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秦心额角的面具依然是一副疑惑之相。很显然，她根本无法理解灵梦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你的意思是……被我困住的这个幽灵吗？”秦心试探性地问道，“但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幽灵而已啊，又怎么能被称为异常呢？”
灵梦不耐烦地再拿御币敲了敲自己的肩膀：“首先，这是一只和这次外界幽灵涌入幻想乡的异变有直接关系的幽灵，这就导致其异于其他幻想乡里的幽灵了。这一点，你还是明白的吧。”
秦心扶住额角的面具。尽管面前的这个巫女终究是她所恐惧的对象，但为了幽灵身上那自己缺失了的情感，秦心也不得不拼尽自己的口舌来说服对方：“进入幻想乡的外界幽灵千千万，为什么你只关注这一只？只把它视为异常？如果那些自外界而来的幽灵都不应出现在幻想乡的话……那这次异变不应该早就要被解决，并且退治掉所有自外界而来的幽灵了吗？”
灵梦的眉头危险地开始颤抖起来：“你以为我不想早点解决这场异变吗……我这就告诉你吧。就在几个月前，异变开始没多久后，我就已经找到黑幕并且狠狠揍了她一顿了……紧接着，我便了解到，这场异变已经无法阻止其继续进行下去了！”
秦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对于扑克脸的她来说，这已经是最鲜明地表达她惊讶的心情的方式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战无不胜的灵梦居然会有吃瘪的一天。
“那……既然无法解决的话，接受这些外界幽灵的存在，也是一种出路吧。”秦心咽了口唾沫，说道——虽然她额角那惊讶的面具依然出卖着她的本心——“就像那些都市传说一样，是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能把这些来自外界的幽灵视为你所谓的‘异常’吗？”
“你这个想法，已经有不少人类和妖怪在你之前想到了。”灵梦不屑地撇嘴，“不说别的，人类村落的村民，不都已经开始借助铃奈庵里那些依托于外界书籍而来的幽灵，创造自己的符卡了吗？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现在我讨论的重点，根本就不是所有的这些外界幽灵对幻想乡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毕竟大家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些新来客的存在了……”
说话间，灵梦戟指那只迷茫地拿脑袋对着她的幽灵：“我只讨论这个幽灵。即便在现在这场异变渐渐被大家接受，外界幽灵也开始被幻想乡所容纳……它依然是一个相当突出的‘异常’！”
秦心沉默了好一会，她的目光落在这只看上去长得和麻薯没什么两样，模样平常至极的幽灵许久。
秦心也不是不知道，这只幽灵异于寻常幽灵的地方——它知道自己生前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并且它想找回自己应有的记忆；它甚至有能力吸收那些来自外界的幽灵，把来自外界的记忆归为己有……
但除此之外，在秦心眼中，这种幽灵依然和其他幽灵一样弱小——尤其是在亲眼看到它强行和爱丽丝缠斗，差点被打到彻底消散的时候。
直到灵梦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心才突然感觉，这只幽灵周身的牢笼仿佛化为一层迷雾，使得她看不透它。
“抱歉，灵梦……”秦心死死地摁着额角的面具，在她的手掌下，面具上的神情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偶尔闪过一分惊恐，“我觉得，我还是不能理解你的意思……这只幽灵究竟哪里出了‘异常’？”
灵梦的耐心似乎终于被耗尽了，她只说了一句话，以解释秦心的困惑：“简单说吧，这只幽灵，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看着秦心那越发迷茫地望着被她关在牢笼中的幽灵，灵梦眉毛不禁拧到了一起。她的耐心在秦心的十万个为什么中终于渐渐耗尽，连带着她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客气起来：“不指望你能听懂，反正在我看来，这只幽灵依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了……赶紧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让我进行对它的退治吧。”
秦心抬起头来，对上灵梦那越发冰冷的眼睛，嘴唇蠕动，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欲言又止。这一切尽收灵梦眼底，而秦心的作为，只让灵梦握着御币的手腕上渐渐鼓起青筋。
灵梦不再犹豫，一句被她说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话语从她口中脱出：“我，博丽灵梦，向秦心提出决斗——”
“等一下，灵梦小姐！”秦心似乎也终于因强敌的威胁唤回魂来了，由于敬畏，她下意识地用了敬语，“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没办法吧，我也只能把这只幽灵交给你吧。只是，我还有一些残缺的情感在这只幽灵身上，需要从这只幽灵身上拿到……”
灵梦愣了一下，随后冷哼一声：“随便你。”
秦心松了口气，她突然觉得，一块隐隐间压在她的心头的大石也瞬息间消散不见。
