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卫握紧腰边剑柄,随后将剑猛地拔出,剑刃与裹在内鞘中的金属互相摩擦,刺耳的锋鸣声似乎是切碎了周围的寂静。眼前这批黑羽卫的职责是保护宛王,琅琊炔华当面拔剑,黑羽卫理所当然的把他的这种行为视作成一种挑衅。
片刻沉默后,宛王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本王原以为你只是个淫贼,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脑子有残障的淫贼。”
“我脑子可没有残障!我做过智力检测,保底一百八起步!”琅琊炔华呲牙咧嘴,显然是不满与宛王说他智力有问题。
沈承重的心里有些悲凉,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若干年后,当后人来到他的墓前悼念时,会从刻写在墓碑上的墓志铭中读到“沈承重”这人一生中有过什么样的丰功伟绩,可是他如今才二十出头,还没有作出能光耀门楣的事情,所以墓志铭上对于这一点也不会有过多的叙述,毕竟没得写么,反而他的死因才引人注目。“被蠢货所害致死。”想来墓志铭上一定会这样写到。
人家笑得是你当着黑羽卫的面拔剑的这种行为像个蠢货,你还真把关注点放在你智力没问题上面啊!沈承重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指着琅琊炔华骂出来。
“好!既然你想死个明白,本王就给你一个让你能安心上路的理由!”宛王脸上掠过一抹狠色。
“本来是打算剁掉你俩的猪手以示惩戒,没想到有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对着本王亮出兵刃!对亲王举械,此乃大不敬之罪,当视为叛国行径!魏明,告诉本王,叛国者,按我大商律法该处以何刑呢?”
“叛国之罪,天地不容,人神共弃,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我朝律法严明,对叛国者当处以极刑!”魏明一脸谄媚。
“好,很好!现在这个理由可足够?下辈子记得把眼睛擦亮点,有些人可是你们招惹不起的。”宛王冷冷地说道。
“黑羽卫听令!将这二人当街斩……”
“且慢!”琅琊炔华高呼,“殿下何必急于这一时,你看我俩都在这儿站着,而殿下身边就是号称无所不至的黑羽卫,想抓到我们两个还不是轻而易举。”
“只是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见此情此景我实在是心情大好啊!我心情好的时候呢,就想和别人赌点什么,不如今日就由殿下陪我赌上一次如何?”
沈承重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实在是不想理旁边这个人。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趁着心情好的时候赌上一把,这人是一辈子没赌过吗?所以想在死前过一把瘾不成?
沈承重攥紧手中长剑,做好随时杀入黑羽卫的准备。传闻黑羽卫个个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就算是修士中的强者来了,稍有不慎都得当场饮恨,沈承重自认一身本事还没练到家,和以杀人为本职的黑羽卫比起来他这点微末道行根本不够看,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身为青莲剑庄的少庄主,英勇战死总比被人当成淫贼砍死要好。
“噢?你想与本王赌些什么?”宛王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你该不会是想堵人来救你吧?”
“非也非也,我想赌的,与殿下所言大相径庭。”琅琊炔华摇摇头,神色淡然道,“我赌殿下不敢抓我。”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尴尬的气氛弥漫到空气中。
沈承重一头黑线,心中大骂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不敢抓你?开什么玩笑!敢问兄台你脑子是被门给夹过吗?对面是皇朝亲王,手上又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羽卫压阵,这阵势抓谁都是绰绰有余,除非你是天尊本人。
“与其有这功夫扯淡,倒不如想想怎么能和我从这儿突围出去。”沈承重靠近琅琊炔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你既然学得我逍遥谷的扶摇剑法,实力又与我相当,你我联手,对面黑羽卫人并不多,还是有机会冲出去的!”
他打算与琅琊炔华联手突围,然后分头逃散,如今的青莲城规模宏大,这里的人口众多,若是混进百姓当中,即便是黑羽卫也难以搜寻,但是不能直接逃回到剑庄,否则宛王恼羞成怒之下一定会把怒火发泄在剑庄上。
琅琊炔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跑啥跑啊,一跑岂不是坐实了咱俩淫贼的罪名,你想怎么样无所谓,可我还打算继续在修仙界混,要是从此背上一个淫贼的名声,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去和那些宗门圣女们要联系方式啊。”琅琊炔华说,“安啦,兄弟,我说有办法那肯定是有办法嘀,信我啦!”
