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那是不容易的。
就算是端木雪，要忘掉一个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端木雪其实还挺喜欢那个人的。
他一直都对她很好。尽管看起来一副冷冰冰不留情的样子，可若不是那份温柔，自己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被提出怨言并嫌弃了吧。
搞过了那么多的恶作剧，给他添过了那么多的麻烦。其中有一些麻烦，也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私欲。有时候故意惹麻烦，只是希望那个人能够多关注关注她。那个看似冷血无情的人总是放不开，若是不采用这种手段去吸引他来操心一些事情，他就会一直是个木头脑袋。
不过……弄坏了那个八音盒的事情，端木雪其实真的有些后悔。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的疏远就已经被注定了吧。
所以，每当她想到这里，反而会陷入迷茫。自己这样的选择……错了吗？
因为作为代价，他今后肯定不会在他身边了。
自己……似乎变得有些寂寞了。
“小雪你又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白水希的手绕过端木雪的肩膀，爬上了她的脸颊。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动作很谨慎，像是在抚摸一尊宝物一样。
“不要悲伤，不要寂寞……我在你的身边呢，小雪。”
“……”
她其实至今不太理解，白水希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呢？
从两人相识的那时起，白水希就对端木雪颇有好感，两个人总是那么亲近。
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对你好——在很久以前，一位朋友就这么告诉过她。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因为不太理解林川云对自己好的理由，所以才开始真正对他抱有好感，而不是儿时那种懵懂的感觉。
她想，就算是白水希也适用吧。
她这样对自己，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似乎……没有什么好处。所以，端木雪渐渐地理解了她的心意。
端木雪反握住白水希的手，也明白了过来，她将会是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人。
重要程度，不亚于林川云的程度吧。
“嗯……你在我身边真好。”
感受着白水希的体温，端木雪再一次地感受到了温暖。
那失去重要之物的空虚感，渐渐被新来者所填补。
有些东西，去了，或许不必恐惧。
她握紧了白水希的手，像是手里握住了未来。
“谢谢水系，有你在，我现在感觉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没有那个眼镜男的未来，何惧之有？
成为黑帮老大的未来，何惧之有？
除了对暴力的渴望，她也渴望着不一样的人生，渴望着更为刺激的人生。若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是有些无法满足她这个天生的搞事狂魔的。
这是一条她所选择的觉得适合自己的道路。
她从水希的手中拿下梳子，放在桌子上。而后拉起她的手，从沙发上起身。
“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嗯！”
穿上外套，两人肩并肩出了房门，准备开始迎接他们新的一天。
在去外边吃饭的路上，两个人开始谈论起了正事。
“按照我妈的说法，要想向朱雀组证明你的确是端木大爷的后人，应该还需要联系青龙会和玄武帮帮忙出面才行。”
“青龙会也要联系吗？”
老实说，端木雪是不太想联系青龙会的。
毕竟，青龙会那里，可有着她极其讨厌的一个人。
赵薇雨，她现在就是青龙会的实际掌权者。
“要联系，不过不一定要找赵薇雨。找她母亲就行。而且这种事情，她母亲会比赵薇雨要更有话语权。”
“那也……多半避不开她吧。”
就算只是件她母亲，那多半还是要亲自前往青龙会总部。这要见到赵薇雨，可不是什么小概率事件。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小雪，我们现在必须要忍耐。”白水希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端木大爷肯定自己有额外培养内定的继承人。你这突然空降肯定损人家的好处。四大帮派互相牵制，若是没有其他大帮出面给压力，他们应该不会同意让你和端木大爷进行DNA鉴亲。要让他们给压力其实也不难。就像我母亲说的那样。你去接管朱雀组，相对于其他三家的威胁，肯定比人家端木大爷亲自培养的继任者要小。就凭这一点，青龙会出面帮你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唯一的问题，反倒是玄武帮的那位。他和你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件事情他会不会出面帮忙很难说。如果他站在朱雀组的哪一边，对我们来说会是个大麻烦。”
