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卫乃人皇近卫,专门负责守护人皇安危,以及随时为人皇网罗情报的工作,在整个大商皇朝,乃至整个九州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有人戏称他们是渡鸦,因为他们常年穿戴着一身漆黑的装甲。渡鸦是乌鸦的一类,通体乌黑,与寻常乌鸦无异,唯一的区别在于,渡鸦凶悍无比,常常结伴而行,任何敢招惹渡鸦的生物,最后都会被一片黑云笼罩起来,几息过后,黑云散去,地上便只剩下森森白骨。而黑羽卫铁蹄所踏之处,也只剩下死亡萦绕。
如果大商的军队是人皇用来守家卫国,征服世界时手中所握的刀剑,那么黑羽卫便是人皇用来统御万民,清扫任何不利因素的长鞭。
昔日某人曾在家中宴请朋友,饮酒至深夜,已经喝醉的众人互相勾搂在一起,高谈阔论,畅谈人生,但不知是谁起了一个头,话题忽然一转,众人皆开始口无遮拦的大骂当今人皇残暴无度,奢淫无止,众人趁着酒劲骂了整整一夜,直到再也挡不住醉意时,倒头就睡,脸上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骂得好不痛快。
第二日,清晨十分,城内旁人都还沉浸在梦中时,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城中的安宁,将大家全部唤醒,而这惨叫声的来源便是昨晚宴请友人的那户人家。那家主人是在睡梦中被人砍下头颅的,一旁的屏风上像是被泼下了暗红色的颜料,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颜料,而是早已经凝固,风干的血迹,血液结成暗红色的血痂,紧贴在屏风上,看得人不寒而栗。除了主人外,其余喝醉的人也都无一幸免,或是身体被一分为二,或被撕扯成几段,有的甚至直接变成了血沫,残渣溅得到处都是,只留下一具白骨。这些人简直就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野兽所杀,胆小者在看到这番恐怖的场面,当即扶着墙开始呕吐,吐到晕厥为止。
在满是血肉残骸的房间中,有一只黑色的羽毛静静摆在桌子上,人们对死者的死亡惨相的关注度远不及这跟黑色的羽毛,每一个冲进房间的人都先被这跟羽毛吸引了注意力。那是渡鸦的羽毛。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即便是啼哭的小孩也被大人用手捂上了口鼻,发不出声,四下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此时此刻,黑色羽毛投射在他们心中的影子宛如遮天掩日的渡鸦。
此地离大商都城朝歌足足有数千里远,但即便是搁着千里之地,百姓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远在朝歌城承明殿内的人皇尽收眼底,而时刻潜伏在人皇身边的黑羽卫,他们随时都能出现在除了朝歌城外的任何一个地方,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高天之上有一只擎天巨手,随时都把百姓的生死攥在手中,如神灵一般,摆弄着众生的命运。
自从之后,百姓们一听到“黑羽”之名,无不变得闻风丧胆,噤若寒蝉,若是有小孩在夜晚大哭不止,大人只需用渡鸦吓唬小孩,小孩马上就会停止哭闹。渡鸦,这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神鸟,此刻也在现实中展现出它的神威,它是死亡的象征,当它展开翅膀飞翔时,会带走一切与“生”有关的事物,只留下无边的、死一般的寂静。
当今人皇到没有先祖那般残暴无度,他广施仁政,广开言路,朝局上下一片清明,百姓们生活安居乐业。如此盛世下,黑羽卫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他们不再具备清缴不利因素的职责,只为守护人皇而存在,百姓们纵然高谈阔论,也不必再担心自己会横死家中。但即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黑羽卫的身影,人们却永远无法忘记,在过去的百年时间里,那对随时笼罩在他们头顶,顷刻间就能夺走无数人性命的黑色羽翼所带来恐惧和绝望,似乎晚上还能从窗外听到,那一声声踏在地上的脚步声以及铠甲之间相互摩擦碰撞,沉重的像是勾魂的亡音……
所以当黑羽卫出现在青莲城街头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被“渡鸦”曾经的凶名吓倒不敢出声。
“我去,就算咱俩都是淫贼,抓两个淫贼让府衙的官兵来都绰绰有余,有必要弄这么大阵仗吗?”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琅琊炔华也还是没忍住爱说烂话的毛病。
“人皇近卫拘捕两名淫贼,这要是传出去,兄弟,咱俩要红啊!”
