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鲤奋力克制住喉咙里的呜咽。
“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嘛,小鲤。”
“没事,完全没事,妳就放心好了。”
“可是小鲤看起来很难受啊。我放心不下呀。内个,小义啊,军演赛,要加油哦。我先带她回家休息了。”
“妳跑过来就为说这事儿啊?好的好的。我会努力的。”义云天摆摆手,转头看看陈铃,又露出一副笑脸,“我们快走吧,去找左先生。”
“你太失礼了!”
“唉呀,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客套了。”
“我也不喜欢,但这毕竟是待客之道……哼,算了,我不管你了。”
多说无益,陈铃也索性闭嘴算了。
“……唔,妳怎么说起话来真的就像我姐一样……好啦,我知道啦,下次会注意的啦。”
“我不信,你有『前科』。”
陈铃微笑。
义云天走的路,是故意绕开左奏夏的,有时还刻意加快速度。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吧。”
陈铃看他又心急又兴奋的,也看出了端倪。
“我有什么好骗妳的呀。”
“不是骗,是你没如实上告情报。快说不然我不走了。”
“……啧……就是那个妹子叫左奏夏,是左先生家闺女而已呀,这种小事又怎么了。好了,快走,要来不及啦。”
‘一定要赶在左奏夏前面做什么。假装偶遇?’
义云天到底在想什么,陈铃推算不出。
眼前到了一栋院子里有一棵桃花树的房子。
只见义云天快步跑到大门前敲敲门,不仅不管陈铃了,还不停回头张望,确认着什么。
陈铃更好奇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了。
门开了,义云天见到开门的女子喊了声“左夫人好”后,就进了房子。
“你这家伙不管我啦?”
“快进来!”义云天回头。
“伯母,妳好。我叫陈铃。”陈铃也向左纯夕点头。
“噢,妳们好啊。真是不好意思,清一和奏夏都没回来,就请你们等等吧。”
“不用等了,左夫人……”义云天又装神秘,“我帮您家丫头变出来,怎么样?”
陈铃“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
“咦?变出来?”
“对呀,先关上门。”义云天算着时间,讲了一通所谓的心灵相通,然后说她们母女间也有,只要她真诚的希望女儿快点回来,就能实现。
先拉“有关科学实验”下水,随后鼓吹实效,最后再把不成功的原因赖到别人头上。
陈铃心想,这家伙不去搞个教主或者演讲家当当,真对不起他这股连自己都能骗的认真劲儿了。
手舞足蹈的义云天开始“展现能力”。
左奏夏和文鲤走上门外的踏板,义云天苦等的脚步声终于响了。
义云天赶快收势,且听门铃。
“咦?真的出现了?”
左纯夕转身开门。一脸茫然的两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小夏呀,铃姐还说我失礼。妳看,我不说再见,不照样还是见了嘛。”
“……谢谢小义。内个,我先带小鲤走咯……”
“嗯嗯。”
“小义呀,帮我把左先生也变出来嘛。”左纯夕说。
“啊?我,我要隔段时间才能变啊。”
“可是我好想他呀。”
“这,我也……”
陈铃轻拍义云天的头,说:“还不知道吗?露馅儿啦。”
“为什嘛?”
“哪有当妈的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放学时间呀。”左纯夕坦言道。
明明从一开始就没人会相信,义云天却还是沮丧得没有了那份活跃劲儿。
“那妳一开始为什么不说啊……”
“因为我相信小义能带来快乐啊。不管是你还是我们。”
“……谢谢左夫人……”
义云天安静地坐到院子里去看桃花。
左奏夏也陪文鲤回房间去了,陈铃一个人不知道该干嘛好,干脆坐在落地窗前,也看看桃花。
义云天坐的是一条石凳,中间是一张石制棋盘桌,对面坐的就是陈铃。
“这张桌子就是左先生用的吗?”
“嗯。左先生叫左清一,应该快下班了。”
“他棋力如何?”
