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伊奇纳身上产生的异变这种小事相比,早在主厨事件一年多之前,足以撼动克里斯坦全境的异变就已然在萌芽的状态之中了。
当时,有一名自称铁匠的秃头中年,拜访了克里斯坦。
说着自己在进行“铁匠之旅”之类莫名其妙的话的秃头铁匠,叫做约翰·莱恩哈特。由于有三个原因,国王哈迪斯亲自摆下了宴席,招待了约翰。
一是因为他们同有莱恩哈特这个姓氏,上数十几代后说不定是一家人。
二是因为这个铁匠的手艺,精湛到令人难以置信,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看他制作铁器时的旁观者甚至会有这么一种错觉,只要一铁锤砸下去,约翰就能随心所欲的创造出任何东西。
而三,是因为霍米莱恩特里德在其中的鼓动。
不知不觉间,几乎王宫中的所有人,都成为了霍米莱恩特里德盲信者。
一开始,只是与他有直接接触的佣人以及伊奇纳。接下来,是那些围绕在王宫中的,无作为的大臣。再来,就是掌管着相当权利的重臣。而最后,就连哈迪斯也开始一定程度的受起了他的摆布。
经过几年的逐步蚕食,霍米莱恩特里德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拉托王宫的掌控者。
在提议招待约翰·莱恩哈特之外,霍米莱恩特里德还向哈迪斯提出了一个建议。
与勇者莱恩哈特一脉的联姻。
就算是位处大结界边缘的克里斯坦,也同样接受到了大预言师与大贤者的继承人共同发出的预言。除惩戒之音的后人之外,所有的勇者后裔将成为新一代的勇者。
所谓的勇者到底是什么?霍米莱恩特里德为哈迪斯做出了一个详尽的解释。
勇者并不是因为有着比常人都优秀的才能,所以才被选为勇者的。而是为了让勇者成为勇者而被强制性的赋予了出色才能的存在。无论凡庸者再怎么努力也绝对无法比拟,无论有能者拥有多么惊人的力量,到头来也会被轻易的超越。
强到宛如违背了世界的法则一般,简直是充满了恶意的才能的结晶。
不过,勇者的命运也是同样可悲的。他们不合常理的力量,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拒绝一般,当他们完成了使命之后,往往都会迅速的逝世或者失去踪影。
这样的勇者会几乎在同一时期降临七名,肯定不会只是勇者的传承这般简单。虽然没有预兆,但是会发生足以撼动人类整体的灾厄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而说起可以威胁到人类的存在,那肯定便是暂时被挡在大结界外侧的魔族。
如果大结界出现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在大结界边缘的克里斯坦。而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拥有一名继承了勇者之力的怪物作为镇守之人,不知道是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
只是听到这些,被蛊惑的哈迪斯虽然有些心动,但也不至于冒险撕破莱恩哈特一族的禁忌,特意的再让一名子嗣降生完成联姻。于是,霍米莱恩特里德便又拿出了一个更令他心动的提案。
使用被称为誓约之叶的一片产自世界树的祝福之叶来签订契约。
所谓的诅咒和祝福,其根源实际是相同的。只是人们擅自的将对自己有害的事物分类为诅咒,而将对自己有益的那部分称为祝福而已。
永远不会分离的誓约之叶也是同样。说好听了是祝福结下姻缘的双方永远不会分离,说难听了就是强制将两人永远束缚在一起的诅咒。
而虽然一样是诅咒,但一方是可是世界起源之树的一部分。就算是大魔女临终前的诅咒,也是绝对无法比拟的。
如果与世界树之叶的祝福(诅咒)相斥,白化诅咒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存在而已。就连只有关于咒术基础知识的伊奇纳,都能轻易的将其削除。
相比之下,哈迪斯所要承担的风险真的很小。
只需要打破先祖那莫名其妙的嘱咐,诞下一名子嗣让联姻成立。所谓到来的灾厄,也会在契约成立是被消除。并且,还能让一名勇者镇守在克里斯坦。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即将诞生的子女将要终生伴随一名不知底细,只知道将来会成为一名勇者的人。不过,按照以往的记述来看,勇者往往都是拥有极佳人格魅力的人,应该不会亏待自己的子女。
说实在的,白化诅咒真是折磨了克里斯坦的莱恩哈特一脉太久太久。每名莱恩哈特的族人,从诞生起就必须要背负着这重压,没有任何解决、缓解的办法,只能不断的去哀叹。
所以,只是冒着这种程度的风险就有机会解开这悲叹的连锁的话,哈迪斯是愿意放手一试的。
在讨论联姻的事项时,场内并不是只有哈迪斯与霍米莱恩特里德两人。除了他们与近卫千人斩外,算上知道莱恩哈特一族内情的远亲及重臣,总计有十余人。
但是,没有人出声参与两人的交谈,更没有人反对霍米莱恩特里德的提案。
原本,肯直言劝谏哈迪斯的人就是屈指可数的。在其中,宰相因为巫毒祭祀事件时的重病至今未愈而不在场,斯拜尔又在比武大会中自尊心受创而外出未归,千人斩更是被警告过不要插嘴听不懂的事情。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只是单纯的在观看事情的进展而已。
只有一人除外。
“喔?你说的事情,听起来都是对克里斯坦,对哈迪斯大人没有任何坏处的事情。不过,真的有这种免费的好事,就这么简单的摆在眼前吗?”
