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不管怎么睡，总归是不舒服的。既没有枕头，还没有床垫。除了落枕脖子不舒服以外，后背还冷冰冰的。
清晨的空气，即使是在室内，依然让我感到有些冰冷。一夜没有进食而引起的低血糖让我感到有些难受。光是从地板上爬起来，就让我费劲了力气。
这里，似乎刚刚遭遇过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
办公室的大门上出了两个洞。洞口的大小，大概刚好够塞进去一条胳膊。办公室内的地板、走廊的墙壁，看起来像是被铁锤砸过一般，遍布裂纹与凹痕。
昨天晚上，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用手扶着额头，望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禁冷笑一声。
真的是扯淡……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是早上六点五十分。因为地理经度偏东的关系，这个时间天已经透亮。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她趴在杂乱的办公桌上，睡得正香甜。
真是难得见到她的睡姿。上一次，她也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敬业才会这么讨厌自己的床呢？
我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接近她。我伸出手，将她的杯子拿到了面前。
酒的话，昨天特意有多准备一些，所以不用担心。
我从口袋中摸出了另一包牛皮纸，将里面的粉末加进了赵舒语的水杯，再在里面加入了酒。
这种药物，一般都是与酒配合使用。酒色会略微有点泛黄，不过不会很明显。
端木雪给我的那一包药粉，我确实是交给赵舒语了。
然而事实上，我的口袋里还装着另外一包。
在她的水杯中倒满酒，我将杯子摆在了她的桌上，继而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姐，学姐，该起床了。”
像她这种压力大的人群，睡眠通常不会很深。只是稍微晃了几下，赵舒语就睁开了眼睛。
“嗯……嗯？已经早上了吗？”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眼睛似乎还有些睁不太开。
她稍微有点缺乏警惕了，相较于平常的她来说。
毕竟我和她之间，正互相信任着。
“早上好，学姐。”
“嗯，早上好……臭眼镜……”
东北的空气很干燥。睡眠之后，基本都会口干舌燥。看到自己的杯子里有液体，她理所当然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唔……酒？”
她并没有把酒吐出来。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
她不是不能喝酒的人。
“昨天晚上的战斗，我们赢了对吧，学姐。”我笑着向她说道。“这是庆祝胜利的酒。”
说着，我又开了一瓶酒，握在了手里。
“你的话，不许喝，昨天刚刚宿醉。这样喝下去，你的肝脏要崩溃的。”
“可是……”
“听命令，秘书。”
“嗯……是。”
既然她愿意放过我，那我就不舍命陪君子了。而是拿了我自己的杯子，在饮水机那乘了一杯热水。
“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我高举水杯，邀她一同欢庆。
“干杯！”
两个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而后互相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赵舒语的酒量，看起来很不错啊。一杯白的下去，看起来就跟喝水一样。
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已经将我要给她喝的东西，喝下去了。
“她是放弃了，所以回去了吗？昨晚。”
在沙发上坐下，我向她询问昨晚的情况。
毕竟我一直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多多少少还是好奇在这期间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不，最后白水希把她带走了。不然的话……搞不好会跟你一直打到天亮吧。”
◆
“够了，小雪。”
时间已经三点。从一点钟开始，两人打到现在，足足打了两个小时未分胜负。
准确的说，林川云所守护的大门，端木雪无论怎样都无法冲破。反倒是端木雪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可以了，小雪，我们回去吧。”
因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白水希赶来了学生会。结果发现端木雪陷入了苦战，而且交手几轮下来，明显处于劣势。要想打倒那个喝醉的男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还没结束呢……”