“比我厉害。”
左纯夕切完西瓜,招呼起大家来吃。
“左夫人也吃啊。”
“我要留着给清一吃。”
左纯夕其实并不姓左,随夫姓对她来说是一件浪漫的事,愿意被人称为左夫人,更是她满足于这段婚姻的体现。
义云天突然停下了吃西瓜的动作。除了陈铃,没人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们没读过战斗学院,不懂高一时教的分辨车种的知识。毕竟要根据自己的火力来决定是攻击还是撤退。
尽管义云天读得并不好,但知道左清一的车子回来了还是可以的。
“左夫人啊……”
“嗯?”
“我感觉能力回来了,谢谢妳的西瓜。”
义云天跑到门口,又开始“使用能力”了。
“呵呵,这家伙又有活力了。”陈铃微笑。之前那个孤独神伤的少年呢?
“哇。清一!你也变出来了呢。”
文鲤和左奏夏不解。
‘他又在玩什么花样了吧。’
左清一也见怪不怪了。中午时分,接到义云天发来的对战消息,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次,你可别在棋子背后刻字咯。”左清一绕着院子走到棋桌旁。
‘这家伙是惯犯啊。’陈铃汗颜,当初就是这个“马”翻过来变“炮”、“炮”翻过来变“车”的歪招,把她给拉上贼船的,现在还当了义云天的队长。
“左先生看样子很开心嘛。”
“偷得浮生半日闲……”左清一轻轻弯下一簇桃花枝,嗅了嗅,又轻轻放了回去。
“……半梦半醒半神仙。对吧?这么快活,左先生多半是翘班啦……”
“以棋会友而已,凭什么说我是翘班。”
“对了,今天我找帮手来了,一定‘杀’得你连左夫人都不认识了。”
“哦?”
“请不要听这家伙胡说……”陈铃在门口穿回鞋子,也急匆匆绕过院子,跑到对面坐好,说是正襟危坐也不为过。“您好。陈铃棋拙,望前辈赐教。”
“左某也望讨教一二。”
落地窗打开了,左纯夕捧着一盘大理石制的棋子走了过来。因为她穿着拖鞋,不能下地。所以义云天接过棋子,解开自己鞋底的塑料袋,跳下院子送去。
坐在石桌上,陈铃仿佛回到了师父下棋的那段时光,那也是在树荫下,不同的是一棵柳树,一棵是桃树。
“铃姐,妳是几段的棋手啊?”
“啊?”陈铃正陶醉在大理石制的棋子中,就被这么打断了,“我也不知道。临行前,师父说我是六段。”
“敢问是哪位名师。”
“名师倒也不是啦,只是我爷爷,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陈铃抚摸着‘马’,“他要是在这儿,绝对不会让我叫他师父的,说是差辈儿了。”
义云天肆无忌惮地大笑。
左清一不喜欢用炮,就是用车。一手“侧路虎”狠狠威胁陈铃未形成的防御。
车做前锋,马在一旁钳住陈铃的相和炮。而自己炮反而像吓麻雀的稻草人一般动都没动。
“铃姐,为什么左先生不蹬相啊。我看你们下棋都吃相的呀。”
“……”
她看样子一定要舍掉一颗炮了。
“左先生不用炮是因为他不需要还是用不来啊?”
“……”
一旦边路崩了,就免不了调集另一边的棋子。这时,要是右虎也出来……干脆就现在进攻。适当变通,应该也不算违背教诲吧……
“铃姐——”
“烦死啦!”
“不是……我是说,妳这样出去了,家里怎么办?”
“你说什嘛?!”
陈铃心里烦躁,左看右看也不明白义云天到底在说什么。
“妳看啊,妳左边局势告急,右边又想要进攻,那妳家里不就完全空虚了嘛。”
“……”
“妳再看看啊。妳以为左边把他拦住就没办法了?然后高高兴兴进攻,万一左先生埋伏一下,把妳的进攻部队吃了怎么办?”