说出这句话的人,叫做格恩·瑞德尔。
先任王后的侄子,也就是哈迪斯的表兄。目前担任着第二骑士队的副队长。
在格恩加入交谈之后,会议很快就变成了格恩与霍米莱恩特里德的争吵。不过,由于霍米莱恩特里德总是那副谦卑的态度与语气,所以看起来,意外的像是格恩在刁难他。
“确实,你说的话对于哈迪斯大人来说,听起来应该是十分诱人的。因为风险与所得相差的实在太多。不过,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所谓的世界树之叶,誓约之叶,可不是什么随手就可以拿出来送人的东西吧?”
格恩尖锐的戳中了霍米莱恩特里德的提案中,最本质的问题。霍米莱恩特里德很少见的在积极的促成与勇者莱恩哈特一脉的联姻,但其中最大的获利者无疑是哈迪斯一族,跟霍米莱恩特里德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瓜葛的。不仅如此,他还要交出世界起源之树的一部分,这无论放到哪里都是金钱无法衡量的无价之宝。
“格恩队长,只考虑利益与得失的话,我会成为一名商人。”
霍米莱恩特里德面不改色的轻松回道。
“少在那里装蒜,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就算你不计得失,只是单纯的想为克里斯坦做一份贡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东西拿出来?而是偏偏挑这种时候?而且所谓的誓约之叶可以对抗施加给莱恩哈特一族的诅咒,那又为什么偏偏要以还未出生之人为对象?无论是哈迪斯大人还是伊奇纳王子,让他们成为祝福的对象,他们应该都不会拒绝的。”
又是一些尖锐的问题。确实,按照常理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么绕圈子的事情。只是“誓约”的话,莱恩哈特家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做到。
“阴谋?那种东西倒是没有,但如果是有关于咒术的道具的话,我有数都数不清的数量。但是时刻牢记着自己都有些什么,实在是一件太过费神的事情。所以只有当一件咒术的道具的使用条件,在可完成的范围之时,我才会想起它的存在。我之所以现在拿出来,正是这个原因。看到了那名即将成为勇者之父的铁匠,我才想起了这片誓约之叶。当然,你接下来提问的答案,也是和上面相似的。誓约之叶的契约条件,必须是两名尚未诞生的生命。而且,其中一方是传承了数十代白化诅咒的人,另一方当然不可能让普通人担当。同有莱恩哈特这个姓氏,并且继承了勇者之力的未来的勇者的话,有着对等的身份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霍米莱恩特里德依旧是对答如流的说道。
“真是狡辩!你的解释究竟是不是真实,能证明的人也只有你而已!而且,你简直就像是事先就想好了答案一样,根本没有思考就在回答。再说...”
“闭上嘴,格恩。如果不懂有关咒术的事情,就不要插嘴!”
很少见的,哈迪斯大声的冲着格恩吼道。
哈迪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奇怪,总觉得自己的脾气比以往要暴躁一些。也许,是从刚才起一直若有若无的刺激着他的头痛让他烦躁,也许,是因为薇拉的事情让他对格恩有着一些偏见。
“哈迪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很蠢的话?如果一名医师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一名患者的生命逝世,你还能因为自己不懂医术这个理由而完全不责备他吗!”
情急之下,格恩的话脱口而出。不仅没有尊敬的喊哈迪斯大人,甚至还用蠢这个词形容了他。
“那种事情我不管,我只想知道,全拉托的人都因为咒术而倒下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哈迪斯更加愤怒的说道。而这回,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况很异常。
如果是平时的哈迪斯,就算格恩再无礼也不会发怒。因为格恩虽然性格很急,但却是很聪明并且洞察力很强的人。他是很少数,并不凭借武力而是凭借智能身居骑士队高位的人。
就算他并不完全承认格恩的话,但也至少应该将格恩的话留在心中一些才是。对霍米莱恩特里德采取最低限度的防范,总归是没有错的。
“好,好吧,你这么说我们就不谈咒术方面的事情。但是,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你现在是在进行一宗交易啊,而你手中的交易品,是你还未出生的孩子的未来啊!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们可将会成为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将他们的未来交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勇者’?你争取到他们的同意了吗?他们难道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格恩手舞足蹈的焦急的说道。比起现在的哈迪斯,格恩反倒是更像要签订契约的父母。
格恩的本质就是这么一名为所有人着想的良善之人,所以他才可以深深的吸引薇拉。
“格恩!比起别人的家事,你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怎么样?先看清自己身边的人,关心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怎么样?滚出去,快点滚出去!”
砰,
一个魔法砸在了鲜红的地毯上,格恩的脚边。
薇拉与格恩的事情对于哈迪斯来说,永远是个解不开的心结。而今天哈迪斯的样子也是反常到了一定的程度。
最终,无可奈何的格恩,咬着嘴唇匆匆的离开了王宫。
而哈迪斯在召集了病患中的宰相与云游中的斯拜尔后,再次召开了一次会议。当然,这一次哈迪斯也是完全不听别人的话,只是武断的做出了决定。
之后,在约翰离开之前,两个莱恩哈特一脉的当家在霍米莱恩特里德的主持下,顺利的签订了连理之约。
从那之后的两年内,如果两家正好诞生了两名性别相异的子嗣,他们就将在十八年后成为永不分离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