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村落的一隅,阿燐已化作黑猫模样,如同落水狗一般瑟缩在墙角,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制至最低的同时,感应着自己派出的僵尸妖精的情况。
每一个僵尸妖精如同风中烛火一般在人类的灵力浪潮下消失的时候,阿燐都会感到心中一紧。僵尸妖精们是地下的土著,恐怕她们也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来到地面看到的阳光间,会夹杂着人类们那如此猛烈的怒火吧。
——但是……还没发现安全的,可通行的道路。
阿燐的猫唇紧紧地抿着,双爪已因心中的痛楚而在土墙上不自觉地刨挖着。
比起对这些僵尸妖精的歉意,自己背叛了主人的事实,才是插入阿燐心中的,最锐利的一根箭。
无论她试图用什么理由作为解释——她难以继续追踪那只幽灵也好,如果那只幽灵逃脱则再追踪起来更加麻烦也好——终究是她的僵尸妖精把古明地恋带到那只幽灵面前,让她所属的二小姐主动解放以捕获这只幽灵的同时,将其自身暴露在了人类的目光之下。
换句话说,是她把古明地恋逼到了这般险境。
阿燐感到自己的爪子上的肉垫有些颤抖,她低下头去,清晰地看到黄土地上的沙石不断跳动着。
来回奔波的人类的脚步,至今没有停息。阿燐感觉得到,这群人类因为这般突然的情况,加上他们的头脑被猯藏限制住了的关系,仍处于混乱之中……
但秩序终究会被组织起来,有能力的人类终究可以走到古明地恋面前,静候对方构建的,封闭自身的符卡结界的消失,继而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阿燐用力甩头,抹除掉古明地恋被漫天的弹幕轰至满身疮痍,乃至重伤倒地的幻想——怎么可能抹除得掉?当她产生这般预感的同时,便已经如同一根钉子一般,打在了她的心头上,让她倍感阵痛。
阿燐偏过头去,看向废屋区内:烟雾弥漫,其中比脚步声更猛烈的,是人类那如同争吵一般的喊话声。
她派出的僵尸妖精依然没有回复,想来它们也想自己一样,被人类的动向所震慑,而不敢向前吧。
——但是……我能在这里停下脚步吗?
阿燐想着,抬头,看向古明地恋战斗的方向。
——明明不能吧?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
阿燐一个趔趄,差点没倒下。在她的视野中的最后一幕,是古明地恋构建出的符卡结界周围,鲜红如火一般的灵力升腾起来的景象。
那是人类的符卡标志性的色彩,阿燐甚至有种空气在那般灵力之下微微扭曲的错觉。恐怕,这些符卡所象征的,人类的怒意,也是非比寻常吧。
已经没有让阿燐多加思索的空间了,她闭上眼睛,确认了自己和剩余的僵尸妖精的灵力链路:在人类的灵力浪潮之下有些飘忽不定,但依然可以维持得住。
她压低身子,一猛子扎进了人类卷起的硝烟之中。
然后,在她刚刚离去的墙角处,黑色的裂隙悄然展开。
尽管其中并没有熟悉的眼球,但黑色的裂隙,却分明对着阿燐消失的方向……如同,在目送着她的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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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奈庵内,刚应付过又一位借书客的小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到了桌子上。她的眼睛眯起,想小睡片刻,弥补昨晚因那只奇怪的记忆幽灵而缺失的睡眠……
小铃未能如愿,她才刚趴下没多久,就感到一阵如同针扎般的麻痹感顺着脊梁骨一路向上蔓延,顿时让她清醒过来。
她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未知的地方,有高度灵力集中的反应。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疑惑而焦虑的村民们。他们纷纷离开原本借阅书籍的位置,走向自己的熟人,开始讨论——“什么情况,哪些人正在大量释放灵力吗”、“对了,我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去废屋区的搜索”、“搜索妖怪是吧,那这么多的灵力,肯定只有一个结果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很快地统一了口径。下一秒,这间小小的借书屋,就被“赶走所有妖怪”、“祝自警队武运昌隆”之类的话语所淹没。
小铃无法说什么。她完全无法赞同这些村民,但现在更不是她表达自己反对的意见的时候。她能做的,唯有静静地坐在桌子后面,看着这群突然狂热的村民们的闹腾。
——该说还好他们给着我面子吗……
小铃在心里暗自苦笑。毕竟,她这个借书屋里,有不少地方可是在方寸间,就藏着一只妖魔呢……
