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清澈的天空了。”
奈月坐在长椅上，抬头望着天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旁边漂浮着的妹抖撇了撇嘴，这换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个家里蹲奈月，居然会有想要出门的一天？
“妹抖怎么不说话？也是，身为人工智能的你肯定没有办法体会到这种感觉。”
“奈月啊，你不觉得自从那次之后，你这家伙的人设都变了啊？”
“指的是？”
妹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认真了，认真到把“小”这个前缀都去掉了，而奈月则是一脸疑惑地抬起了头。
“别做出这种表情啊混蛋！这样搞得不就像是我才是有问题的家伙吗？”
“怎么了？妹抖不舒服吗？明明是个人工智能？”
唔咕，打死妹抖都没有想到她和奈月的立场有一天会颠倒过来，而且从她的数据库里来看，她都已经分不清奈月到底算是“天然”还是“腹黑”。
这还怎么让她去完成那个课题啊？简直就是妹抖大失败啊......
不行，得想个办法，去让那个身为始作俑者的混蛋负责！这已经是妹抖第78次总结出来的结论了，然而那家伙滑得就像是一条泥鳅，总是能意想不到地躲开自己和奈月。
啊啊，这就是名为“烦躁”的情感吗？妹抖总觉的她自己在课题的进展上又往前了一步。
“妹抖，我突然觉得能看清人的内心其实是一个不错的能力。”
“嗯？”
或许是妹抖脑内运算的时间有些长，她又听到了一句自己无法理解的话，不对，说的更直接一点，从那件事情之后妹抖就一直无法理解现在的奈月，以前一直都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妹抖居然会主动找自己搭话。
这些事情先暂时搁置，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多搜索搜索数据库，得找出一个相对稳妥的问法。
“为什么会这么说？奈月之前不是很厌烦这种能力的吗？”
然而奈月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眼神有点迷离，像是在看着前方都是却没有聚集的焦点。
“在那个时候，我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家伙想的事情。”
这点还是没变，无论是自己还是奈月都喜欢把吴云天叫成“那家伙”那个“混蛋”。
“他在想什么？”即使是妹抖也忍不住被吊起了几分好奇心，这是妹抖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事情，既然奈月今天有心情讲，那她听了肯定也不会吃亏。
“他什么都没有想，他满脑子都想着救我。”
这不是病句吗？到底是想还是没想啊......不过妹抖大概知道奈月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之前对那家伙的态度是不是过于恶劣了？现在再改还来得及吗？”
“没救了。”
无论是出于主观原因还是客观原因，妹抖都觉得奈月没救了，“角色性格”这玩意儿是一出场就设定好的，莫名巧妙地改变性格反而会起到反效果——那家伙一定会这样说。
妹抖似乎已经模拟出了吴云天摊开双手摇头的场景，所以她干脆利落地给奈月下了定论。
“为什么？”
“小奈月，你要是被别人三番五次地掐着脖子，定在天上，甚至是被BIU得射穿胸口，你会对那人有什么看法呢？”
“.......有什么挽救的方法吗？”奈月抬起头看着妹抖弱弱地问道。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这种时候就已经沦陷了吧？嘴上肯定说着“啊，受不了这种如可怜弃犬般的眼神”，然后满脸不情愿地过来帮忙，可这对咱是无效的，别忘了，妹抖可是AI啊！
“没有、吗？”
“也、也不是没有。”
输了啊，身为AI的自尊心被自己无情地撕碎了，不过介于是对心的认知有益的方向发展的，妹抖还是毫不害臊地无视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对于那种家伙用和纸片人一样的攻略方法一定是水到渠成的啦。”
“虽然不知道纸片人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恶心。”
“好过分！？咱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算是纸片人的一种诶！”
“是这样吗？对不起哦妹抖酱......”
