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最适合冥想的黑暗闭锁空间中,早已从那只五彩缤纷的记忆幽灵的最深处退出其中的无色幽灵的思绪与冷静思考的人类同步,整理着手头现有的情报。
在雨声嘈杂,树叶受折磨而生的噪音不绝于耳的魔法之森中,魔理沙把背在背后的麻袋翻过来,看着其中早已收集到的数个人偶,渐渐地将记忆的碎片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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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只记忆幽灵和我最大的联系,就是那段和我自己有关的记忆。
——而且那段记忆也证明了,那个爱丽丝就在这个空间里吧。不然的话……还有谁能创造出这样一段记忆来呢?
——更何况,这只记忆幽灵的集合体承载了如此之多的鲜活记忆画面……我可不认为,它是什么被创造出来的伪物。
这只幽灵抬起脑袋,扫视了一下四周。被求生的渴望压制了太久,这只幽灵都差点忘了自己冒险来到爱丽丝宅邸的目的。
不过,幸好,这只记忆幽灵的集合体的存在正是证明了,这只幽灵选择的前路并非一条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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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话短说吧。”爱丽丝吧魔理沙带进门后,端坐在自己的人偶工作台前的椅子上转过来,看着魔理沙,“我之前说过,这几个人偶的名称代表了某些幻想乡之外的地区吧?”
魔理沙毫不犹豫地点头,毕竟这是她曾经从爱丽丝口中得知的,和这些人偶引出的符卡的意义有关的唯一线索。
“事实上呢,我还是说得太简单了……”爱丽丝不知什么时候从桌上摸了杯红茶过来,以端庄的姿势端着轻抿一口后,才如同说书人一般继续说道,“她们,更是承载了我对那些地区的印象呢。”
魔理沙眨了眨眼,她的脑内,一些情报迅速地组合起来:爱丽丝早在魔理沙出生前就成就了魔法使;爱丽丝的人偶承载了对幻想乡之外的地区的印象;魔法使的寿命……
“也就是说,这些人偶就是你自制的,你曾经游历过的国家的纪念品咯?”魔理沙一拍掌心,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真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早该挑明了讲嘛。”
爱丽丝的目光瞟了瞟那在窗台上摆成一排的人形,沉默片刻:“就当是我的不信任……毕竟幻想乡的大家,对于那些地方的了解,基本只能通过偶尔流入乡内的外界书籍。而那些所谓的‘印象’,必然是片面的……我还是不大希望把我亲身所得的经历,和只凭着片面的印象就夸夸其谈的人分享吧。”
“更何况,就算那是‘亲身所得’的记忆,然而那也过去的事了。现在那些被称为‘帝国’或者‘公国’的地区又变成了什么模样呢?相对于我记忆中的形象又会产生多大的差别?”爱丽丝无奈地笑了笑,拨起散落下来的发梢,“人总是有些怀旧,我也不例外啊。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些经历分享给能和当初的时代同步的人啊。”
最后,爱丽丝对上魔理沙略偏过去的眼眸,以一声道谢,结束了自己的阐述:“魔理沙,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试着理解我所知的世界。”
魔理沙脸上有些发烫,毕竟她可没想到,自己纯粹出于符卡决斗上的学术讨论竟然能无意中触及爱丽丝的心弦。这下子,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了——如果继续单刀直入地问着符卡相关的问题,未免太不合气氛。
房间里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魔理沙才咬着嘴唇,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么……这些人偶的形象,具体都阐述了什么形象呢?”
看起来这个问题并没有触及女孩子心灵的雷区,因为爱丽丝自然地微笑着,拿起左数第一个人偶——也就是上海人形——开始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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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相关的点,还不够。
这只幽灵回想着之前对“为何体内记忆幽灵接近饱和”的猜测,心头浮现出咬紧牙关,尽显不甘的人类的记忆。
——那个猜测算是被证实了……我之前观察到的记忆画面的确只是这只记忆幽灵的集合体的表面内容。内部的记忆我若不是冒险潜入还真是一无所知……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使得这些记忆幽灵被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一个集合体?
