇娜一直在挣扎,不知道她想要跑到去哪里。
“卡缇娜!”
安琪拉立刻冲上前,从身后把卡缇娜抱住。
看来,刚才派人去照顾卡缇娜的女仆,并不能让卡缇娜消除疑心,最后还是来到这里偷听了。
最爱自己的安琪拉第一时间没有回到房间里,不管去哪里都非常可疑,所以卡缇娜带着维尼雅来到了秘密会议室,跟自己想的一样,在讨论着刚才的事情,但没想到,会偷听到意想不到的内容、自己亲爱的孩子!
“放开我!我要去找杰洛!”
“冷静点!杰洛他没事!”
“那他为什么还要离开!明明回来了!明明走出这座城就可以见到他了!可为什么……!”
“他不愿意回来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没有人能找到他!要是他真想回来他早就回来了!还有必要躲躲藏藏吗!”
“——!”
被安琪拉以近乎呵斥的声音阻止,卡缇娜忽然间就泄力了,全身瘫软下来,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哭泣着——被自己逃避的现实刺穿了她的心。
还好,这里是只有特定人士才允许进来的地方,周围没有其他人,圣骑士们还在秘密会议室里,奥布里把门关上,再加上隔音魔法,不让其他人知道外面的情况。
“是卡缇娜陛下哇呀!”
奥布里一法杖戳在了瓦尔特的脚面上,让他闭上嘴巴。
现在,他有绝对的话语权,其他三位圣骑士都非常识相,安静地来到座位上坐好。
而外面的情况……
“冷静点,卡缇娜……”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杰洛他不会抛弃你的,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他一定是有自己的使命,才没办法立刻回到这里,你就……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那我还要等多久!”卡缇娜转过身来,抓住安琪拉的袖子,布满泪水脸颊上是一副近乎绝望的表情,“十四年了!从他消失那一天起,我已经等了十四年了!我不想在等下去了!”
“……”
“救世什么的英雄什么的我都不管!我只要他回来!就算他永远没有魔力不能战斗都无所谓!我只想……我只想……杰洛他……呜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精神支撑不住了,一国的女王,倒在爱人的胸前,把内心所有的痛苦哭喊出来,响彻整个秘密的廊道。
就算是洛瑟斯一族,就算是在众人面前只展示出威严一面的女王,面对自己至亲之人时,依旧只是位柔弱的母亲。
“妈妈……”
“……抱歉,卡缇娜……抱歉!”
最亲两个人、维尼雅和安琪拉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拥抱着卡缇娜。
同样伤心的还有维尼雅,她多想见那位兄长一面,看看他成长之后的英姿,追随他的步伐,然而,现在的自己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得不到。
至于安琪拉……
“抱歉……”
除了道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