到现在妹抖还是没能适应“妹抖酱”这个叫法，她有些理解之前的奈月听到自己被叫做“小奈月”时的心情了，但理解归理解，妹抖也没打算去改就是了。
“别的咱不敢保证，但小奈月要是保持原来的态度效果肯定比现在好得多。”
“我之前的态度，不是太恶劣了吗？”
“是挺恶劣的。”
妹抖很明确地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她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后又像是下定决心地开口问道。
“小奈月，你到底是怎么看那家伙的？”
似乎是突然从提问方变成了被提问方有些不适应，奈月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短暂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是无法在在心底作出决定，她微微抬起了头，有些为难地说道：“一定得说吗？”
“对咱的判断有影响哦？当然妹抖也不会去逼迫奈月回答就是了。”
“很傻，一根筋，做事不得要领，完全不考虑后果，那双死鱼眼和那张毫无干劲的脸看着没来由得让人火大，但是——”
奈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有些躲闪的视线看起来更加迷离，她看着某个方向继续说着：“有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很可靠，很帅气......”
虽说最后的两个字细弱蚊鸣，但妹抖还是很好的捕捉到了，看来沦陷的人又多了一位，妹抖已经暗自将吴云天定义成“女性公敌”了。
咦，怎么会这样？身为AI的妹抖居然会主动对一个人做出评价之类的事情怎么会发生？程序哪里出问题了吗？这情况不可能发生在每天都定时自检程序的妹抖身上。
难道是“心”的认知有了进展吗？可数据库内也没有增加什么特别的数据啊.....虽然很重要，但妹抖还是决定先把这事搁置下来，因为她现在有更加想要确认的事情。
“奈月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家伙了吧？”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家伙。”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看到那双熟悉的上吊眼，妹抖就知道那个奈月又回来了！妹抖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她甚至想把这个喜讯和吴云天去分享一下。
“那种讨厌的家伙，绝不可能。”
“说一遍就行了，连续说两遍是不是有点过分？”
现在我就哭给你看信不信！？
说曹操，曹操到，身为罪魁祸首的某人来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妹抖甚至怀疑这家伙才是读心能力者，而且是那种能看破人工智能的非合理存在。
关键是这家伙还看起来傻傻的，妹抖总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堆放按在地上摩擦。
“这么凶地看着我干嘛，妹抖，我没惹你吧！？”
“光是你在这里就让妹抖觉得很不爽。”
“好过分！？”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顿的吴云天皱着一张苦瓜脸，妹抖居然会觉得程序运转的速度都比平时要快了一些，看来欺负吴云天应该是对研究友谊的行为，得把这点记下来。
感知到危险的吴云天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挡在脸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妹抖和奈月，因为他觉得只要是和这俩人搭上关系，就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无论是经验还是预感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要不是想确认某件事情他才不会过来自讨没趣，所以就算是被凶了，吴云天依然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奈月，你是不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了？”
还处在混乱状态的奈月似乎没想到吴云天会问上这么一句，她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还能读我的心吗？看来好像是不能哦.....”
刚问完就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吴云天整的这一出把奈月和妹抖都搞蒙了。
“那你们俩觉得有人会喜欢我吗？”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吴云天想象中的诘难和嫌恶都没有，反而是安静地有些诡异。
“你俩好歹给点反应行不行？这样我不是很尴尬吗？”
这俩家伙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妹抖还好，背对着撑着左臂斜躺在空中吹着不成调调的口哨，奈月就没这么潇洒了，就算是背过身去也能看见她红红的耳根，我有说什么会让人害羞的话吗？
吴云天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奈月好像是真的病得不清啊？
“不然，奈月你再去医院看看？”
