倥琅琅--倥琅琅--
一阵机械碰撞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声音如同一台满布油锈的盾构机在地下掘进开挖。同时,我的身子也因为不明原因而向下倾斜,在重力的作用下开始往下滑落。
一只手环绕着我的腰,死死的拉住了我,不让我从我所枕着的东西上落下去。而我也下意识的反拉住了它,细腻和粗糙两种不同的感觉从我的手上传来。
“怎么回事?!我竟然还活着吗?!”
刚刚吵醒的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在略微慌乱中大叫了出来,同时也猛地睁开了眼睛,想要搞清楚目前的情况。
“这是...”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后,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吃了一惊。我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但是我至少知道,此时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肯定不是刚刚的走廊。
是的,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我昏倒的走廊,也不是安尔缇小姐的办公室。我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是一块我从来都没有在办公室里见过的红布,挂在了灰色的底板上面。视线上移,能用余光大约能看出来这好像是一个椅子的靠背。于此同时,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在红布包裹下的几根支柱,也正是这几根支柱,更加确认了我认为它时一个椅子的想法。
“你醒来了?”
安尔缇小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次她的语气竟然罕见的没有了一丝戾气和虚伪。
“是的,我刚刚被什么声音给吵醒了。”
我把已经酸麻的手臂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给抽了出来,捂住了我的脑袋。刚刚醒来就突然受惊,让我的脑袋有些昏昏涨涨的。
“不过看起来,这里貌似已经不是我睡着的时候所在的地方了。”
好半天,我才把下半句话说了出来。
“是的,刚刚飞机赶来的时候,你还在睡着呢。”安尔缇小姐抿了抿嘴,解释道:“我是想着你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又不忍心打扰你,就尽量平缓的把你抱上飞机了。”
“啊...这么说来,那名无名氏军官已经被击毙了吗?”
我稍稍想了一下,问出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不符合一个正常人智商的问题。但是至少这是一个有意义的问题,这也表明了在刚才因为突然被惊醒而导致的昏沉正在逐渐好转。
“不,我们只是把她制服了。对于她的到来,我们早有准备。只不过因为你是一个异类,我们现在正是在通往罗姆市飞机上。而且还是一架伊尔-76,就是你来大马士革的时候乘坐的那一型号的飞机。根据苏莱曼的说法,现在在前线上,奥斯曼军队和我军已经开始了局部冲突了。甚至奥斯曼帝国的一个炮兵营还对我军驻地发动了十分钟的骚扰性炮击,击毁了我军的一个哨戒塔。”
安尔缇小姐停顿了一下,继续跟我说道:
“苏莱曼现在是独木难支,本来作为她的对地方政治势力的延伸,能够压制军队独立倾向的我也在大马士革。所以我的任务也非常紧,等一会一下飞机取了苏莱曼的文件就要立刻再赶往前线。至于我的职责,你把我的职务大概想成你们国家旧时代的监军就好了,本质上都差不多。”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能这么仔细的通知我。”
依旧横卧在她大腿上的我附和道。
说句实话,躺在异性的大腿上睡觉真的没有那么舒服。且不论头发和裤子之间的摩擦所产生的静电,单单是膈在我脸颊下凹处的大腿骨和上半身下半身之间的不协调感都让我感觉浑身不适。我伸出左手来抓住了前方靠椅的边缘,右手则是撑住了还在摇晃的地板,奋力一拉,想要我自己的身子拉直。
很显然,安尔缇小姐也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放在我腰侧的手在我的腰部绷直想要起来的时候也给我加了一把力。她的另一只手则顶住了我的后背,在我起来的时候从后面把我的身子给拍正。然后在我坐直还没一会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她的身子正在向前倾斜,直接就靠上了我的脊背。
“喂,她就真的这么喜欢和我靠在一起是么...”
感觉到安尔缇小姐靠上来的我有些无奈地想道:
“虽然说我知道她并不在意和别人之间的肢体触碰,但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不正常了吧。难道是因为她的军装太薄,所以时刻需要抱着我来取暖吗?”
