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岐奈的视线落在那只幽灵消失的地方许久,嘴角狠狠地向下扯了一下。随着她的嘴唇因某种厌恶而扭曲,一声冰冷的吐息声随之流出。
“知道吗?我现在看你可是非常不爽啊。”隐岐奈继续凝视着那片星空,说道,“不过……呵,现在的你……对于外界的抨击之类的,会做出反应的‘可能性’,还有多少?想必,是一点也不剩了吧。”
后户之国的星空没有半点异动,仿佛方才那把那只幽灵突然吞噬的漆黑幕布如同噩梦一般不曾存在过。
“就和正在渐渐失去可能性的人类与妖怪们一样,你现在会关注的,属于你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了吧。”隐岐奈貌似在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但她眯起的双眼中溢出的,却分明是讥讽,“‘你的计划’。”
星空一成不变,藏于“漆黑的幕布”背后的存在,甚至和这位勉强可以称得上“同伴”的贤者分享的意愿都没有。
“所以,我就坦白地说了吧……你刚刚,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啊。”隐岐奈冷笑道,“且不说,你还能让这只渐渐理解记忆幽灵的‘存在意义’的家伙迷茫多久……现在把它从这里牵扯出来,是放弃香霖堂了吗?毕竟,它什么时候才有前往那里的意图和机会,都是个未知数呢,不是吗?”
终于,后户之国的星空开始波动。漆黑的幕布,再度笼罩过来。
隐岐奈看着自己的领域逐渐被侵蚀,弯起的嘴唇勾勒出的笑意却越发冰寒:“要反驳的话就趁现在尽情反驳吧,毕竟,现在能允许你随意偷窥的地方,还有多少呢?”
“‘计划’没有失误,因为方才,作了这样的‘调整’。”自漆黑的幕布中发出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无机,不带半点情感的波动。
尽管没有一点据理力争的气势,然而,来者的话语,却总有种不容置喙的味道……但这却并不是因为其曾经拥有的,居于上位者独有的气势,仅仅只是如同按照程序执行的机械一般,按照预定的轨道,无视一切障碍物,如同蛮牛一般向前而生的“气势”。
“而‘调整’的具体内容,你可以通过你的能力观测香霖堂内的状况,以确认其是否符合你的‘计划出现无法逆转的失误’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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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心扶着额角的面具,看着面前这栋陈旧——或者直白地说,“破烂”——的木屋。
堆积于两侧与后头的杂物一如既往地成山一般地多;即便在如今这个濒临冬季的时候,木墙上的青苔痕迹依然很明显;至于那块标明了该木屋的名称的牌匾……它已经倾倒下来,上头的端正的三个汉字完全隐没在阴影中,恐怕是连店主自己,都已经不在意标志着这家杂货店的名称了吧。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来着?
秦心下意识地摁住额角的姥面,思索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整齐的衬衫已经凌乱,而那带着镂空的南瓜裙明显是在灌木丛中跋涉过的样子,几个表情上都被勾出了几个破洞,露出雪白如嫩藕一般的腿部。
但之前她一路走来的经历,现在让她回想的话,却如梦一般。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连为什么要到这里的明确原因,都想不到……
——不,但总有种感觉……
秦心抬起头,望向博丽神社所处的那座山的方向。悄然间,额角的面具化为象征了忧心的面具。
——继续呆在博丽神社那儿的话,我会遭遇……
记忆的碎片闪烁,尽管之前的经历似真似幻,但现在她能回忆起的,的确是经由她的双眼而确认的事实:涌入博丽神社的神道的人类、在山道上稀稀拉拉地走着的人类、如铁桶一般逐渐包围了博丽神社的人类们……
秦心下意识地用力,如同要把额角的面具捏得变形一般地扶着面具。借此,她才能获得些许的安心感。
她知道人类村落的大家现在对她的态度:若不是灵梦全权监控着她,她恐怕早就像那个过于大胆的付丧神一样,被群起而攻之了吧。
而现在,在灵梦不在的博丽神社中,让人类们发现了这个面灵气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光是想象,秦心便有种漫天的血色充斥了它的视野的幻觉。那是一度见证过的血色弹幕群:剑弹、链弹、箭弹、刀弹……无一不在诠释着人类对它们的排斥之态度。
——那我也只能到这里来了吧。
秦心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望向面前的香霖堂。