吴云天还是比较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奈月的变化这么大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关系在里面，他表达适当的关心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知何时奈月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说要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但是她单手提住自己衣领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靓仔......才怪。
“我又说错话了！？”
吴云天哭丧着脸，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还是抓着那种揪住自己领子的手开始求饶，“别这样好不，奈月，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还是挺丢人的。”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体质增强了，还是奈月压根儿就没想用力，吴云天的手刚刚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奈月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猫那样向后跳去，就连变形的尖叫声都有了几分“喵”的意思。
“要不要这样啊！?是之前玩的「吴云天病毒」那一套吗？就算是丧尸那也得被咬了才会感染啊，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了啊！”
饶是吴云天这种被欺负惯了的角色遭到这种对待也有些心塞了，说好了从那次之后他和奈月就扯平了，这种态度又算是什么嘛。
“谁，谁让你碰我的！”
“喂，讲不讲理啊......”吴云天真的有些头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子的奈月总觉得舒服了不少，这种蛮不讲理的家伙才是他所认识的欧阳奈月嘛，“好了好了，奈月你讨厌我这点我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强调了，也是，我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我这种家伙嘛。”
吴云天看似坦然地摊了摊手，可变得低落起来的情绪即使是奈月这种只依靠读心而读不懂气氛的人都感受到了。
“我也没这么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搞哪样嘛。”
吴云天说完便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只坐了一半，虽然不觉得奈月会坐他旁边，但是该做的姿态还是得做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尽管还是有几分扭捏，奈月还是坐在了他的旁边。
“哟，这回不嫌弃啦？”
奈月没有说话，尽管狠狠地瞪了吴云天一眼，但她还是乖乖地坐着。
“奈月啊，其实你没必要有心理负担的，无论是去救你还是受伤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啊，那时候你又不能控制自己，要怪的话也只能怪栗子博士对吧？”
吴云天已经深谙甩锅之道，栗子博士是这件事最合适也是最好的背锅人，奈月可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本来没有的，你这家伙这么一说反而开始有一点了。”
“那就怪提起这件事情的我不好。”
吴云天挠了挠头，干脆利落地认了错，没有什么好抹不开面子的，之前奈月那突变的性格改变可是把他和妹抖折腾地够惨，只要奈月能恢复成之前的样子，那什么都好说！
“开玩笑的啦。”
奈月笑得有些尴尬，但是她总算是开始用眼睛和吴云天对视了，这是个好的现象，虽然不觉得自己能打开奈月的心结，但多聊聊天就是好的，可是吴云天基本对奈月的过去一无所知，有的仅仅只是那几个记忆中模糊的画面，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奈月的童年似乎也并不美满，所以还是用自己的事情来打开话匣子吧。
毕竟要论起悲惨的遭遇，吴云天可是有着满满不会输给奈月的信心的。
“嘛，之前都是在看你的故事，我这里有个朋友的遭遇也挺有趣的，就当个笑话听听怎么样？”虽然说是询问，但是吴云天并没有等奈月的回答，反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那个朋友呢，平时很不受欢迎的，可是有一天呢，居然有个女孩子向他告白了！哇塞那女孩子长得可是超级好看的，美女这个词就好像是帮她量身定制的一样，这种女孩子向他告白，结果肯定是显而易见的啦，这只是一次假的告白啦。”
“说白了就是当别人的挡箭牌，因为不喜欢那个一直纠缠着她的家伙，才把我那个偶然出现的朋友当成了「临时男友」，两条平行线的人一开始交错在一起肯定会有一些新鲜感啦，我那个朋友和那个女孩相处的还不错，甚至我那个朋友已经有了「对方喜欢上他」的这种感觉，但实际上演戏就是演戏啦。”
“第一次约会我那个朋友很兴奋，约会前夜的晚上都几乎没睡，把计划，路线，周围好吃的店都一个个记了下来，明明平时是个一提到背书就会无比头疼的家伙，偏偏那天晚上记忆力好的出奇，还在脑海中把计划反复了无数遍，第二天早上因为睡过头还迟到了，看到了那个有点生气的女孩，对方似乎也因为是约会而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再买了两个冰淇淋之后，女主角消失啦。”