“你可给我闭上嘴吧!”沈承重恨不得一脚踹在这厮脸上,此人说话这么欠,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打过。
黑色的人墙忽然从中间裂开,黑羽卫们一齐向两边退去,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的中间,留下来一个宽敞的通道,通道的尽头,站着两位年轻人。
为首的那位男性身穿黑色衣裤,仿佛融入到周围的黑羽卫当中,但他身上的贵族气质又使他在充满着杀气的黑羽卫中显得格格不入。他轻摇着手中的折扇,微风不停地卷起他垂落在耳边的鬓发。男人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贵气 只有在宫廷中长大才会具备这样的气质。他英俊中透着些许柔气,狭长的眼角藏着一股狠辣的阴冷,脸型棱角分明,中庭饱满,若非那对邪眼,必然是一副明君之相,黑色的长衣也相当的考究,腿前的长褂上有用银线织出的鸟型图案,整个人看起来的感觉就像是皇宫中的某位大人物,有如此人物在,那本该只存在于人皇身边的黑羽卫突然现身在青莲城的行为也就能解释通了,他们显然是为了保护此人而来。
那人收起折扇,沿着黑羽卫留下的通道缓缓走来,直到张天泽的面前:“这位姑娘,有本王在此,姑娘不必在担心那两个淫贼。”
还未等张天泽反应过来,站在此人身后的男子快步上前,盯着张天泽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谢过宛王殿下的恩情!”
宛王、黑羽卫,沈承重与琅琊炔华马上就反应过来眼前人的来历。大商人皇的第五子,因为封地在宛州,所以王爵的封号与封地相同,为“宛”。
“魏明兄言重了,父皇曾教导过我兄弟众人,要时刻胸怀万民,所以救民与水火也是本王份内之举,姑娘刚刚受过惊吓,这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吧。”宛王摆了摆手,做出一番爱民如子的样子,眼神却时不时的从张天泽的胸前扫过。
“本门弟子遭他人欺辱,幸得殿下相救,魏明在此替师妹谢过殿下出手相助之恩!”名为魏明的男子看到宛王那副色迷心窍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心想所谓的天家皇室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倒在女色之下。
但如果能搭上宛王这条大船,就算是牺牲十个,甚至百个本门女弟子,那又有何妨。何况张天泽现在已经服下了颠龙倒凤丹,这本就是无解之药,与其变成女人后整日哀声抽泣,倒不如让他魏明今日来个顺水推舟,把张天泽推到宛王面前,既给张天泽的未来找到一个归宿,又能为玄天宗带来无上尊荣,如此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师妹如今待字闺中,还未婚嫁,今日险些栽倒在两个贼人手上,还望殿下能够为我玄天宗,为师妹讨回一个公道!”魏明声泪俱下,演得倒是有模有样。
“哦?魏明兄的师妹至今还未婚嫁?”宛王眼前一亮,他上前一步,拉起张天泽纤弱无骨的小手,捧在自己的掌心中,如获珍宝一般轻轻地抚摸着,“我乃人皇第五子,封于宛州,这一整个宛州对归本王所有,可本王从未在自己的封地上见过像姑娘这么貌若天仙的人,不知姑娘可否将芳名告知于本王?”