端木雪颤抖着从地上爬起。一次次地被击倒，又一次次地站起来。现在的她，还不愿认输。
“我……一定要……把这个豆芽菜……揍扁……”
她握紧了拳头，对不倒翁发起了又一次的攻势。可惜的是，她的拳头又一度地被轻而易举地躲开，而紧随其后的一脚，又将端木雪无情地踹离了大门。连续在地上翻滚几圈后，这才停了下来。
“小雪！”
见状，白水希，赶忙跑上前，将倒地的端木雪抱在了怀中。
“小雪，你没事吧？！”
“我……没事……”
端木雪喘着出气，要想再站起来，已经很艰难了。
“好了……小雪……够了。”
白水希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瘦了点小擦伤的脸。
“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
◆
被白水希带走了啊……
喝完水，我吃起了零食。办公室里的零食还挺多的。自打我来到这所办公室开始，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加班而导致的低血糖，我还是有在办公室里储备零食的。
现在，索性就把这玩意儿当早餐吃了。
“端木雪她还说了，其实她一直很喜欢你来着。”
“是么？”
明明是本该很有冲击力的消息，可是当赵舒语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心情却意外地很平淡。
怎么说呢……我的确不知道。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其实有在讨厌着对方。却又一直生活在一起。一直以这样微妙的关系相处着。
其实，她喜欢着我吗？
这样啊。
“你的反应好平淡啊。你的大美人未婚妻可是跟你告白了，你怎么可以不开心？”
“所以我就该表现得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棒读）——像这样？”
“看来你是真的内心毫无波澜。你已经很讨厌她了。”
“差不多吧。”
不予以否定。
也不予以肯定。
言语，在行动的面前是无力的。既然她跟着白水希离开了，那结果也已经明了。
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够阻止她。
她选择了那条固执的道路，而我，最终也选择了不再奉陪。她有她想走的路，就任由她走去吧。她一定还想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里可以满足她宣泄暴力的欲望。
只是我……确实该走了。
一边享受着清晨，我的眼睛也时不时地盯着时钟。
七点……到了啊。
就在七点后没多久，赵舒语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手机，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接下了这个电话。
“喂？……嗯……好……老娘明白了，全力迎击即可。就算对方是青龙会，也要好好让他们尝尝学生会的厉害，别让他们小瞧咱们了！”
电话很短暂，在听到这段言语后，我也知道什么发生了。
“青龙会正式对学生会宣战了么？”
“嗯，没错。”
她的眼神很严肃，像是一名乐意赴死的烈士。
“我要去加入战斗了，前线不能少了我……”
就在她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腿刚伸直一半，却又扑通一声坐了下去。她的眼神有些惊诧，而后把视线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给她灌下去的药，也该生效了。
◆
“这个，你拿好了。”
赵薇雨在上车离开之前，给我丢来一小包牛皮纸。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这是……”
“曼陀罗花炼制的东西，掺在酒里面给人喝下去了，那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她的说辞后，我很快就理解了她丢给我的，究竟是有着什么样意义的东西。
只要我给赵舒语喂下这个，学生会这堵以赵舒语为核心所构筑的堡垒，崩塌只要眨眼一瞬。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东西？”
“我说过的吧，我要摧毁她。所以，如果能让她得知自己最信任的秘书最后都背叛了她，那一定会给她造成非常大的打击。”
那天赵薇雨来学生会，她就是这么说的——我要摧毁你。
要摧毁她的妹妹。
摧毁那个站在凛阴大学学生会顶点的人。
“明天早上七点，青龙会将会联合百漫研这支新一代学生会的人，对学生会发起总攻。什么时候给她喝药，要不要给她喝药，你自己看着办。”
◆
所以，我选择了。
当然，我不是为了摧毁赵舒语而这么做的。倘若做这件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言，我这种功利狗当然不会去执行。
药性已经发作。浑身无力的赵舒语，已经昏昏欲睡。