对于安尔缇小姐的种种举动,虽然感觉很烦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办法的我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向安尔缇小姐提出抗议。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也为了让我不那么无聊,我转头望向了左手边的机窗,想要看看机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不出所料,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甚至连到底是在云层之上还是在云层之下都看不清楚。不过我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略显突兀的机窗: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刚刚好像说了这是一架伊尔76吧...既然是伊尔76的话,那这个机窗又是哪里来的?为了看风景自己动手改装的吗?”
“这个不是。”安尔缇小姐的耳力非常好,我虽然自觉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已经够轻,但是还是被她给听到了。
“这架飞机本身也不是我们购买的,而是从旭俐亚手里缴获来的。当时我们打进大马士革的时候,在飞机场上发现了停的满满当当的十二架。再加上我们又缺乏这种大型运输机,就修补了一下先凑活用了。”
“哦,是这样啊,那挺好的。”
我点了点头,开始岔开话题:“话说,我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罗姆市?”
“怎么,不想多听听我们是如何在旭俐亚军队反应过来前就强攻进叙利亚机场,还没有让飞机跑掉的吗?”
安尔缇小姐好像不想这么快就转换话题,而是接着问道。
“这个我就不用听了吧,反正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要直面现实才行啊,”我讪笑着摸了摸下巴:“比起旭俐亚的那些旧事,我们还是说一说现在的局势吧。奥斯曼帝国这次来势汹汹,而且他们的行动速度之快我也没想到。对于这个局面,你有什么看法吗?”
实际上,我并非是真的不想了解一些绔尔德方面的往事,这对我了解他们的基本构成很有帮助,但我是非常不愿意说有关于旭俐亚的旧事的,因为我本身就是来给旭俐亚政府工作的,这方面的一切事请我还是少谈微妙。再加上的的确确有个奥斯曼帝国的切实威胁,刚好能把它拿过来当个转移话题的幌子。
“哦?原来你想谈谈现实啊。可以呀,我们就谈一谈现在我们所面临的情况。”
安尔缇小姐略带有怀疑的眼光在我脸上扫了扫,但是最终还是主动跟上了我的话题。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曾经跟你说过,统治阶级的交流之间不要带谎。我既然这么跟你说的,我也会照着我所说的去做。我可以给你透一个底,现在绔尔德邦联还远远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一旦正式开打,安纳托利亚山脉下的那一片平原的沦陷只是一周或者三天的事情。虽然现在还驻扎在那里的一个军,但是如果奥斯曼帝国军队真的有歼灭这支部队的意愿的话,这支部队只会成为机械化部队前进道路上的一盘饺子馅。”
“哦?既然这么说的话,苏莱曼的将军们又有没有哪位拿出一些好主意来做一个应对呢?”
我对安尔缇小姐所说的话并不感到惊讶,哪怕就是看着地图,也知道任何放在安纳托利亚山脉另一边的绔尔德部队都只有被包饺子的份,我在意的是到目前为止,绔尔德人有没有一个大的战略规划。
“这个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方案可不是将军们拿的,而是苏莱曼和她的顾问们一起拿的。苏莱曼可不放心把这种事情交给已经掌握军权的将军们,那可是会出漏子的。”
安尔缇小姐的话里行间总是在透露着对苏莱曼在某些方面上的瞧不起,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能直观感受到的轻蔑意味。
“说句不客气的,苏莱曼和她的那些顾问们虽然在政治斗争上的能力很强,但是在军事上真的可笑又天真。她们的方案就是一个劲的把部队都拉到安纳托利亚山脉里头去,然后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把奥斯曼帝国的军队拖在山脉和他们一同消耗了。之后再顺利的和格瑞斯民主共和国进行谈判,让它答应并且全力以赴的来给奥斯曼帝国一个背刺。还美其名曰为‘中东的棒子战争’,真的是能给自己贴金。通篇看下来,这整个计划的战略目标都含混不清,具体步骤也基本不切实际。对敌方反应的预估接近为零,对自己的实力过于高估,且压根就没想着反抗军和分裂主义的事情。这么说吧,这一沓子作战方针,和废纸没有两样,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