幽灵好好回想一番它在集合体内部见着的,万千一闪而逝的记忆画面:直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的,身着幻想衣装的小姑娘;无论外貌特征何其迥异,都在自在地玩乐着的小孩;以及最初的记忆画面,虽然逻辑混乱,但也勉强描绘出一个金色短发女孩的经历……
——都是和孩子有关的回忆……是童年时能共享的玩乐时光将它们联系到一起了吗?还是说孩子天真的个性,亦或是……
凭借着体内的记忆幽灵带来的人生经验,幽灵提出了不少的猜想。但是,无论看上去如何可靠的猜测,都无法被这只幽灵认同。
因为,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却无法被解决。
——那段与我自己有关的记忆……怎么也跑到这堆孩子们的记忆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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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理沙如同求贤若渴的学生一般,在纸上留下大量的笔记——她自己带过来的稿纸早就用光了,现在它正在写字的纸头正是从爱丽丝这边借过来的。
从爱丽丝那娓娓道来的话语中,魔理沙也渐渐理解,每个人偶及其引发的符卡的含义:法兰西人偶引出的如此之多的鲜红鳞弹,正是象征了那个帝国之人类的热情、张扬,以及在关键时刻的万众一心——爱丽丝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个国家因为某些意见相左而引发的冲突的;荷兰人偶虽然顶着一头滑稽的红毛,然而那只是代表爱丽丝了解到的些许她觉得好玩的偏见而已,反倒是它引发的符卡中释放的干净冷色调弹幕,才代表了爱丽丝对这个国家的真正印象;俄罗斯人偶虽然同样会释放冷色调的弹幕,但从四面八方包夹过来,却是象征了那片土地上的凛冽暴风雪,而且,似乎也正因为那个帝国辽阔的领土以及某种诡异的套娃传统工艺,才让爱丽丝在这张符卡中放置了如此之多的俄罗斯人偶……
至于最初被拎出来的上海人形,魔理沙三言两语之下也难以概括。毕竟,爱丽丝阐述的,与其有关的“意义”,可是让魔理沙足足记了一张纸呢……
“这么上心地记录着,肯定是为了当做魔法书的写作素材吧?”爱丽丝突然冷不防地说道,让魔理沙吓了一跳。在意识到对方看透了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时,魔理沙也只能打着哈哈赔笑。
“不过嘛,也能理解。”爱丽丝却毫不在意地一笑,大概是默默接受了魔理沙的作为吧,“不这么狂热的话,你也不是你了呢。”
“那……你还愿意说那三个我在意了很久了人偶吗?”魔理沙试探性地问道,“伦敦、西藏和京都,我真的在想,为什么这三个人偶的弹幕之间会如此接近,却又表现出迥然不同的意味呢?”
“大概那是因为,他们三个是最重要的‘节点’吧。”爱丽丝顺着魔理沙的视线看向那三个人偶片刻后,冷不防地说道。
“诶?”魔理沙眨了眨眼,只觉倍感困惑。
然而,隐约间,魔理沙能感到这个房间内渐渐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仿佛有个无形的神明正在质问魔理沙:你有足够的责任心,承担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吗?
与此同时,爱丽丝则沉吟片刻,先拿起那个衣裳灰扑扑的,好像蒙了厚厚一层烟灰的人偶:“其实呢,伦敦人偶是陪我时间第二长的人偶……没错,我制造它的时间,就在上海人形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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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突然间理解了,为什么外界的人类在看自己的心时,总能看得比关注其他人的心灵更准确——还有谁,比起自己来说更了解自己的心灵呢?
它想了没多久,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也被划分到小孩子相关的记忆中——这只幽灵一向会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心声,毫不遮掩。
某种意义上,这就和小孩子的心直口快一个道理吧。
在理解这一点的时候,这只幽灵没有出现什么羞愧难当的记忆,反而出奇地陷入沉默。
它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幻想乡里收集记忆到现在,一直在挣扎着在各种妖怪之间求生……不知不觉中,在无垢的冥界里拥有的那份天真,却已消散殆尽。
——还没有决定性证据说明我生前的年龄段呢……万一真是个小孩子呢?找回记忆后却变得老成得不得了,这个玩笑真是糟糕透了。
这只幽灵想着,暗自记下自己所有的这种稀缺的特征。
最后,这只幽灵把目光转向面前的这只记忆幽灵。它努力地调动起体内关于孩童的记忆:孩童的天真、孩童的欢乐、孩童的……
持枪儿童与瘦骨嶙峋的儿童的身影,在这只幽灵的体内一闪而逝。这是这只幽灵在外界收集到的记忆残片之一,不过此时的它,却不愿意去理会这样的记忆。
其一,这样的记忆对于理解面前这只充满了欢笑的记忆幽灵来说毫无作用。其二……
——成年人类在外界已经活得够辛苦了……即便那是被烙印在记忆中的,残酷的事实。至少,让孩子的记忆多一点晴空吧。
这只幽灵想着,将自己所知的孩童记忆聚集在额头,轻轻触碰面前的,曾经被认为极度不祥的记忆幽灵的集合体。
五彩斑斓的颜色,在这只幽灵的头顶扩散。这只无色的记忆幽灵,渐渐染上欢快的色彩——
这只幽灵的背后,黑色空间开始渐渐崩坏,光明再度显露出来。
但此时的它,却无比希望多在这片仍有太多未知的黑暗中多待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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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炸雷,把魔理沙的思绪终于从记忆中拉了出来。
然而,她仍然跪在地上,迟迟不动。
“沙沙沙拉沙沙沙拉沙沙沙拉……”周围的雨声依然嘈杂,但细听下来便会发现,在淅淅沥沥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些有节奏地出现的雨水之声……
而树叶上累积的雨水,更是伴随着那间或出现的雨声时不时大片洒落,降下一阵瞬时的倾盆大雨。
浑身湿透的魔理沙跪在这般大雨中,却是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