“嗯?”小铃眨了眨眼,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书架上突兀地浮现出的形体。但很快,她的神情变凝重了起来。
从书架上掉出的,是那只特殊的,五彩斑斓的记忆幽灵。
村民们不会对无害的记忆幽灵痛下杀手,他们只会阅读其中的记忆,理解这些画面中的意义,将记忆化作自己的食粮……
与此同时,彻底抹除这只记忆幽灵的存在。
小铃的目光在书架间来回扫视,很快地,她便锁定了偏门边的一个书架上的老旧书籍。她记得,顶层从左向右第三本,正是一本封印了妖怪的书籍……
但下一秒,小铃就不用担心她要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把那本书中的妖魔激活了。
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下一般,那本书以跳水般的姿势飞了出去,紧接着书页哗啦啦地翻开,宛若展翼的鸟儿一般在铃奈庵中盘旋。非人的吼叫,逐渐汇聚……
村民们的呼声渐渐平息了,拥有灵力的人们抬起头,冷冷地看向那本书。赤红色的符卡,在他们的手掌上凝聚……
“别……别把这间借书屋弄塌了啊……”
随着这句弱气的话的响起,有的村民才注意到小铃也被这般情况惊动,从书桌后面离开。
“喂,小铃,管好你家的妖魔书啊。”有的村民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一片回应。
“是,我明白的……”小铃低声下气地回应着,尽可能地糊弄得对方满意。与此同时,她悄悄地接近了充斥着外界来的书籍的书架。
当村民手中的符卡灵力光辉耀眼到极致的一瞬间,小铃猛地伸出手去,以自己那盈满灵力的双手,抓住了那只记忆幽灵。
她分明感觉到那只记忆幽灵在她的怀里颤抖着,如同在恐惧着什么。
但明明当初小铃第一次抓住它的时候,它还没有一丝半点的恐惧感。
小铃默默地把这只幽灵塞进自己的怀里,越过书桌,走向后房,同时留下一句话简单的请假:“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很快妈妈会来负责这里的管理,大家不要乱动书籍啊。”
小铃说着,回头一看:村民们都嬉笑着同意了她的请求,想来是因为那本妖魔书被他们撕了个粉碎,成功退治了一只妖魔,才让他们欢喜至此吧。
但小铃的目光的落点,终究不在这些村民身上。
她分明看到,那本妖魔书飞出的空位上,一道黑色的裂纹一闪而逝。
小铃藏在衣袖中的手掌悄然握紧,然而,她却并不能感到一星半点的,自己的力量带来的可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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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村落废屋区内,人类的视野的死角处、灵力感知的范围之外,黑色的裂纹悄然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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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利用幻术伪装自己,走在人类之间的猯藏猛地回头。
虽然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但她却轻松地笑了一声:“我想,你也坐不住了吧。”
她分明感到了属于那个大妖怪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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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立在完整的危房中的妖梦,她的耳边,一道漆黑色裂纹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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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说到底,你和我一样嘛,伪君子。说着‘不会插手’,实际上,你一直在看着,是不?”
“它的结局,我不会干涉。”
“哦?那么,那个庭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那不是我的指令,那是那个庭师自主的意志。”
“说得好听。实际上,那个接引记忆幽灵的领导人,又从了你的多少善言呢?毕竟你对她那么有恩。”
“……”
沉默如同插入两人中的尖刀一般,切断了对话继续进行的丝线。
两人的目光,旋即同时看向一条裂隙——一条,映照着一片黑暗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