“对不起，把你和你的学生会送下墓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和她说的。之所以会这么做，我的理由很简单。“我不想你继续这样带着伤战斗，让这一切提前结束吧。”
她左手的伤，现在还在那呢。
我得让她尽快去接受手术。
也不能让她再康复之前再去拼了。
我不想看到她在一切结束之后，还落得破破烂烂的。那是我所不希望看见的未来。
“哼……说什么呢……混账东西……”她没生气。似乎是知道抵抗没有意义，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释然的心情。“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只不过……年轻时的梦，结束了罢了……从今以后，老娘可就和你一样，都是……‘老年人’了……”
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脖子就连支撑头部的力气都快没有。很快，她的身子就趴倒在了办公桌上，彻彻底底地睡了过去。
我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拨开那有些凌乱的鬓发。
“晚安，学姐。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办吧。”
◆
大清早的，学生们这才刚刚睡醒。可是凛阴大学内，已经因为战争，而变得一团糟。青龙会对学生会发起了强度极高的猛烈进攻。他们的出击堪称闪电战。一排黑色的小车停在校外的路边，刷拉拉就下来一大堆青龙会的弟兄，开始往学校里冲。
他们的目标，直指图书馆，也就是学生会的堂口。
这又要防备校内社团，又要迎接青龙会的闪电突击，学生会的人被打得手忙脚乱，干脆是找不着北了。
“这边！这边走！”
“冲啊！”
“青龙会的，这边请！”
“别让这群家伙接近图书馆，拦住他们……啊——”
就如事先商量好的那样，青龙会的人与百漫研的人两只队伍汇聚到了一起。而这样的一支生猛队伍，顷刻间将学生会临时组成的防线给冲得七零八落。
“赵主席呢？赵主席在哪里？！”
“联络不上啊！”
青龙会和百漫研的人长驱直入，冲破一层又一层的防线，距离图书馆越来越近了。
◆
来了吗……
透过窗户，我俯视着下方的情况，确定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我在她的身上先是穿好了厚重的外套。外面气温很冷，就这样把她带出去，或许会感冒。
帽子，扣上。
围巾，系上。
手套，戴上。
这样一来，就没有问题了吧。
我将睡着的她抱起，感觉还是有些小重。不过这种程度的重量，跟我第一次来这时所搬运的文件相比，不过如此了。
左手穿过她的膝盖窝，右手拖着她的肩膀。就这样抱着她，我走出了学生会主席办公室的大门。
楼下的平地上传来喧闹的打斗声。学生会最后的防守势力，已经被逼到了此地。青龙会和百漫研的人加起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将学生会给堵了个严实。
没有什么是需要迟疑的。
这时，有求助的学生会成员顺着楼梯往上赶，而当他们看到我手臂上抱着的赵舒语时，她们都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吧……”
“骗人的吧……”
也许，他们以为赵舒语是自尽了也说不定。不过这种小误会根本不重要，所以我也没跟他们解释。这样的行为似乎被他们理解为了默认，更是双腿失去力量，跪倒在地上，开始怨天怨地。
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呢？
无视那些跑上来找赵舒语的人，我抱着她，继续向着楼下走去。
当我来到一楼的时候，那一道道刺眼的视线，全然凝聚在了我的身上。不论是来自学生会成员的，还是来自青龙会与百漫研的。老实说，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缓缓的向前走动，学生会的成员们似乎也如刚才楼梯上碰见的那几个人一样，对被我抱着的赵舒语现在的生死状况有着某种误解。当我抱着她走过学生会这边的队伍时，他们纷纷给我让路，这倒也省去了我不少的麻烦。
我的目的地，自然是青龙会阵前的赵薇雨。
穿过学生会的队伍，我走到了赵薇雨的面前。身后传来的，却是一片哀嚎声。
啊……吵死了……
我将赵舒语递了过去，而赵薇雨，也是从我手中接过了她的妹妹。
接过了这具“学生会主席的尸体”。
她向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至于我……在做完了我该做的事情后，也不想继续留在此地。我转过身，准备回宿舍去拿书。如果我没记错，今天上午八点钟我应该还有课要上来着。
我取下胸前挂着的身份牌，将它随手抛在了地上。这块牌子，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今天起，由赵舒语所统领的这支学生会，宣告灭亡。
在这座小小城市的小小校园里，一段历史，迎来了句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