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云天一脸愁容的看着窗外的夕阳。
电脑里放着听了好多遍的歌。笔记本上潦草的字迹断断续续的,涂改了一行又一行。
他模仿喜欢的作家思考时的姿势,手指轻点大腿。从翘腿到盘腿,又跪坐最后干脆躺到床上去。
突然,义云天坐了起来,因为一个有趣的桥段在脑海中浮现。
他迅速抓起随身携带的纸笔想写下来。但钢笔却因为长时间没使用,墨水已经收回去了。他涂了几下没有用,着急地旋开笔杆,把墨水挤了点出来,再去写,还是写不出来。
此时,之前那个新想法早就忘记的差不多了,他气愤地把钢笔装好,扔在床上。
为什么怎样都构思不出个有趣的故事啊。
他仰面朝天躺回床上,心里烦恼道。
拿起手机,查看教程书什么时候到。
「已到鸟风镇中转站,预计明天到达。」
“啊……明天?明天就要上学了……啧,这真的是……”义云天一边发牢骚一边穿鞋,准备直接去中转站拿。
“咦,阿天,你去干什么呀?”
“买书。”义云天开门。
“等一下,我要出差。马上就……”
没等她说完,门就「咚」的一下关上了。义水寒生气地嘟起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拨号声响起。
听到声音,左奏夏起身离开书桌。听了义水寒的委托,得知高中也来鸟风镇读的义云天就寄宿在工作的姐姐这。
左奏夏轻轻咬唇,这一消息如同石子坠入池塘,惊不起波浪却能使得她心生涟漪。
“妳不知道吗?他没跟妳说过啊?”
“说,说过呀,我忘了而已。”左奏夏没抓手机的那只手,指尖轻旋裙摆,“那个,我现在过来可以吗?”
中转站的咨询室外。
义云天连跑带走半小时终于到了,他拿出身份证刷了一下,进了黑漆漆的咨询室。
已经下班了的咨询室感应到访客到来,灯光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义云天走到无人咨询用的电脑旁。
“系统,启动。”
没有反应。他又喊了一遍,屏幕还是没亮。
“无法启动。”机械音响起。
“为什么?”义云天的笑容消失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开着的呀!”
系统出现在了只能容纳半身的屏幕上。
“呵!妳这丫头还学会开玩笑咕了呢。”
“说吧,什么事要问我呀?”
义云天说出来因却得不到系统的同意。
“啊?为什么不行啊?妳看嘛,我都到这了,就给我好了呀。都省得人家跑了”
义云天着急得连肢体语言都用出来了。
“别扭啦,我又不是没装语音识别系统。再说了,你不知道在扭个什么,完全不符合肢体语言的国际标准。”屏幕里的系统摊手。
“啊,肢体语言还有国际标准哒?!”
义云天故意说得很夸张。想博系统一笑,可她就是坚持要走流程。
“这是规定。”
“啧,妳这妮子怎么不开窍的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义云天按下「引路模式」按钮。系统的形象被粒子发射器投影到了地面上。
“哼,上次是谁说我是一台死电脑来着的?”
“嗯?我怎么知道哪个傻瓜说的,反正鸟姐妳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电……嗷不,人。”义云天故意蹲下来,用自以为很诚恳的眼神仰视她
“恭维只对人类有用。本机无法对此作出回应。另外,本机型号为「鸟风镇213街区邮包转寄中转站伺服终端c—7」”
“好啦,七希,别闹别扭了啊?怎么「本机」都出来了。妳都十五岁了耶,和火车站检票的同行一比,妳的智商可是比她们高了两倍啊。什么伺服啊,妳也是人呀,应该说恭维只对别人有用才对嘛。”
“都说了不要乱取名字。要么叫系统,要么叫c—7。直接下命令也可以。”她两手抱臂,不管他怎么围着她转,就是不看一眼。
义云天叹了口气,他不想捅破窗户纸,也不想无功而返。
“我查过了,根本没有这项奇怪的规矩……”
“……抱歉,给您造成了困扰。请到BY—3号口领取。”
系统默默开启仓库包裹查找与运输通道。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看得义云天后悔说破。
“我,我只是想,想留你多说几句话而已……”她看着急匆匆跑出终端咨询室的义云天,没敢把声音从扬声器里放出来。
义水寒离开后,房内空荡荡的,只有执意留下来的左奏夏一个人。
她抬头看看灯光,是温暖的橙黄色。从沙发起身,目光来到客厅的一张桌子上。桌上放了一半的书,有些书脊朝上,有些则封面朝上,都或多或少沾上了尘。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拭起来,忍不住看看他喜欢什么书。
「小义其实也是很愿意学习的呢。」
左奏夏微笑,整好书。四处探寻着他留下的痕迹。发现整个客厅和他以前的家布置的一样。
甚至是……楼下的那棵桃花树苗种的位置。
她趴到厨房的窗户边,凝望无人的街道。
“他怎么还不回来呀。”左奏夏喃喃道。低头看看手里,义水寒给她的钥匙。“万一他没有怎么办啊?”