“师妹姓张!唤作滟滟。”魏明怕张天泽说漏了嘴,于是抢在前头为张天泽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从此往后,玄天宗再无张天泽,只有内门女弟子张滟滟。
“师傅为师妹赐名滟滟,取字‘潋滟’,自然是希望师妹她能出落的如水一般,波光潋滟。”魏明还不忘补上张滟滟名字的由来,好彻底让张天泽坐实这个身份。
“潋滟二字,妙极!妙哉!”宛王满意地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很中意这个名字,“曾有诗言‘层波潋滟远山衡,一笑一倾城’,滟滟姑娘当真生得倾国倾城,美得自然出水……”
被男子这么抓住,张天泽,不,应该叫张滟滟,毕竟世上已再无张天泽这个人。张滟滟此刻只觉得身体软弱无力,若非有人搀扶着,只怕随时都会倒下去。
她明白玄天宗大弟子魏明是什么意思,玄天宗向来不留无用之人,之前因为自己大伯和自身天资聪颖的缘故,宗门对她做出过得伤天害理之事大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会替她主动善后,现在是她回报师门的时候到了。已经变成女人的张滟滟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委身与宛王身下,最好能够博得宛王欢心,若是有了统领一州之地的亲王作为靠山,玄天宗的地位日后自然是水涨船高,而她在师门中也会摇身变成人见人敬的“张师姐”。
况且她也不敢反抗,因为她知道玄天宗的暴虐,如果被宗门知道了她拒绝宛王,除了自己的大伯不会有好下场外,素来以笑面虎著称的魏明也不会放过她,只怕自己的下场远比死了还要痛苦百倍。张滟滟只得认命,她轻轻叹气,眼帘低垂,身体盈盈一躬。
“小女子张滟滟,见过宛王殿下。”
奇怪,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内心就对这些女性化的语气和动作不再抗拒,仿佛天生下来就是个女人。这是颠龙倒凤丹的另外一个效果,此药会在精神层面上彻底摧毁掉男性本来的人格,让其朝着女性化方向发展,最后将身心,乃至整个人由内到外的变成女人。
回答她的是宛王喘着粗气的笑声。
“好好!今日本王就为你玄天宗出这个头!”宛王心情舒畅。张滟滟不得不认命的神情,落在他的眼中却变成了女子因羞涩而垂眸,那股娇羞却让她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宛王挥了挥手,对着站在他身后的黑羽卫下令:“去,把那两个贼子给帮我抓过来,让滟滟姑娘砍下他们的猪手好出出气。”
“诺!”
黑羽卫中忽然爆发出炸雷般的吼声,吓得旁人脸色发白。渡鸦们并非是不会出声,他们只是很少出声,因为渡鸦从他们张口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上必然有一条生命会被无情的抹去。
黑色的人墙朝前推进,又像是黑色的海浪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巨浪呼啸着前进,将他们拍倒在杀气之下,永世不得逃脱。
沈承重神情凝重,脸上止不住得淌汗,握着剑柄的掌心早就被汗水浸透了。自从他修炼以来,还没有感觉过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是有人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而自己却不能做出任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短刀慢慢地滑进到自己的喉咙中,切开血管,随后自己会因为血液从胸腔中灌入,堵住气管,窒息而死。
此刻这股窒息感竟是如此真实,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流出来的血。父亲常说人只有在生死一线之际,心中才会有所明悟,而沈承重此时明悟了 他悟到的是希望来生再也不要与琅琊炔华这个衰人碰面,打死也不要。
“宛王是吧,这么兴师动众的,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琅琊炔华忽然张口,他跳了出来,手执长剑,还顺手舞出一个剑花,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展无余,“你说要抓我二人,起码得先给个证据吧,有谁能证明我俩轻薄了那什么……哦对,滟滟姑娘来着……”
“没个真凭实据,我很难跟着你走啊。”
沈承重此时又明悟了,不光是下辈子不要遇到琅琊炔华,最好下下辈子也不要遇到,当着黑羽卫的面拔剑,这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腻味了,所以现在想去死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