“唔……确实。”
林川云的父亲啊……
正是因为林川云的父亲和端木雪的父亲关系好，她和林川云才有幸一起共度那么多年的时光。可是，自己若是想要成为朱雀组的领袖，也就意味着和林川云的疏远，也是在背叛父亲对她“远离黑帮”的期待。林川云的父亲未必会帮忙。
而且……
自己其实……在这方面已经背叛了哥哥的期望吧。
她仍旧还记得，那一年，哥哥用枪指着她时，眼中所饱含的愤怒与悲伤。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至今烙印在端木雪的脑海里。
——“你是父亲和母亲所留下的最后的希望。所以……一定要答应我，以后永远也别再使用那种力量了。否则的话，我只能在这了结你，结束这没有意义的挣扎。回答我！回答我！”
真的是……罪孽深重啊。
为了复仇的愿望，她背叛了亲近之人们对她的期待。背叛了那些人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希望。
林川云也好，父亲也好，哥哥也好。明知是这样，她还是没法放弃为哥哥复仇的愿望。她还是一意孤行，并最终选择了这条自私自利的道路。
想到这里，她只能是淡淡的干笑了一声。
“小雪，怎么啦？”
“没什么。”
端木雪的情绪恢复了正常。她不能沉溺于悲伤。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让她悲伤，倘若她还想要继续前进的话。
“先从简单的地方着手吧。先联系青龙会，再拜访玄武帮。”
“嗯。”
这么决定以后，端木雪又觉得自己的胸口，舒坦了不少。
◆
那是一座遥远的小城市。
算起来的话，那是一座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城市。而这里，也是赵舒语过去曾待过的地方。
与林川云和端木雪一样，因为凛阴脱出计划，她打出生起就被送到了这么一座小城市里，在这里长大。
幼儿园是在这里上的。
小学也是在这里念的。
七年半未见，这座城市看上去，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火车站外有一栋特别高的大楼。那里是这座城市的电脑城。就连那立在楼顶的宣传招牌都老旧的有些掉色，似乎是一直用到现在就没有换过。
城市小嘛，那生活节奏和变化也就小。从火车站出来，走了几分钟。街道的外貌看起来，和七年半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差异。甚至连公交站牌都没换——只要在火车站那里乘坐25路公交车，只要一会儿就可以到那所小学门口。
不过这次回来，赵舒语其实也没那么匆忙。现在的时间刚过中午，而返程的票她买的是明天上午的。就算是明天早上才返程，其实明天晚上也足够她回到凛阴了。
飞机毕竟还是比火车要快很多。奈何这座小城市莫得机场，更莫得高铁。只好用飞机加火车这种复杂的方式前来了。
今天有一天的时间，除了去找那个月饼盒子外，赵舒语也想要稍微逛一逛这座自己已经阔别多年的城市。所以就连去学校，她也没有选择乘坐公交车，而是选择了步行前往。
慢悠悠地、慢悠悠地，穿过老旧的街道，并最终来到了那所小学前。
相比于过去那扇带点锈迹的铁栅栏门，现在倒是采用了电动平移门。因为是寒假的关系，电动平移门其实是半开着的。因为在这所小学里面，除了教学楼等等建筑以外，也还有一些给老师住的居民楼。就是那种开发出来，卖给学校内老师有特价优惠的那种楼房。虽然在她离开的那一年，听说还建了“教师新村”小区，不过里面这些八九十年代留下来的楼房，依旧还是有些老教师住在这里。
毕竟小城市，管的也比较宽松。所以赵舒语很轻松的就进到学校里了。本来她还想着，万一这还是那铁栅栏门，她可能只得找地方翻墙进学校去了。因为一到放假，想这些门卫可能就会偷偷睡觉。毕竟是清闲到发霉的工作，这人口少的小城市里哪来那么多贼，谁又会一直处于警戒状态呢？
相比之下，那些给黑帮赚钱场所看门的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虽然都是门卫，可换个领域，确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来到北墙，赵舒语欣慰的笑了起来。
那一排树，至今还在。相比于过去，树枝和树叶更为茂密，树干也变粗了不少。
从东往西，第七棵树。她走到这颗树下，环顾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以后，这才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铲子。在小铲子的底部，还用英文写了一小行字——
Made In Luoya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