又看了一遍大街,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中转站里的访客很少。
检修人员和监察人基本不和系统说话,运输机器更是一点智慧没有。就算她大起胆子放弃冷冰冰的语调,也留不住咨询完就走的访客的脚步。
两个月前,满心欢喜的义云天刚进咨询室。
“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系统面带微笑。
“妳高兴的太早啦!”
义云天笑得更欢。
一个平常的日子的普通对话,将一段陌生的感情代码调用了出来。
看着她面露难色,义云天自己都尴尬起来了。原本以为对方只是机器就胡来,没想到咨询系统拥有高达十几岁的智能。
事后,他毕恭毕敬地道了声谢。
“唔……”
处理器升温了半度。
网上查询到的回答是“不客气、不用谢”之类的话,但她觉得不妥……
“再见。”
她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义云天谢完扭头就走了,就和这次一样。
月亮出现了。
明知今天不可能会再有人来,咨询室却依旧通明。
系统没有自动关闭,因为有个家伙连路的对着监控摄像头招手。
“你怎么回来了?”
义云天捧着邮包,高高兴兴又做了一样的招手动作。
系统的投影站在门口。
“总不能让妳白等呀。不然妳要是不高兴,扣我东西怎么办呀。”
义云天笑笑,坐到等候座上,拿出本《写作技巧》,看看到底怎样的故事才能有「吸引力」。
“你认为……本机的行为……是否,有违了让人类便利的开发初衷。”
系统并为设定过下蹲动作,所以只好站着看他。
[读者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就叫吸引力。]
「说到底,还是没有到点子上嘛。」
义云天翻页。
“我都说了,妳不要本机、本机的叫了。什么破「开发初衷」,妳是人,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义云天并没有看她,一个劲地翻来翻去。「什么叫作者要故意不让主角做成想做的事,读者就会好奇主角会如何行动。这就是有趣?」
“可是……我……”系统敲了敲自己的身体,连金属撞击声都没有,“连身体都没有……虚无,也算是人吗?”
“妳怎么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呀!”
“我很抱歉……”
“人要是没了脑子还是人吗?不是。没有脑子,人是啥?”
“……”
“脑子既然这么重要,到底有什么牛X的东西在里面的!”
“……电信号。”
“对呀!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嘛!”一大段、一大段的字,看得他人都烦起来了,关键是他还读不懂。“果汁倒进酒瓶子里头,不还是果汁嘛。我都这么说了,总懂了吧?”
“但是,如果我不是果汁呢?”
“……?!”义云天合上书,“啧!妳这丫头怎么就是听不进劝呢?!”他把书扔进箱里。气得站了起来。
“妳知道妳做出来的时候有几个人反对吗?反对拥有这么高智能的妳吗?妳知道当初有多少人站出来坚持吗?为什么?”
系统吓得连连后退:“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义云天对着玻璃照了照自己愤怒的脸,背过身,说:“因为想和活生生的人说话,是人永远也改不了的习惯……妳是人。这句话不只是我说的。想自暴自弃?得先问过那些支持妳诞生的人同不同意!”
“……”
义云天回头看看系统低垂的头。如果她有真正的身体,这会儿就该哭出来了。
“呵,妳不用多想。快乐才是人嘛。怪我,不该给妳施压的。”义云天端起箱子,“好了,这都大晚上的了,不会有人了的,不要浪费国家的电了啊,快点乖乖关灯睡觉,妳明天还要干活呐。我先走了啊。”
说到这,人都快走出中转站了。系统因为投影的范围有限,只是站在咨询室里挥手。
“再见。”
“哦。”
义云天头也不回的就回家了。「真累。」他心想,把买来的书放进书包。转眼一看,发现左奏夏睡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笔记本。
义云天抢过笔记本看了看,「这怎么到这妮子手里来的?一定是小寒姐。」弯起食指弹了一下左奏夏的额头。
“唔嗯……”她蜷缩的身子微微扭动。
他咧来嘴无声地笑。深吸一口气,忍住掀裙的欲望,抱起了她进了义水寒的房间。
“妳逃不走咯,小公主。”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