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丛的远处,蓝色的小玉间,一只缩水了部分的虚幻形体显现出来。它的脑袋不住地点着,如同心有余悸地喘着气的人类。
就在前一秒,它眼前展开的,还是蔷薇花瓣盛开,令人窒息的灵力狂潮蜂拥而来的景象。利用它过去的记忆稍加想象,这具幽灵之躯被漫天充满灵力的花瓣切碎的幻觉,便浮现在这只幽灵的体内。
不过,至少现在,它以付出又一部分与死亡相关的记忆为代价,成功逃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什么的,当然不可能。
它才在原地停留没多久,就感到自己的身躯背后传来相当的灼热感,如同一块烙铁被按在了那里,而它的身躯也随之如同冰消瓦解一般萎缩。
这样的事实唬得这只幽灵赶紧往前窜了一点,回头一看:那生生不息的蓝色小玉已经逼近过来了。
——一点都不让人放松啊……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被厌恶者的哲学”?
这只幽灵想着,咀嚼着方才因接触蓝色小玉而感受到的,源于弹幕的又一段记忆——两个模样类似的妖怪,在他人的指点下,走在路上。
“觉妖怪是被人厌恶的妖怪”,被厌恶者,无论走到哪里,都只有一个结局吧。
所以,两只妖怪一边走着,其中一只妖怪突然抬起头来,焦急地对着身边的她问着什么。幽灵认得出,这只妖怪正是古明地恋。
想来,现在依然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不惜夺走这只幽灵的自由也要拯救的“姐姐”吧。
此时此刻,这个留着粉色短发,灰头土脸程度更甚,就连衣服也没身边的“妹妹”精致的妖怪,对着对方,展露出了轻松的笑颜。那是开放在这片灰色的记忆世界中的一点白莲……
——不,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被厌恶者的哲学”究竟是什么意思。
咀嚼到最后,这只幽灵终于放弃了理解。
即便是那个“姐姐”的笑颜,在这只幽灵的眼中看来,也是同样地空洞无物。因为……
——外界的人类,若要理解对方的心,需要结合神情、语气、说话方式……需要考虑的外在因素极多,但最后产生误解的概率依然巨大。
——那么,这读心的能力,不应该是方便了理解对方心中所思吗?结果成了“被厌恶者”?
——搞不懂。就像外界的某句话说的那样吗?“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这只幽灵想着,看了圈四周的,不断被生成的小玉群,源源不绝。
如果说每一颗小玉中都包含着古明地恋被他人厌恶的记忆的话……那么,小玉的生生不息,也是必然的事实。只要她依然活在世上,厌恶她的人,就永远地存在着。
这只幽灵再度看向远处的蔷薇花丛,它知道,在它利用自己的符卡逃出那片死境的刹那,它看到了一个少女安眠其中的模样。
依托着他人的憎恶而生的蔷薇,就是古明地恋对自己的保护么?
这只幽灵想着,逆着小玉上浮的方向向下飘去——在它面前,这片浓密的蔷薇花丛开始了移动。
——明明想要保护自己免受他人的憎恶的影响,但却一直不得不接触这些记忆中的憎恨吗?
——还是说……她的世界就是如此?不断地被他人的憎恶所浸染?
想到这里,这只幽灵不由得心里一紧。
它自己的旅途同样不是很愉快,幸而有各方对其心存善意的妖怪或人类的相助,它才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
那么,对于不断地受到憎恶的古明地恋来说呢?她心心念念的“姐姐”——古明地觉——对她而言,又是什么人?
这只幽灵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它知道自己刚才一瞬间,和什么人类记忆通感——舍身饲虎,外界的人类曾经推崇的“孝道”中,有这样的故事。
——啧……这……开什么玩笑!
——明明我和她非亲非故,又是她说理不成想要强取豪夺!我有什么理由把我的记忆幽灵交给她!
——我有……什么理由,把记忆幽灵交出去……
这只幽灵的身躯,渐渐地变得僵硬。现在的它,有种心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的错觉。
【我必须把记忆幽灵交到那个叫“古明地觉”的“姐姐”的手上。】
无法理解,更没有产生的理由的冲动。
没有记忆幽灵与之呼应,没有外界的人类作为该决定的参考的理由。
但这样的想法,就是浮现在了这只幽灵的心中,简直就像一只幽灵一般。
这只幽灵突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它头一次,没有看懂自己的内在究竟为何物。
突然间,这只幽灵感到自己的周身散发出莹莹的蓝色光辉。它转头一看,突然地失神了。
不知什么时候,这只幽灵已经来到了生成小玉之海的领域最底层。在那里,灵力如同沸水一般不断滚动着,而那些小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经生成,便迫不及待地向外冲去。
在“灵力沸水”中,仍有一些虚幻的形体上下翻腾。那显然是记忆幽灵,而它们的内容,这只幽灵已经不在乎了——大同小异的憎恶,它现在要多少有多少。
这只幽灵抬起头,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蔷薇花丛已经笼罩了它头顶的一方天空。与此同时,更多的长满荆棘的藤蔓,在下方的小玉上蔓延开来……
——简直就像在地道中被巨石追赶的人类一样啊。
这只幽灵沿着灵力之海的水面看向前方,心一横,摆动着尾巴,就冲了出去。
五米,这只幽灵被突然生成的一组小玉撞上,身上出现了一处冒着青烟的焦痕。
十米,这只幽灵面前出现了一排小玉。它抬头看向天空,蔷薇花丛已经相当接近,甚至有几片低垂的花瓣快要触及这只幽灵的脑袋。
十五米,这只幽灵感到头顶一阵刺痛,它不知道的是,某片垂落得太低的花瓣掠过它的脑袋,把它的身体划出一道v字形的凹槽。
二十米,这只幽灵再度撞上了一排小玉,这一次,它却无法继续强行突破
两片花瓣如同帷幕一般,垂落在这只幽灵的前后,却又像铜墙铁壁一样,拦住了这只幽灵的去路。
幽灵看向自己的前后:新的小玉仍在生成,长满荆棘的藤蔓在上面继续蔓延着。
这只幽灵知道,自己已经不剩多少死亡的人类的记忆了。且不论这会让这只幽灵忘却多少人类死亡的感受,现在最直观的结果,就是这只幽灵已无力释放“行符【Nameless Death】”
于是,一张新的符卡,浮现在这只幽灵的脑袋前。符卡上,七个虚幻的人形群星拱月一般地守护着中央的幽灵,正是“心花【One is all, all is one】”。
这张符卡只是消极的防守,这只幽灵无法借此逃离——一时半会,它也没处逃了。
——所以,就让我看看,是我能模拟的人生多,还是你遭受的憎恶多吧……
这只幽灵无言地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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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花丛的远处,赤蛮奇的分身正焦急地盯着下方。
她的神情比之前还要萎靡一些,连带着她在小玉间穿梭的速度也慢了不少。而理由,则是蔷薇花瓣上,几点激光的焦痕。
——无法引诱她的注意力到我的身上……而且,现在,那只幽灵估计也……
赤蛮奇的分身紧咬着牙关想着,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正在直接了当地表明着对那个幽灵的担忧。
——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让那家伙从这种局面里掏出来……
赤蛮奇的分身,此刻全身心都在想着应该如何解决下方的幽灵的困局。
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右边的虚空中,如同泛起了水花一般,某种物质产生了涟漪。