陈铃此时才体会到“旁观者清”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
“再说了,左先生能撤军回来包围妳,妳吃得消抛开防御去进攻吗?”
义云天看左清一没有生气。索性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穿:“我下棋再差也好歹比妳和左先生下的多。妳以为他的车是主攻对不对?是不是。我告诉妳吧。他的车只是佯攻!炮才是重头戏。”
陈铃听了这个情报陡然惊醒。还叫义云天不要只盯着一颗子下呢。自己又何尝不是完全被左清一的车吸引去了眼球?
“……前辈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左某不敢当。”
“有什么好不敢当的呀?!”义云天从凳子上跳起来,用「居高临下」的视角,很认真地跟陈铃说,“想当年——自诩棋圣的家伙找上门来。当时——对!就像今天这样——左先生先闻一簇桃花,随后侧路虎出!车为帅,马为辅,炮镇后,卒为补。一炮震天荡敌志,二马齐蹬……”
“别蹬啦,都下了半个小时了,都渴了吧。来,我切了蜜瓜,快来吃吧!”左纯夕说。
义云天一听,直接兴冲冲得跑回落地窗。“蜜瓜?蜜瓜!我最喜欢蜜瓜了——”
“上次不是说你最喜欢芒果的嘛……”
左纯夕微笑,看看从楼上下来的文鲤和左奏夏。她们显得有点疲惫。
“我去给小夏,我去给小夏。”义云天在鞋上套上塑料袋,嬉笑着过去,一脸坏笑地说:“为甚嘛小夏看起来这么累啊?嘿嘿。”
“做作业……”左奏夏接过蜜瓜,“谢谢小义。”
“谢我干嘛,谢左夫人才对吧。”义云天添了一口因为切开,所以从蜜瓜表面流出的汁。
“不好意思……谢谢妈妈。”
义云天嚼嚼瓜,又说:“唉?蜜瓜明明是农民伯伯种出来的。我不能忘了他们呀。小夏妳说对不对?”
“……啊?对哦。谢谢农民伯伯……”
义云天还没完了,咽下瓜说:“哦还有,蜜瓜是地上长出来的,妳应该也要谢谢大地母亲呀。”
文鲤忍不住了。他这种行为,完全就在玩弄左奏夏。
“人活着,要感谢的东西一大堆。你就每个谢过去啦?没有就凭什么这样要求小奏!”
“小义你也是的。小夏人单纯,就别逗她了。”左纯夕担任着和事的角色,“文文啊,他是有点调皮啦,但人还是不坏的。”
“是啊。小鲤不用这样。感谢一下大地母亲让我们能有蜜瓜吃。也没什么问题呀。”
文鲤望着左奏夏的笑脸出神。暗自立誓,这份善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被侵蚀。
“那我也感谢我要感谢的一切。好了,我感谢完了。”说罢,他舔舔嘴唇又要拿蜜瓜吃。左纯夕看着最后两片应该给左清一和陈铃的,赶快劝住。
义云天嘴巴撇撇,说:“那我拿去给她好了呀。”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给她哦。”
“好好,绝对OK。”
陈铃依旧坐在石凳,两眼盯着书上的桃花瓣儿发呆。
一片不娇艳、不惨白,粉得刚刚好的花瓣随风在晴空下飘舞,渐渐的,落到了橙红色的蜜瓜上。
“嘻嘻,铃姐,输了不高兴了吗?”
“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经的过往。”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具体陈铃也说不上来。
好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好好的下一盘棋了。
反正,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怀恋和凄美。
“那妳慢慢回忆,我先吃瓜咯。”
“不行!你不是说拿来给我的嘛。”
“好吧。”
一见计划败露,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地交给她。
陈铃轻启朱唇,连着桃花咬了一口蜜瓜。香气瞬间溢满了口腔,流出的汁液撩拨着她的丁香小舌。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