“对，就是丢下约会的对象然后去做什么别的重要的事情了，重要到甚至是一个电话都没有机会去打的事情，奈月你知道吗？我当时可是在那里等了好久，连手上的冰淇淋什么时候吃掉的都不清楚呢。”
“那个.....你好像说漏嘴了。”
听到奈月弱弱地提醒之后，吴云天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重地强调道：“是我的那个朋友。”
“啊......好的。”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奈月只能再次弱弱地回应。
“第二次见到女主角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没办法嘛，毕竟假扮了男友肯定会被追求者找麻烦啊，而且我那个朋友和我一样，都弱到不行，就结论而言就是被揍到医院，又没能和妹子约会，还挨了一顿毒打，我想想都觉得气。”
似乎是觉得语言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吴云天愤愤地锤了锤大腿。
这都不打算掩饰了吗？奈月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道，但她还是很明智地没有打断正在碎碎念的吴云天，因为他说得话已经从最开始的讲故事变成抱怨了，这种蠢得能去黑区救自己的混蛋极其少有的唠叨，就算是没兴趣也得耐心听下去，更何况奈月觉得这种八卦很有意思，虽说是有点意思，可奈月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听起来莫名心塞。
那家伙听起来确实是挺像个倒霉蛋的。
“就这样她之后见到我还说想要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吧？就算是之前在学校里被别的女生告白结果告诉我是惩罚游戏也远没有这种事情伤人啊！”
吴云天停止了唠叨，他“唉”地长叹了一口气，“之前也是，现在也是，说到底还是我太弱了，想要英雄救美却不够资格，最后搞个「小丑竟是我自己」的下场。”
说道这里妹抖还贴心地贴出了那张表情包，放在苦着脸的吴云天旁边简直是绝配，好像是意识到了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吴云天摇了摇头，率先振作起来。
“本来是想讲故事的，最后怎么变成发牢骚了呢？毕竟我这个朋友和我很像，所以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代入了吧？”
“真是很无聊的故事啊......”
“是吧？”
吴云天脸上的表情变得清爽起来，明明被说无聊了反而像是被夸奖一般，吴云天总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但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也不清楚。
“你没有和自己的姐姐说过这个故事吧？”
“没有哦，毕竟我不会讲故事，而且有些故事是不能说给姐姐听的。”
“那就能说给我听吗？”
奈月歪了歪头，稍稍朝吴云天那里移动了一点距离，似乎是在等着吴云天的答案，吴云天挠了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轻轻回答道：“因为没有别人可以说了啊，毕竟我又没有朋友。”
“我不算吗？”
几乎是秒答，但是在吴云天的耳中却宛如晴空霹雳一样，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奈月。
“你说什么？”
“别误会了，只是看你这家伙太可怜了。”
“你不是讨厌我的吗？”
“是啊，你就是我最讨厌的那个朋友。”
“还有这种说法？还是说奈月你其实也压根没有朋友吧？”
“闭嘴！”吴云天大腿上被掐了一下，同时脑袋也挨了一记小锤子，甚至妹抖挥舞锤子留下的残影，和砸在脑袋上而摩擦出的特效小星星还在绝赞放送着。
“这算什么，读心魔女和一无是处的倒霉蛋！？哦，还要再加上一个二进制点阵图少女！听起来要素好多啊？”
“好失礼啊，妹抖可是分辨率无穷高的究极美少女AI！”
“好好，都是美少女，都是美少女。”
因为吴云天也可以通过某种化妆技术变成美少女，而且这是见过他女装的人的共识，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这样下来要素就更多了。
“说白了就是「孤狼同盟」嘛。”
“都孤狼了，还怎么同盟嘛。”
啧，话中的语病被美少女AI挑了出来，不过问题不大，因为——
“这样才能更好的互舔伤口嘛。”
“可这样听起来不是更像狗吗？”
这下子听出异议的又是另外一位美少女，反正吴云天就是没有取名的才能呗。
“狼听起来更帅一点啊。”
“可我们觉得你更像是一条哈士奇诶。”
不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商量过了，得出的结论居然如此一致！？而且还是除他之外所有成员的意见？哈士奇就哈士奇吧，叫什么不重要，多了两个朋友这件事已经让吴云天满足了，有些事情说出来了真的能轻松很多，吴云天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同时他也不介意去做一个倾听者，他和奈月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虽然之前也有过一些误会，但不得不承认目前奈月才是作为他的倾听者最好的一个人选。
但是吴云天也没有想过，这个听起来就很随性的名字今后会在学院里刮起一股不小的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