沈承重一听,脸变得更黑了,巴不得现在就一脚踹在这厮脸上。
可是当他看到那张充满着自信的脸庞时,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看似毫不可能的想法。此人与他皆会逍遥谷剑法,若此人的剑法不是从某处偷来的,而是正经传承于逍遥谷……
沈承重忽然想起翠儿对自己提到过今日从逍遥谷远道而来的那四位师兄弟,其中三人与自己年纪相仿,另外一人是个长相可爱的男孩。身边这位少年看上去和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而且刚刚也看到了一个像瓷娃娃般秀气的小男孩喊他“师兄”,难不成这位少年的身份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
“哼!琅琊炔华,你少在那里痴人说梦!你当真以为本王不认识你吗!”宛王大怒,他感觉自己被人戏弄了,眉头拧成一股,“你老子琅琊烈是九州总领布政使,这官职或许能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但在老子面前屁都算不上!本王乃是人皇亲封的亲王,统领一州之地,想要捏死一个布政使还不是易如反掌。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仪仗,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诶,殿下这次倒是猜中了一点,我赌殿下不敢抓我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我有所仪仗,但我这靠山可不是我爹。”琅琊炔华说,“我爹就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哪里能压得住殿下,想要压住亲王那我不得抱尊大佛出来。”
在两人说话期间,黑羽卫却并未停下脚步,他们步步紧逼,好似大浪袭来,每个人手中的长剑都渗出冷冽的寒光。
沈承重举剑,摆出进攻架势,他的目光在第一排黑羽卫的身上来回移动。连呼吸都能做到浑然一体的黑羽卫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几乎不存在任何缝隙,但只要是由个体组成的整体,就可能会出现破绽,纵然这破绽细小难查,但对身为修士的沈承重来说却不难发现,他现在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这支黑羽卫中的某人会和整个队伍的动作发生细微的不协调,而他则会抓紧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从这堵密不透风的高墙中间杀出一条出路。
面对那些慢慢逼近的诡异的渡鸦面具,琅琊炔华竟然没有什么紧迫感,而是叹了口气,有种我都等着主角闪亮登场拯救世界了,主角却说你得先鼓掌欢迎顺便念一篇介绍词他才肯出来的感觉。
“出来吧,师兄啊!你要是再不出来,师弟我真的就要凉了!”琅琊炔华无奈地喊道。
“凉了岂不是更好!我让你照顾好子菁,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把朝廷的人招惹一遍?现在想让我帮你解围,我是你的老妈子吗?”一丝不满的声音从他身后忽然响起,与此同时天地间传出一道琴音,琴音高亢,好似凤凰啼鸣。
琴音出现转瞬即逝,而一朵花在琴音消失后凭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它悬浮在半空,徐徐转动着前进。这朵花看来起极其美丽,金色的花瓣不断的从花芯处盛开绽放,最外层的花瓣则相继湮灭,消失前在空中留下金色的光粒,花沿途所过之处,好似下起了一场光雨。重生与毁灭同时出现在一个物体上,有种神圣的美感。
这朵花径直得到了某位黑羽卫面前,它缓缓下落,直到与那位黑羽卫的胸齐高,随后金色的光芒从花中迸发,仿佛有一轮金色的太阳出现,花瓣周围流淌着黄金般的火焰。下一刻,金色的太阳炸裂,凤凰的高鸣再次响彻,金日爆炸时所产生的巨大动量,推着黑羽卫向后,将沿途中的其余人撞了个七零八落,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高墙轰然倒塌,竟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一道大口。
沈承重瞳孔一缩,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扩散到全身,他几乎是在金日爆炸的同时向后跳,直到跳出冲击波会波及到区域才停下。
“师兄棒!师兄强!师兄顶呱呱!”琅琊炔华眉开眼笑。
一名黑羽卫被冲击波波及到了,他踉踉跄跄地退后两步,仰天倒地,昏死在宛王的脚下。当爆炸产生的余波即将碰到宛王时,是这名黑羽卫冲到宛王面前,替宛王挡下了所有冲击。
宛王铁青着脸,狭长的眼眸中闪着恶毒的光。他是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对黑羽卫动手,他更不敢去想若是被那人得知作为人皇近卫的黑羽卫,在他的指挥下被别人杀了个人仰马翻,那人会有什么的反应和表情,想来只有雷霆般的怒火和用近乎暴虐的手段来惩处他。
“殿下!他们胆敢攻击黑羽卫,这是要造反啊!”魏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作为玄天宗的大弟子,魏明的武力并不算特别高,但是他却有别种方法坐稳这个大弟子的位置,只是面对这种连黑羽卫都会被震飞的冲击,若非身上带有宗门的护身灵宝,只怕他也会当场晕过去。
造反,这对任何一位皇室成员来说都是禁忌的词汇。宛王沉默片刻,他举起右手,随后重重挥下,“黑羽卫全部出动!抓住造反者,就地正法!”