不过，时间不等人，灵梦那不耐烦的心情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秦心也是立刻嘴唇微动，对幽灵说道：“刚刚的一切，你都看着的吧……抱歉，我错估了情况，真见到灵梦的时候，她似乎是铁了心地要退治你。而你提前走了，你身上的情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收集到了。我不想因为情感缺失而再陷一次暴走，所以，能把这些情感交给我吗？”
“你暴走起来，是什么样的？”幽灵的回应乍一听牛头不对马嘴，但仔细一想，秦心便意识到：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就是她能否获得情感的关键。
秦心咬住下唇，眼眸中锐利如刀的记忆碎片闪烁，毕竟她现在可是在回忆曾经的过错：“我曾经操纵了整个人类村落的人类的情感，并且据说在我暴走的时候，整个人类村落都变成了毫无感情的无生气之地……”
“我明白了。”幽灵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不能这样对待人类的啊。你所缺失的情感，我还是痛快地交出来吧……然后，我再去迎接，那个叫博丽灵梦的家伙的退治。”
秦心轻轻点了点头，但与此同时，她额角的面具上，分明一副不舍之情——她无法理解，这只曾经对自己所有的记忆吝啬至极的幽灵，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慷慨？
——还是说，它已经坦然接受自己要被退治的结局了呢？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秦心试探性地问道：“喂，你知不知道博丽灵梦的退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是会被——”
“略有耳闻。”幽灵直截了当地回应道，“人类村落的时候赤蛮奇和我提过，她曾经被博丽灵梦揍得很惨……虽然老实说吧，当我亲眼见到博丽灵梦的时候，我其实对她的说法，有一些怀疑的。”
秦心的动作停住了一下，当她注意到灵梦越发不善的目光的时候，她赶紧解开悲伤之面的牢笼，准备迅速地完成对情感的收集——尽管这只幽灵的话语依然在她脑中嗡嗡作响，毕竟她还是对幽灵的意思不甚理解。
“怀疑？为什么要怀疑？”秦心下意识地问道，“我也可以亲身作证的哦。我在当初情感暴走的时候也是被灵梦狠狠地走过一次的……”
下一秒，幽灵的回答，让秦心的眼睛再度瞪大。与此同时，她额角上那满脸错愕之色的面具，再也遮掩不住。
——“但我很奇怪啊，明明和我是同类，怎么会有把你们打得这么惨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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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将近午时，阳气渐占上风的关系，魔法之森终年笼罩着的蒙蒙迷雾终于开始渐渐消散，显露出一片片被濡湿浸透的土地……
——当然，也包括这块剑拔弩张的战场。
于一群长相扭曲的树木的包围间，灵梦就像举着决斗中的佩剑一般竖起御币，指向悬浮在她面前，整个身躯都紧绷起来的一只幽灵。这只之前一直无视着近在咫尺的威胁的幽灵，总算是开始紧张起来了。
在这片空地的外围，秦心乖巧地站着，简直就像爱丽丝制造的等人大的人偶一般。偶尔她也会挠挠自己的脊梁，仿佛她也被紧张的气氛所感染一般。
——只是，她额角的面具上仍然残留着不解之色。
无论是灵梦的解释，还是幽灵那直抒胸臆的回答，全都是秦心无法理解的话语。
她能做的，也只有感受着方才从幽灵身上获取过来的，前所未见的情感，借此以补全她的情感之面……
——一个雪白的边角碎片，在空气中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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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之所以不和秦心说太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它在试图说下去的时候所通感到的画面——虽然它也不明白为何会联想到当初向赤蛮奇询问关于小伞的事的时候，反被一脚踢出门外的场景。
但至少，这幅记忆画面已经让它窥见一斑说下去的后果了。
它的大脑袋紧张地对上面前神色森冷的博丽灵梦。虽然心存些许怀疑，但常年道听途说下来，它对于对方有多恐怖，也是略有耳闻。
这只幽灵甚至隐隐感觉，这就是它在幻想乡中的最终决斗。
灵梦脚步轻移，朝前跨出一步，带着手中的御币直指这只幽灵。朱唇轻启，道出的却是让早春的空气带上丝丝寒意的话语：“我，博丽灵梦，向面前的无名幽灵提出决斗申请。”
“我所使用的符卡为：散灵【梦想封印·寂】、回灵【梦想封印·侘】、神灵【梦想封印·瞬】。若任意一张符卡被击破，或是被拖延至时间结束，则自动转入下一张符卡。”
灵梦抬起冷漠的眼眸，看向面前的幽灵，如同看着一个失败者：“那么，你的符卡呢？报出来吧，符卡决斗的规矩。”
幽灵尾巴垂落，在地上龙飞凤舞。灵梦奇怪地皱起眉头，想了想，走上去一看——
“轰！”幽灵飞也似地躲到一边，如同筛糠一般颤抖不已。
它刚才写字的土地已经被炸成一个土坑，在其后面，灵梦腰间有张符卡抽出到一半，而她本人则是面色涨得通红，不住地喘气，浑身颤抖，显然是被气的不行。
——毕竟，幽灵又一次不合气氛地留下一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