香霖堂的大门紧闭,不过由于有些失修的原因,隐约间还是能听到些许声响从中传出……
那是一个女子说话声,秦心听着,不禁张大了双眼。她听得出来,那是博丽神社的一位常客——或许,也是她如今能依赖的对象——的声线。
她走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小心翼翼地绕开毫无章法地排列到门口的杂货架走了进去。
“拜托你了,霖之助先生。”隔了太多了的杂活,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
“哦,这些是……让我看看,他们的功能与内容……嗯……”霖之助一如既往,明显是对接收到的,来自外界的东西起了兴趣的样子。
秦心听着,额角的面具悄然变成了放松了不少的小面。可以依靠的妖怪们都还是一样的事实,让她确实地感到几分安心。
“那么,接下来……”随着她的这句话音落下,杂货柜间响起了脚步声,且迅速地在秦心的耳中放大……
“请问你到此处来,有何贵干呢?”眨眼间,她那熟悉的身影,便来到了秦心的面前。
而她那温和的双眸,正对上秦心的如玻璃一般易碎的眼神。
茨木华扇,正站在秦心的面前。
秦心顿了一下,迅速地把博丽神社里发生的事件复述了一遍。
“……所以,也许,在香霖堂这里,我能暂时避过风头吧……”最后,秦心如是说道,鞠了一躬,“我现在,是这样想的。”
“嗯……博丽神社现在对你来说,确实没法待了呢。”华扇双手抱在胸前,缠绕着绷带的那条手臂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或许她也对人类村落的大家对神社的作为不满了吧,秦心如是想着。
“不过,如果想要在这里避避风头的话,不应该和我说哦。”华扇无奈地笑了笑,冲着正在翻阅着不少外界的书籍的霖之助努嘴,“他才是这里主人,不是吗。”
秦心这才反应过来,一拍额角的面具:“但是,霖之助先生不是……”
“所以,我想他应该很轻易就会答应你在这里避过风头的请求吧。”华扇说道。
秦心点了点头,对着华扇最后鞠了一躬后,往霖之助那边走去。
她似乎正在急切地和他说什么,但如今的霖之助,自然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不过这一切,华扇都不关心了。
在秦心离开后,她的脸上才蒙上一层阴影。她抬起右手,盯着被拿捏在掌心的一只幽灵——一只如同蝌蚪一般,在见到秦心的时候从她身上摸出的幽灵。
华扇看得到其中的记忆画面——不,与其说是“记忆画面”,不如说,更像有着同样的反应的人类的行为的集合。
无数重叠的记忆画面中,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公务员、无业游民……每一个人类,都好奇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事件,而他们所思的,反映出来,则是同一条思绪——
“‘想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华扇低声说着。
她认得出,这是谁的手笔。
毕竟,好几个月前,她在人类村落里,和她的手笔初次相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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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秦心背后打开的“后门”中映出的,香霖堂里的景象,隐岐奈腾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漆黑的幕布。
如果说之前她眼中渗透出的只是浑浊不清的恶意的话,那么现在,她紧咬的牙关则明确地体现出,她眼瞳中燃烧着的情感为何物。
“之前只是一步烂棋……现在,可以说是烂到极点了。”隐岐奈那扶着椅子的手掌,微微发颤,“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目标’……它已经是有‘自我’的,一个新生的幽灵了。”
“所以。”隐岐奈瞪着藏身于漆黑的幕布中的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这么做,是想让它在探索自己的过去的终点,抵达自灭之途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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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交代的东西有些多……毕竟过去一直在设置谜团,但却忽略了解谜的部分。到了现在需要解释过去的疑惑的时候,就只能用这种半桶水的方式,集中式地讲明了吧……
说到底,还是讲故事讲得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