黑色的鸦潮从四面八方涌出,随后封锁了整条街道。
沈承重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突围的想法是有多么愚蠢。不知是从何时起,大批的黑羽卫就已经把附近的几条主街包括小巷层层围住,宛王身边的只是极少一部分用于贴身保护的黑羽卫,而更多的黑羽卫则是潜伏在周围,随时等待宛王的命令。
“吾乃逍遥谷第三代弟子,姬云歌!逍遥天尊是吾之祖师,天尊法令,辱其门下弟子者犹如辱天尊本尊,辱天尊者,必杀之!现在还有不怕死的就都上来吧!”
有人从琅琊炔华身后一步踏出,身上一袭白衣盛雪。
他的身边悬浮着一把古琴,此琴与寻常古琴不同,只有勾勒在虚空中的几根琴弦,琴弦盘旋围绕在他的身边,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宛王看向那人,入目便是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如瀑般的黑发用一根发带束起,随后垂落带腰间,眼睛是柔和的棕色,然而却从中露出高傲,桀骜不驯的神情,明明是互相注视,宛王却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
“师兄,你这首凤求凰已经练到只出一个音调就能横扫一大片的程度,师弟我当真佩服得很啊!”琅琊炔华高兴地凑上去拍马屁。
“滚到一边凉快去,没事就去看好子菁。”姬云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琅琊炔华素来都害怕这个二师兄,只好悻悻地缩了回去,紧紧握住四师弟的小手,不敢有丝毫马虎。
“魏明,几天不见,你怎么学着给别人当狗了?”姬云歌挑眉,“只不过就凭这几个臭鱼烂虾也想抓我逍遥谷门人,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敢骂黑羽卫是臭鱼烂虾,姬云歌恐怕是这世上第一人。
“姬云歌!大商宛王殿下在此,你还敢这般放肆,可曾把我朝律法放在眼里!”魏明说。
“宛王在此,那又如何?”姬云歌冷笑一声,“大商人皇大乙成汤氏在开国时就立下国法,人皇礼敬天尊及其门下,天尊门下弟子,若有违反大商律法者,需由人皇颁下人皇令,再有人皇近卫手持人皇令方能逮捕天尊弟子,解押回京后,不经有司会审,由人皇直接审判,宛王殿下,这一桩桩一条条程序,我说得可清楚?”
宛王没有回复,只是用冷眼看着白衣青年,双拳攥紧,连指甲陷入到肉中也浑然不知。他已经被气昏头了。
可姬云歌说得并没有错,人皇礼敬天尊是大商国法,若非天尊们的出现,人族早在古神临世的黑暗时代就已经被灭种了,天尊们为众生搏下了一个朗朗乾坤,而后辅佐人皇成汤氏推翻与古神勾结,内部早已被腐化的夏朝,共建大商。对于如此丰功伟绩,人皇自然要给天尊们特殊关照,可是天尊们已然世间无敌,尘世间的一切恩赐奖赏对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有的天尊选择拒绝人皇恩赏,而像逍遥天尊这种极为护短之人,自然是把人皇对他的恩赏用在了自己的徒子徒孙身上。
“大商国法在此,我这个师弟品行不端是事实,宛王想要抓捕他,我作为师兄也不会阻拦……”姬云歌不紧不慢地说道,“可是琅琊炔华再怎么说也是我逍遥谷弟子,所以一切都得按程序走,宛王身上可带有人皇令?如果没有人皇令,那人今天你是带不走的!”
姬云歌义正辞严,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他的面前明明有成片的黑羽卫,可是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身锐气势不可当!
逍遥谷的人爱护短果然不是一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